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冰凉的寒意砸在赵南鹤头顶。
他总算缓了过来,醒来之后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
努力对焦视线才勉强看清楚从身上淋到地板上稀稀拉拉的冰水混合物。
“这里是......?”
赵南鹤喘息着问。
好陌生的环境,好冷。
他动弹了几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死死铐上了手铐。
赵南鹤环顾四周,墙上的灰漆掉了色,一个身穿制服戴着防护面具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醒了?”
面前的人说话声音形同鬼魅一般:“那么开始吧。”
审讯室的房门被推开,四五个着装和男人相同的人整齐地走进来,其中一个人抱着一个长形的盒子。
盒子打开,男人从里面拿出来一把细长的尖刀,刀柄上有一圈蛇纹,镶嵌了一颗黑色的宝石。
“你知道什么最好都说出来,”负责审讯的人继而开口:“既然来了,就不要还怀着侥幸心理了。剔骨刀,你不会想受这个罪吧?”
赵南鹤屏住呼吸,浑身的血液都凝固。
剔骨刀,用来折磨哨兵的刑具。
刀刀刺进骨骼,看似皮肉之伤,实际却能够同时凌迟他们图景里的精神体。
“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
额角上冒出的冷汗沿着他的脸侧从下巴滴落,赵南鹤努力回想着自己失去意识前发生的一切。
闭眼的前一刻只有叶庭,只有叶庭最后给自己打了一针止痛剂的画面。
他想把这个画面从大脑里删去,拼命地想要想起些在这之后的事情
——不可能是叶庭,不可能是他的,叶庭怎么可能这么对他。
不可能的……
赵南鹤知道自己直接问也不会得到答案,换了一个方式,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总得让我知道,从哪开始说吧?”
“关于叶总的父母的意外死亡,和程氏到底有什么关系。”
话音一落,赵南鹤身体重心向下一坠,手铐上连着的铁链发出咔嗒几声的沉重响声。
“还有这件事情,和当时‘叶总身后的哨兵’,又有什么关系。”
赵南鹤只觉得身体里翻墙倒海地绞痛。——怎么会不可能呢,他自己在叶庭那又算个什么东西。
可是他有什么立场责怪叶庭呢。
剔骨刀上的蛇纹,不是已经说明一切了吗。
“我不知道......你们问的这些问题,关我们什么事。”
赵南鹤回答道,握紧拳头发力,尝试挣脱禁锢自己的铁链。
“你别白费力气了。”
审讯的人挥了挥手,命令自己的手下去取刑具。
“一步步来吧,我们也没有狠到一上来就对你用剔骨刀,要是你挨不住直接断气了我们也没法交代。”
一道鞭子打在他身上,赵南鹤后背火辣辣的疼。
“那我们问得再清楚一些,”对方说道:“你是靠着叶总招哨兵这一条途径接近的叶总,有没有其他人指使你这样做?”
“难道我这样的哨兵连找个工作讨口饭吃的权力都没有吗。”赵南鹤冷声回答:“叶庭都不再问我这个问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叶总年轻,我们作为叶氏的人,有必要替他审问。”
接连几下鞭子抽在赵南鹤背后,他有些吃力地开口说道:“你让叶庭来问我,我就说实话。”
“叶总不会来监狱审讯室这样的地方。”
“我说了,他问我,我才说实话。”
听他这样说,审讯官跟手下吩咐了几句,说道:“那既然这样,你还是先感受感受剔骨刀,再说话吧。”
……
叶庭揉了揉乱跳的眼皮,心里的不安堆砌得越来越多。
本来打算来找蓝因要点药就走的,由于他中的蛛毒是由黑暗哨兵的精神体直接伤害至他体内的,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被蓝因不放心地紧急送去了部队的内部医疗处。
“不行,这是精神体毒素,你必须去医疗处看看。”蓝因听他描述了一下症状,很严肃的不让他随便拿点药就走。
叶庭有些无奈,给西恩通知了一声,自己估计会晚些过去审问黑暗哨兵。
“再晚一点的话,背上这块皮肤和下面的软组织就都坏死了。”
医生给他做完检查,吩咐其他人去库房拿药。
叶庭瞄了蓝因一眼,发现他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
不用说他就知道,晚些蓝因肯定又要念叨自己糟蹋身体。
“如果你的身体承受得住的话,我建议立刻安排手术。这个毒素一次恐怕也不能排除干净,手术完成后回家了也要坚持用药至少三周。”
叶庭答应了医生的建议,等待护士过来上麻药。
医生这么一说,他对黑暗哨兵的蛛毒也就不敢再轻视。
“蓝哥,赵南鹤呢?”
他左右找了许久也没有看到赵南鹤。
精神图景中传来的不安感让他更迫切地想知道赵南鹤现在在哪。
先前在救援队到的时候,赵南鹤在自己身边靠着正处于昏迷,自己也只是撑到救援队到达后便也没有体力再保持清醒,向救援队发出求救信号之后就感觉视线愈发模糊,晕倒后就只能听到一些周围细小的声音。
他焦急地拉住蓝因,问他:“赵南鹤呢,他没跟着一起过来?”
“他是你集团来帮忙的人负责的,估计是送去市里的医院了。”
蓝因尽力安慰着他:“放心吧,你先把手术做了再说。等会儿你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帮你去问问。”
毒素带来的疼痛让叶庭理解到自己现在的伤势,他答应下来:“好,那麻烦你了。”
“跟我说说云吧。”
护士正在准备给叶庭打麻药针,蓝因坐在一旁陪着他:“小叶,云他......现在状况怎么样?”
“他把我和赵南鹤伤成这样,还能不好么。”叶庭低眉一笑:“但是我有些话想问他,可能会对他用刑,你别告诉我你还会因为他伤心难过。”
“当然不会,你随便问。”蓝因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解释说:“我只是没有想到他还活着。”
“我也没有想到。”两个人之间安静了半晌,叶庭又说:“你不地道啊,都不告诉我他是黑暗哨兵。”
“我是在最后才知道的。”
“没事,我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蓝因惆然地跟他说:“我当时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是黑暗哨兵这个事实。不过现在回头再看,我不是不能接受他瞒着我,更多是不能接受我以为他会需要我的那些时候都是假的。”
麻醉剂注射完成,护士提醒蓝因病人准备要去手术室了。
蓝因站起身:“哎,晚点再来看你。”
叶庭嗯了一声,顺手拿起蓝因搭在一旁的外套递给他。
手术需要从开刀体内剔除毒素的残留,叶庭注射的麻药剂量让他沉沉睡过去了好几个钟头。
从病床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房间,天色已是深夜,叶庭抓起手机确认现在的时间。
凌晨两点四十。
做完手术之后确实是舒服了很多,叶庭内心感叹部队军医处的医生技术还真是比自己的私人医生都拔尖。
捋了捋思路,想到赵南鹤如果是被自己人带走了倒也不用担心,那么当下另一个重要的事就是云的供词。
“喂,西恩,”叶庭给西恩拨过去电话准备确认:“那个黑暗哨兵……”
“先生,你听我说。”
听出西恩语气里带有平时不会出现的慌张,叶庭拧紧眉心,问:“怎么了?”
“上一次没有抓到的内鬼,这次可以定下范围收网了。”
“好事啊。”
“但是......”
西恩组织着语言,极力用条理清晰的话语向他解释。
“……但是赵南鹤现在情况很不好。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我送他去了市里我们集团投资的那家私立医院,觉得这样先生你也好放心。昨天傍晚的时候赵南鹤被集团的人转移了,现在才发现。我已经查到了是哪些人做的这件事,我正在去部队的路上……”
叶庭骤然紧张起来:“转移到哪里去了?!”
“先生,你先别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叶庭大声斥责道:“你就不能在那等着他醒过来吗!!”
“先生,我……”
叶庭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刺进肉里。
他清楚自己责怪西恩是没道理的,这不是西恩的错,并且现在追究谁的责任也不能改变什么。
但他不知道为何,已经极力想保持理智了,反而是越来越着急。
“怎么就不明不白被调走了?失踪的话怎么会才发现——”
叶庭喉结上下动了动,如果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在医院里消失了,不可能现在才发现,那么也就是说人被调换了。
他声线嘶哑地问:“所以现在……被调去医院的,是谁?”
“是你叮嘱过要严加审问的黑暗哨兵。”
“那现在他还在医院?”
“他已经……失踪了。医院的人说,当晚的监控不知道为什么坏了,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叶庭果断拔掉了给自己输营养液的针管,只单穿一身病号服,鞋子也没顾着穿上就向外走去。
叶庭在电话里对西恩说:“你直接去监狱,不用过来接我。”
“那先生您?”
“我从这边跑过去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