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为您播放一则早间新闻：昨晚由城外前线工兵带回来了一批全新的能源物资和珠宝，让我们由衷地感谢先辈，让我们能远离城外的野蛮兽人安稳地生活……”
叶庭从床上醒来，大概是夏季闷燥的缘故，他难得好好休息了一晚。
听到例行的新闻播报，叶庭想着今天公司里要去处理些什么棘手的事情。
是啊，感谢先辈，感谢那些被送去战场卖命的哨兵，他们这些先天不具备什么战斗力的向导才能安稳地活在这座奢华的城里。
他看向自己的右手边，是个熟睡的年轻哨兵。
叶庭看着他的白发，脑子里开始快速回忆，这个发色不常见，按道理说应该记忆更深刻。
费了好大劲才想起来他的名字，赵南鹤。
“叶庭”是一个会让大多数人都觉得熟悉的名字。
那个手里握着向导群体话语权的顶级向导，三大集团之一的叶氏集团现任掌门人。
传言中叶庭私生活乱得一团糟。
尽管权势大的向导找哨兵贴身保护是很常见的事，但是像叶庭这么能大肆张扬地一周换一个的也就他这么一个。
叶庭怀疑自己是不是年纪快三十了有些记性不好了，居然有些想不起这个哨兵是怎么被自己带回来的。
刚好年轻哨兵睁了眼，发现昨晚的金主在打量他，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说些什么好的时候，叶庭先开口了：“你是为什么会在这儿的？”
他本意是随口一问，赵南鹤听到之后倒有种被倒打一耙的错觉。
赵南鹤皱皱眉头回答他：“被你买回来的啊。”
“给我说具体点。”
“噢。”
原来是记性不太好。
赵南鹤跟他解释：“你昨天的司机送你回家的路上路过了一个哨兵人口黑市，然后我也不知道你都想了些什么，然后我就被你的人带上车了。对了，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手上拿着一沓资料。”
“啊？”
叶庭对这段记忆的印象很模糊，昨晚他出席了一个活动，估计没注意就喝得多了点。
“为什么带你回来？我喝醉了？”
“我哪知道……”
叶庭盯着赵南鹤锁骨间的一道疤痕，面色严肃地思考了好一阵，终于想起了些：“是不是你给我招哨兵的办事处投了信息表？”
“你总算想起来了。”赵南鹤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套上自己的衣服，反问道：“记性这么差？”
“没办法，买过太多哨兵回来了，记错很正常。”
“哦，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还没有哨兵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叶庭挑眉反问道：“你就这样和我说话？”
“不好意思，我就这个性格。”
赵南鹤说完，站在原地等待叶庭的下一步指示。
“如果我没记错，我在我的信息表里写了，我比较，不太会说话。”
叶庭勉强扯起嘴角笑笑：“你这不是不会说话，你这是找死。”
当初为了能多赚点钱活下去，打听到这儿是来钱快的地方，于是他就给叶氏招哨兵的办事处投递自己的个人信息。
赵南鹤记得当时的条款，能被叶庭看上的哨兵只签一周，但一周的佣金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人在这里活一辈子。
不管怎么说，赵南鹤哪怕再年轻气盛也有几分害怕叶庭。
“愣着干什么，去做饭。”
“啊？”
“我说，去做饭，我饿了。”
叶庭看着愣住的哨兵，问：“你几岁了？”
“刚满二十。”赵南鹤回答，“你呢？”
“我有让你问我问题吗？”
“好的，那我以后问你问题，是不是只能问，‘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很好，很有觉悟。”
太久没有安稳睡过觉，叶庭不是很想动弹，他指了指旁边的衣柜：
“过来，帮我换下衣服。”
“噢，好的。”
年轻人多少还是守规矩的，老老实实地帮忙换上了衬衫。
叶庭看到他看上去疑惑又有些戒备感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给新来的哨兵解释一下，于是说道：“雇你来不只是为了陪睡的，你可以放心。”
“啊？”
哨兵没料到他说得这么直接。
“不要觉得被雇一周就是陪人上个床这么简单，天底下哪有动动床上功夫就能赚钱的好事。”
叶庭正在把衬衫的衣角掖进扣在大腿上的衬衫夹里，轻笑一声道：“我买哨兵，本质上是在雇短期保镖。当然，如果我有其他方面的需要，你也不能拒绝。”
赵南鹤笑了，不太和善地问：“你们向导就是这样‘需要’哨兵的？”
叶庭眼神扫过来，赵南鹤感觉到气场瞬间就变了。
通常情况下，虽然向导对哨兵有天生的压制，但也只有极少向导精神体的气场会像叶庭这样尖锐。
赵南鹤听说过向导对哨兵的精神压制有多可怕，比方说现在，叶庭甚至都没有放出精神体，他就感觉到身侧的温度都低了几度。
“……我去做饭，吃什么？”
“冰箱上有食谱。”
“周周都一样？”
赵南鹤看了一眼，回头问他。
叶庭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准确地说，是天天都一样。”
“那你还活得真没意思。”
赵南鹤看着食谱上几样听着很高级但其实就是各种青菜叶子的菜，光是看着就觉得胃里抽疼，又问：“那……我也得吃这些？”
“你不用，但吃其他的记得别在我屋子里留味道。”
“有洁癖？”
“不喜欢味道大的东西而已。”叶庭看了一眼今早助理发过来的待办事项，说：“没有指令的时候，就在这里待着等着就行了，保证家里的安全问题也属于你的工作范围。”
“那我不能自己出门？”赵南鹤又问。
“可以，但是不要一次出去太久。”
叶庭搞不懂他怎么这么多问题，之前带回来的哨兵从来都是对他百分百的服从。
叶庭往赵南鹤的方向扫过去一个眼刀，本来还在思考用不用放出精神体镇一镇年轻人的锐气，意外发现好像年轻哨兵长得还意外的有些……
赏心悦目。
好吧，那威慑什么的可以再缓缓。
年轻哨兵把早饭端上桌的时候，叶庭注意到他紧张得连头发丝都在发抖。
“很怕我？”
“不是……”
“如果你连最基本的能力素质都没有，我只能请你离开了。”
手边没有什么能用的，叶庭随手拿起餐叉，轻轻刺在赵南鹤放在桌子上的手背上，在哨兵的皮肤上留下一行嫩红的印子。
“我不喜欢别人支支吾吾。”
“之前在黑市待了很久，我的精神屏障受损很严重，尤其是触觉，会被放大很多倍。”
这么一说，叶庭就理解了。
哨兵的感官比一般人敏锐得多，说起来很可悲，本来应该吃穿用度都比普通人精致的哨兵大多数都在前线或者人口黑市里苟活。
叶庭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毕竟他不得不承认哨兵如今所承受的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可是现在他没有什么要折磨人的心思，手里也只是控制着一个不会让哨兵太难受但能让对方感觉到痛的力度。
他看着赵南鹤脸色发青地别过头，心想这个哨兵还真是挺娇气。
他叶庭买回来过的哨兵，从来都是哨兵里的佼佼者。
叶庭端详着这个别扭的局面，疑惑自己难不成真的是在公式照上看到这人好看就选了。
眼缘能说得过去一时，归根结底来说如果太娇气还是不行。
叶庭皱皱眉头，他需要的是能在他出席公共活动的时候保护他的哨兵。
但是眼缘在叶庭这里还是比较有用的一个参考指标。
叶庭难得想要慢慢来。
他试着释放出一些向导素，试着安抚眼前的哨兵，顺便也当检测一下赵南鹤对自己的向导素是否适配。
赵南鹤惊讶地抬头看他，根本没想到对方会对自己施于援手。
“你的精神体，是什么？”叶庭声音淡然地问道。
“雪豹。”
原来是只小猫。怪不得看上去这么可怜巴巴。
“怕不怕蛇？”
“啊？”赵南鹤被问得一愣，然后回答：“不怕，怎么了？”
“那就行了。”
随后赵南鹤看着一条通体棕斑的蛇缠着叶庭的上半身缓缓出现，爬上桌子，朝他吐了吐纯黑的信子。
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低着头也把自己的精神体放了出来。
“红尾蚺，性格很温良，没有毒的。”
叶庭看他一副神经紧绷的样子，解释说：
“过来，帮你建立一层精神屏障。”
将近三米长的蚺蛇缠到雪豹身上，通体冰凉的蛇身缠过来，赵南鹤顿时感觉浑身刺骨的冷。
温良，开玩笑吧。
之前他没有这种和向导共同建立精神屏障的经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过程并非一件易事。
赵南鹤不知道是所有的向导精神体都这么有威慑力，还是只有叶庭这样强的向导能做到把他压制得四肢发麻，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开始困难。
同时叶庭在这个过程中也在观察他。
如果向导和哨兵精神体有较高的契合度，那么如果能让哨兵学会配合自己，两个人的能力都能翻倍增强。
可惜很少有人能承受得住他的红尾蚺的精神压制。
原先叶庭看着赵南鹤放出来的雪豹体型大概是刚成年不久的样子，没有抱多大和他能匹配上的希望，结果进展居然意外地顺利。
发现对方远没有自己这么轻松自如，叶庭觉得有趣。
有意思。
红尾蚺伸出信子舔了舔雪豹的耳朵，然后露出两颗尖牙咬穿薄薄的耳廓，雪豹疼得想要挣脱，反而被缠得越来越紧。
“越用力想逃的话，会更难受的。”
叶庭好心地提醒：
“它不是毒蛇，别那么怕死。”
红尾蚺的蛇牙在雪豹的皮肉里停留了片刻便放开了它。
叶庭收回精神体，发现赵南鹤有些回不过神来，解释道：
“注入的是向导素，不用担心，是让你的精神体对我的小蛇快速适应，屏障已经形成了，之后你的感官不会和之前那样被外界所刺激了。”
赵南鹤艰难地开口：“……你管那叫小蛇？”
年轻哨兵看着好可怜的样子，第一次建立精神屏障当然不好受，眼尾红红的。
叶庭轻笑一声，看了看时间，时间不早了，已经该走了。
起身经过年轻哨兵的时候叶庭被外力拽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发现是被赵南鹤勾住了手腕。
“干什么？”
他知道建立精神屏障之后，尤其是刚形成完之后的一小段时间，哨兵对产生对向导的依赖。
这可不行。
叶庭抽出自己的手腕，又问：“想干什么？”
“……”
赵南鹤垂着头，头发挡住眼睛，叶庭观察不到他的情绪。
叶庭叹了口气，没有再停留，朝门口走去：“我们只是合约关系，你要记住。”
许久，哨兵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好的，谢谢。这份好意我收下了。”
叶庭听他语气已经恢复了正常，也知道他说的好意指的是刚刚帮他搭建起来的精神屏障。
叶庭抛下一句：“你知道就好。”
甩上门之后两个人仿佛就不在一个世界。
赵南鹤一个人在桌子前沉默了良久，然后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
对啊，他们是合约关系，是金钱关系。
他不能因为哨兵对向导的精神需求而对叶庭产生不必要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