恒高明嘴角抽了又抽,终于艰难地消化掉杨雨露说的那些话。

  这……果然就如同张媒婆说的那般,杨姑娘虽然长相秀丽,可性子实在是古怪。恒高明看着杨雨露那张脸,不由得咬着牙,不断吸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气。最终一咬牙,古怪就古怪些吧……主要是,杨姑娘长相实在是太合他意了,而且除了长相,年龄也正好。

  恒高明对未来妻子的要求向来不同于别的男人,所以虽然他相貌、家境都不错,却至今没有婚娶。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眼缘的,他越看,反而觉得越是喜欢。

  杨雨露笑着扬了扬下巴。

  按照以前的经验,相亲的男人们听到她问的这些奇葩问题,要么拍桌大怒直接走人,要么找个借口溜走,绝不会再和她有第二次见面。

  这个恒高明不就已经气得脸色发黄了吗?

  然而让杨雨露没想到的是,恒高明几次深呼吸之后,居然又恢复最开始文雅羞怯的样子,轻笑着认真回答她的问题:“良田千余亩,仆从百余名,存银万两……”

  “嘶……”杨雨露歪歪脑袋。

  这剧本不对啊?

  恒高明回答得很认真细心,每个细节都会讲解很久,终于等他回答完所有问题后,天边已经泛起了晚霞。

  恒高明羞敛地笑了笑:“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杨雨露收回看着云彩发呆的目光,笑容愈加温婉——没关系,她还有下招。

  “恒公子今年多大?”杨雨露直接问。

  “二十有一。”恒高明答道。

  “公子,我虚岁二十四了。”杨雨露眨眨眼。

  之前张婶给杨雨露介绍的,都是些三十左右的老男人,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找了个比她还年轻的小孩来。不过正常情况下来说,这个世界和杨雨露上一世的古代还是有些相似的,比如女子十六七岁就到了出嫁的年龄,通常,二十四岁已经算是“老女人”了,不少女子在这个年龄,都有了三个甚至四个孩子了。

  杨雨露主动爆出年龄,就是提醒恒高明不要被她这张脸所蒙骗。

  然而意想之中的惊慌没看到,恒高明的脸反而更红了些,眼神也更羞涩了些。

  “靠……?”这小子不会喜欢年龄大的吧?

  杨雨露忍住扶额的冲动,突然站起身来,露出被撕得破破烂烂、还沾血血的外套。

  “恒公子,你应该听张婶说过,我是个兽医……嗯,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个杀猪的。”她使出杀手锏,慢条斯理地说,“你要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大多脾气不好。对动物下手多了呢,就会忍不住想对人下手……恒公子,你这细皮嫩肉的,恐怕到时候打不过我啊。”

  杨雨露笑得阴沉,笑得得意,就等着恒高明落荒而逃。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恒高明眼睛亮了亮。

  亮了亮。

  杨雨露:“……靠?”遇到变态了啊这是!

  她不再和对方绕弯子,一拍桌子,冷笑道:“恒公子,不瞒你说,我喜欢比我大的,成熟一些的,比我高的……如果我没看错,你身高甚至不如我吧?”

  杨雨露一米六七,其实不算太高,但刚才恒高明起身送走他朋友时,她看得清清楚楚,他最多一米六五左右。

  恒高明被她突然的冷笑吓到,眼神呆滞一瞬,看起来有些可怜。

  杨雨露没再多耽搁,起身离开:“所以,恒公子,我们并非对方良配,还是不要互相浪费时间了。”

  离开茶馆后,杨雨露抬头看了看漫天晚霞,眯着眼伸了个懒腰,这才缓缓走向医馆。

  “杨姐姐!”还没走到,医馆学徒就远远朝杨雨露招了招手。

  “那位姑娘的伤怎么样了?”杨雨露走近了一些,问道。

  学徒低下头,声音一下子变得愧疚起来:“杨姐姐,今天大夫们替她缝合伤口,止了血,还熬了些药。但是她、她醒来后就自己离开了,当时医馆里很忙,我和大夫们都没注意到她……杨姐姐,这是剩下的银子。”

  “走了?”杨雨露蹙了蹙眉,接过银子,却也没多说什么。

  “嗯……杨姐姐,你要进去问问大夫们她的伤势吗?”学徒低声问。

  杨雨露摇了摇头。

  人都走了,她去问伤势还有什么用?再说,现在医馆里还挤着许多人,她没必要进去给大夫们添乱。

  “不去了,我得回家了,下次再来看望几位大夫。”杨雨露顺手揉揉小学徒的脑袋,转身离开。

  夕阳下,整个田野都被染上一层金黄。

  杨雨露坐在小驴车上,听着叮叮当当的铃声,眯着眼享受地欣赏乡间美景。

  经过今天捡到那女子的地方时,杨雨露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这回,果然没再看见染血的衣物。

  杨雨露思绪逐渐飘散开来,不由得好奇地想,那名女子离开医馆后,会去什么地方呢?应该是去衙门了吧?不过她既然能主动离开,说明伤势并不是看起来那么严重。反正自己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也不要太担心了。

  只是……

  杨雨露皱着眉头,总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之后一路上,杨雨露一直紧紧皱着眉,努力回想着。

  晚霞逐渐散去,天色越来越暗。

  终于,等杨雨露抵达自己住的村里时,田野已经被黑暗笼罩。

  村里的住户很少,而且住得很分散,这时从杨雨露的方向看去,只勉强看得清几缕摇曳的火焰。一阵凉风吹过,那些火焰也随之晃悠,乍一看,有些像幽暗的鬼火。

  而寂静的黑夜里,田间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愈加清晰,乡间阴沉的气息蓦地显得有些诡异。

  杨雨露不是一个怕鬼的人,相反,她对这方面一直比较迟钝,不然也不会选择一个人住在乡间。上辈子,她甚至有过一个人在标本馆研究整整一晚的经历。

  杨雨露不觉得害怕,然而这种诡异的感觉,反而让她想起自己遗忘什么了。

  ——她完全忘了报官这回事!

  杨雨露救助了那名女子,将她送到医馆了没错。可是她忘记了,那名女子受这么重的伤,总不会是自残吧?当时杨雨露并没有在周围看见刀剑一类的兵器,而且地上还有长长的血痕,也就是说,女子并不是自残,而是被人砍成这样的。

  所以杨雨露救下那女子的同时,应该尽快去衙门报官才对!

  杨雨露穿越过来的这半年间,小镇和周围的乡村都十分和谐,从未发生过类似恶意伤人事件。而现在,如果杨雨露没报官,那名女子离开医馆后也没报官,那么那些伤她的歹徒就可能继续滞留在村子附近,对更多人下手。

  对于那些杀人的歹徒来说,夜晚的田野无疑是很好的藏身点。

  杨雨露倏地打了个寒颤。

  她眼神坚定一瞬,朝着村子的方向吹了个口哨,抽出驴车下的砍刀,拍着驴屁股,让它再次返回小镇的方向。很快,就有只大灰狗从村子里狂奔而来,跟在杨雨露身后。

  这是她养的看家犬,叫崽崽,虽然骨架壮实,个头大,但对她异常温顺,特别听话。

  “崽崽。”杨雨露小声招呼一下,崽崽便通人性地默默跟着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返回的路上,杨雨露再不复先前懒散的神情,握紧了手上的砍刀,仔细观察着周围黑漆漆的田野。、杨雨露看不出什么异常,但走到中途时,崽崽突然全身紧绷,猛地朝田野间窜去!

  杨雨露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崽崽就钻进田野里,发出一串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是一个男人的惨叫声,以及崽崽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威胁声。

  崽崽咬到人了!

  该不会是那个劫匪吧?

  杨雨露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握着刀,蹲下身子朝惨叫声的源头走去。

  很快,她就从油菜花的缝隙中,隐约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

  男子被崽崽咬住小腿,正痛苦地惨叫着,他手上没拿刀,显然不是什么劫匪。杨雨露正要把崽崽喊回来,却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仔细看过去,那身染血的红色衣衫……正是她白天救的那人。

  此时女子的衣衫险些被扒掉,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微弱地喘丨息着。

  所以这女子是才摆脱歹徒追杀,结果就遇上了登徒子?

  杨雨露眼神一凛,给崽崽下了命令:“咬!”

  她最看不惯这种猥琐男,给她死命地咬!

  “姑娘,我……啊!”登徒子试图辩解什么,却又被崽崽咬到了大腿,几乎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狼狈地奔向田野深处。

  杨雨露感觉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她唤回正在追登徒子的崽崽,不再多想,再次走到女子身边。

  “姑娘,你没事吧?”黑暗中,杨雨露看不清女子的长相,只能勉强看出她凤眸深沉,脸颊凌厉,眉眼间带着股英气。

  “无碍。”在杨雨露的搀扶下,女子缓缓起身,却又被肩上的伤口疼得一个踉跄。

  杨雨露感觉得到,女子虽然现在是清醒的,但她显然十分虚弱,随时都可能再次晕过去。

  “我扶你上车,我们去医馆,再去报官。”杨雨露斟酌道。

  女子的手却突然抖了一下,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虚弱的手指一下握紧了杨雨露的手腕,腿脚也定在原地,像是生了根似的稳固。

  “不要……”女子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声音无比沙哑低沉,“不要进城,不要报官!危……危险……!”

  说完这句话,女子的身体就因为用力过猛,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杨雨露还没反应过来,女子就晕了过去。

  杨雨露本能地往前一步,怔怔地接住女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对啦,这个小故事里的男主毫无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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