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rredeemable love。
叶庭还在想怎么翻译最准确。
应该是无法挽回的爱,还是无可救药的爱?
两个小时前,由于自己真的抬不动一个成年男人,所以在自己的威逼利诱下红尾蚺帮忙把人扛了回来。
回到住处才想起来屋子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叶庭来来回回地看他身上的伤,实在不忍心把这伤员扔地上,最后还是把人在床垫上放好。
“嘶。”那你睡哪。
这会儿叶庭还没收回精神体,他想了想说:“我可以睡地上。”
“嘶。”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好心。
“你骂我呢。”叶庭无奈地回答:“主要是他的伤口主要在背上,把他放地上的话我怕让他的伤加重。”
“嘶。”你真的变了。
“是吗?”叶庭笑了笑:“你就等着看吧,我会越来越好的。”
“嘶。”难得看你这样开朗。
“行了,我看看怎么处理这茬。”叶庭在床边坐下,开始检查哨兵身上具体的伤口位置。
叶庭想把他身上沾满血垢和灰尘的衣服换下来,却不知道怎么下手。
他试着拉扯了一下哨兵身上的衣服,露出了胸口出一个纹身。
Irredeemable love。
叶庭不知道自己的惊慌从何而来,感觉就像不小心窥探到了别人的秘密,指尖发烫,立马缩回了手。
但是这人的伤太严重了,不处理的话可能会烂在自己这儿。
叶庭想了想,在自己屋子里收尸多少有些不吉利,小心翼翼把他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
虽说是换,但其实跟直接拿掉差不多。大部分布料都有些发脆了,轻轻一拽就能拿下来。
叶庭准备好一盆温水和一条干净的毛巾,避开哨兵身上伤口的位置,帮他擦拭着身体上的污渍。
他分不清楚这些伤口是因为爆炸还是因为枪弹留下的,叶庭皱紧了眉头,这些伤看的他触目惊心。
总算把人弄干净了大半。叶庭低头端详着哨兵,然后洗了洗毛巾,有抬起手在他脸上轻轻擦过。
还算挺好看。
叶庭呼出一口气,转身又去拿柜子上的医药箱。
他对包扎这件事情已经很熟练了,几下就帮哨兵处理好了伤口。
期间他还故意在哨兵的伤口上用力压了一下,结果这人一点痛的反应都没有,看来是真的晕死过去了。
叶庭沉思了半晌。白色的头发,好少见。
秉持着做好事做到底的心态,叶庭试图进入他的精神图景,顺便帮忙看看他的图景里有没有什么需要清理的。
叶庭明显感觉到了红尾蚺的紧张,尤其是在哨兵的精神体里看到一头雪豹的时候。
叶庭问:“这就是你说的豹子?”
一直没有回答,叶庭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精神体。
好样的,学会装死了。
“喂。”叶庭戳了戳红尾蚺,感觉它身体有些僵硬:“......”
为了装死还直接强制自己进入冬眠了。
叶庭无语了。好在哨兵的精神图景里没有太大的损伤,还没有严重到需要精神体参与的程度,他便帮哨兵清理掉了图景里的污垢。
叶庭还在想为什么红尾蚺看到这雪豹会直接装死。
于是他走近了些,发现雪豹好像也在睡觉。
叶庭被雪豹嗓子里发出的声音给吓到了,感觉自己能一口被它吃掉一样。
“这人是经历了什么啊......”
叶庭自言自语着,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的好奇。反正雪豹还在睡觉,叶庭就伸出一只手,慢慢靠近它的眉心,停留在距离还有几厘米远的地方。
位置够了。叶庭放出一些向导素,成功勾出了这片精神图景里的回忆。
最首先冲进他眼里的就是一片血肉横飞的场景。
这就是前线吗?——这些画面交替着出现,叶庭注意到那些尸体都不是普通的人类,像是没有进化完的生物,有着人的身躯,但还带着兽耳和尾巴。
机枪在疯狂地扫射着,叶庭在这个角度,所有枪弹都是从身后打向前方,打在早就坑洼不平地泥地上,打进前方逃窜的兽人的脑袋里,胸膛里。
刺耳的哭嚎声密集地落进叶庭耳里,最后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枪声里。
有人在喊有陷阱,随后炸药被抛向前方,爆炸开的黑色烟火压着地面愈来愈浓密。
而身后的军队似乎情绪越来越亢奋。
叶庭惊异地回头,看到一张张冷漠又贪婪的嘴脸。
大部分兽人明显被吓坏了,不知所措地逃窜,又不知道到底往哪逃,有些弄巧成拙跑进了扫射区,走不了两步就又被击倒在地。
有人断了腿,有人被子弹打中了后脑勺,枪弹从四面八方打向他们,纷纷乱乱一片恐慌。
叶庭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视角应该是这个哨兵在前线的视角。
他再次回头,竟然有一个同样穿着军服的人站在自己身后,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没心情再往哨兵的记忆深处探索,慌慌张张从精神图景里抽身出来。
叶庭早就猜想这个哨兵应该是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的,看他的军服应该是高军衔,但没想到这个哨兵居然是遭到自己人的反水才身受重伤的。
他更没心思深究这人是怎么出现在城墙边的。
叶庭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原来战争是这般残忍。
叶庭扶了扶额,觉得房间里闷的慌。他回头看了看躺着的哨兵,人都收拾好了,就打算出去透透气来缓解心情。
当叶庭又站在港口上时,微凉的风终于让他缓过来了一些。
忽然,叶庭的衣角被拽了拽。叶庭低头一看,是个小孩。
“嗯?迷路了吗?”
“大哥哥,你可以帮我们一个忙么?”
小孩支支吾吾地开口:“我们家的屋顶漏水了......”
估计是刚看过战争的惨烈,叶庭下意识地想做点善事。他蹲下来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好,往哪边走?”
“这边,”小孩拉着叶庭的手带路:“谢谢哥哥。”
“没关系的。”叶庭浅浅笑着回应。
到了小孩的家里,还有一个老人一个病榻上的青年。叶庭定睛一看,这个青年应该是之前被送到过修复哨兵屏障的地方,很眼熟。
“有工具吗?”叶庭客气地问,接过了老人递过来的箱子:“就是这一块,对吧?”
“太谢谢你了,年轻人......”老人双手颤抖,说道:“我这里没什么好感谢你的,要不......我把我这的粮食分给你一些带走?”
“没事,不需要的,你们留着吧。”
叶庭回答着,观察了一下屋顶,损坏不是很严重。
叶庭对于修屋顶也是很有经验了,自己那间屋子也经常漏水。
不到十分钟叶庭就补好了屋顶上的窟窿。他从梯子上下来,又问道:“你们家的这个孩子,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这个孩子吗,”老人看向躺着的青年,语气满是怜惜地说:“这孩子是我大孙子,从小就被拉去前线了,他是哨兵,就是这个命。不过算幸运了,活着回来了。”
方才在图景里看到的前线回忆在叶庭脑海里还很清晰,基本上都是哨兵的军队单方面地突进。
这么看来,如果伤成这样,也有很大可能是被自己人误伤的。
叶庭没多说什么,老人眼里闪出泪花:“你不知道吧,孩子,他们都说城外全是原始的兽人。我忘了从哪年开始的了,就不停的在拉人去前线。但很多年前啊,明面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几句话就又让叶庭心头一紧。他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转头便看见刚刚找自己帮忙的那个小孩正在站在一个小板凳上烧着锅里的水。
老人说完那几句就去照看青年了,叶庭看着小孩,问:“那么小的孩子就开始做饭了吗。”
“是啊,我这两天手受伤了,拿不稳东西......”老人回答说:“你别看他小啊,做饭这些他很在行了。真是苦了这孩子,生在我们家。”
“老人家,别这么说。”叶庭现在总想给自己随便找点什么事情做,好让自己赶快从看到战争的冲击里回过神来。“我帮你们做完这一顿再走吧。”
叶庭帮他们用这儿有的食材简单炒了几个菜,然后把煮饭的锅也掺好水闷上。
老人本来还想留叶庭在这吃饭,叶庭想了想还是谢绝了。他也不能离开家里太久,万一自己家里收留的那个哨兵醒了后偷了自家的东西溜走怎么办。
“大哥哥,我送你。”小孩又拉起叶庭的手,用稚嫩的声音说:“谢谢你,哥哥。”
“真的没关系。”叶庭无奈地笑了:“小事情,我也住在这儿,你们需要帮助的话,随时来找我。”
叶庭说出自己的住址,小孩看样子对这一片都很熟悉,拉着他的手,带他走了一条可以快点到家的近道。
“哥哥,你知道‘打仗’是什么意思吗?”小孩突然问。
“嗯,知道的。”小孩又问是什么,叶庭只好用上一个万能的回答:“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爷爷也这样说......”小孩低声说,然后问:“但是这一切都会好的,我相信。”
叶庭看向低空飞行的一排海鸥:“对,会好的。”
回到屋子里,哨兵还没有醒过来。
叶庭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堆衣物,杂乱得让他有些看不下去。
他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刚刚换下来的衣服给扔了,这个损坏程度,是肯定不能再穿了。
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所以他还是找了个箱子,把从哨兵身上换下来的东西都整理好放了进去。
叶庭觉得手里有什么东西磕到手背了。
把拿着的外套反过来一看,原来军徽后面就有一个刻着名字的金属挂件。
像是挂在随身物品上的那种小挂件。名字刻得太小了,叶庭凑得很近,慢慢看清上边的字样。
赵,南,鹤。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