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军雌紧紧盯着谢长留,像是要看透他皮囊下的真实灵魂。他脸上的震惊迷惑清晰鲜明,谢长留定定看着他:“怎么了?”

  “雄主,”赫佩斯认真说,“你能不能用平时的语气和我说话?”

  谢长留皱了皱眉:“我平日也是如此。”

  赫佩斯用力摇了摇头,眼前差点又产生眩晕的症状:“平日不是这样。”

  一个平日性格淡漠,说话冷冰冰的虫突然用温和态度表达关心,把赫佩斯吓得够呛,完全无异于谢长留亲他。

  他还是难以相信谢长留转变的态度,于是小心翼翼试探问:“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怎么看怎么像临死前吃顿饱的。

  谢长留面无表情看着他,眼底写满无语。把赫佩斯看得头皮发麻,他才屈指,轻轻弹了弹赫佩斯的脑门。

  “不要胡思乱想。”谢长留语气淡淡,赫佩斯撇撇嘴,心惊胆战坐在沙发上,脑子忍不住继续胡思乱想,细细琢磨谢长留的反应。

  他也就怀疑这一阵,片刻过后,餐桌前的困惑试探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长留坐在餐桌前闭目养神,他就从沙发上挪到谢长留身边,搬把椅子托着下巴观察。

  “昨天哭的稀里哗啦今天就满血复活,也是个怪物……”3055有些咋舌地看着赫佩斯,对谢长留说。

  赫佩斯调节情绪的能力的确厉害。

  谢长留平静回道:“他习惯了。”

  经历太多次,便学会如何用最短的时间从负面情绪中走出来。对赫佩斯而言,是他已经做惯的事情。

  “看我做什么?”见赫佩斯长久不移开视线,谢长留无奈问道。

  赫佩斯嘴快说:“看你好看。”

  他一张嘴玩笑话刻薄话甜言蜜语什么都来,胡说八道似乎成了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谢长留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对他略显轻佻的话没有什么反应。

  赫佩斯打蛇随棍上,又接了一句:“雄主,你这样坐着不无聊么?”

  他们谁都没有提起昨天的宴会事故,没有刻意谈起谢长留的举动,也没有打开星网看一眼。公寓成为他们温暖狭窄的避风港,是唯有他们知晓的存在。

  他们可以在港湾之内肆无忌惮。

  “不会。”谢长留道,转头看向他,眼里的意思很明显,在问他无不无聊。

  赫佩斯摇摇头,趴在桌上叹了口气,也看不出来到底无不无聊。他闷闷开口:“接下来要躺家里了。”

  斯波尔节闹出这种大事,他不被革职就奇怪了。如果不是谢长留,现在他应该在蹲大牢等待流放或者是死刑当中。

  “不必担心。”谢长留说。他想了想,又加一句:“不会有事的。”

  赫佩斯的下巴贴着桌子,对谢长留轻声说:“谢长留,多谢你。”

  赫佩斯没有喊雄主,而是喊了全名。谢长留垂眸看他,漆黑的眼瞳里多了些情绪:“不必。”

  “你是我的雌君。”

  红发军雌听着往日听过许多次的话,却觉得今天这句格外不一样。他眼里笑意盈盈,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谢长留。

  谢长留也任他看,一人一虫就这么坐在餐桌边坐了两个多小时。

  3055看不下去,讲了句腻歪后,钻进谢长留的神识里不说话了。

  按照以前的情况,他们出门还算比较容易,昨天斯波尔节的事情之后,连出门都不太好出了。

  雄保会和中央军部队至今没上门,估计还是忌惮谢长留在赫佩斯身边。

  他的能力对那些蠢蠢欲动的雌虫们是极强的威慑力。

  “叮——”

  谢长留转头看向门口,赫佩斯坐在桌边挑了挑眉,站起身边打哈欠去开门。

  “这是终于来了啊。”他嘟囔着,“还挺有礼貌,不直接动武。”

  公寓门打开,是尤里乌斯。

  “叔叔。”赫佩斯讪讪喊道。

  尤里乌斯淡淡看了他一眼,赫佩斯却像是过电,猛然站直了身体。

  “赫佩斯,你胆子还真是大。”中年雌虫意味不明冷哼一声,走进了公寓。

  赫佩斯关上大门,悻悻走到尤里乌斯身边。然而这位叔叔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而是看向了谢长留。

  “你在现场就这么回绝了雄保会的那些虫?”尤里乌斯问道。

  谢长留点点头。

  “直接动用精神力威胁……”尤里乌斯笑了声,“S级雄虫拥有的资源是你想象不到的,即便如此你也要继续呆在这?”

  他的话与巴克尔对谢长留所说的并无区别,落进谢长留耳中,潜台词便是让他选择放弃赫佩斯。

  “我不需要那些。”谢长留道。

  尤里乌斯笑道:“你还是年轻。”

  一千来岁的谢长留抬了抬眼皮,看向今年七十岁的尤里乌斯。

  这些雌虫对他的年龄总是会产生错觉,只不过也与他从未说过自己的年龄有关。他的年龄至今还是光脑ID上的二十岁。

  只不过假生日过后,变成了二十一岁。

  “这与年轻与否无关。”谢长留冷静地说,“那些资源对我没有用处。”

  雄保会口中说的天花乱坠的资源,对谢长留而言就是路边的一捧灰。

  他那长久宁静的人生已经是他最有效的资源。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他见过了太多事物,加上性格淡漠,欲求几乎为零,他口中的不需要便是事实。

  尤里乌斯紧紧地看着他,沉默不语,像是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

  这名中年雌虫在雄保会那里是挂上号的,年轻时期就因与雄虫发生冲突而被记在雄保会的危急名单里。

  上了年纪,又掌权多年后,对雄虫的挑剔心也上来了。

  “还希望阁下记住你的话。”尤里乌斯冷漠道。他看向站一边打量评估的赫佩斯,没好气地说:“净惹麻烦。”

  赫佩斯这回大冤,分明是原书剧情的控制,又成了他的问题。

  红发军雌张张嘴,还是没说出原书剧情,话到嘴边变成委屈巴巴的诉苦:“我也不是成心的。”

  尤里乌斯冷笑道:“赫佩斯,你知不知道你昨晚那一击直接将你以后的仕途断送了!”

  “不止是仕途断送,还直接上了帝国黑名单。”中年雌虫继续说,“帝国不能违拗谢长留的意思,所以就断绝你拥有的一切。”

  “雄虫的资产来源于雌君雌奴,你的财产等级评级不够,雄保会的匹配所会自动解除你和谢长留的婚姻关系,谢长留照样得离开。你们不可能一直靠武力解决所有问题。”

  尤里乌斯脸色沉沉,心情很是不好。

  赫佩斯偷偷看了眼谢长留,心里想的全是如果是谢长留,很有可能。

  谢长留说不准真的干的出来毁天灭地的事,端看他想不想。

  “我可以工作。”谢长留在一旁思索后,耿直开口。

  既然赫佩斯不能工作,那就他来。总而言之婚姻关系目前是不可能解除的。

  谢长留的观察赫佩斯日常才刚刚起步,赫佩斯那隐秘心思也没叫谢长留知晓。

  一人一虫都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关系来隐藏那些小心思。

  尤里乌斯给赫佩斯和谢长留气笑了:“雄虫能适合什么工作?帝国境内大多数工作岗位对雄虫是不开放的,他们的身体素质与——”

  他似乎是意识到谢长留的特殊性,又换了种表述:“你甚至是S级,根本没有地方敢聘用你。军部就不用说了,你进不去的。”

  帝国现在就是用软刀子硬磨,磨到谢长留同意为止。

  然而对谢长留来讲,往日只有他人求他出手,全是毕恭毕敬送礼来,敢威胁他的几乎没有。

  有也因为狂妄自食恶果。

  “你们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尤里乌斯坐在沙发上,冷声道。

  赫佩斯拉过椅子坐下,下巴搭在椅背上,两条手臂垂在两侧。他闷声道:“就这样吧。”

  一环扣一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斩杀异兽。”谢长留站在赫佩斯身边,望见雌君头顶一缕翘起来的头发,伸手轻轻替他理顺了。

  尤里乌斯注意到他的动作,无声叹了口气。

  赫佩斯没注意到谢长留的动作,他摸了摸耳垂上的耳坠,应了一声:“倒是可以倒卖异兽资源,这个我清楚它们在哪儿……”

  “交通管制。”尤里乌斯喝了口水,静静道。

  “不必担心。”谢长留说。

  十六州大能出行方式多种多样,谢长留自然也不只有御剑飞行这一样。他如今修为恢复到近百分之八十,可供选择更多了。

  尤里乌斯上下打量着谢长留,评估他的真实实力,再次对他的出身产生了疑惑。

  一个边境星球的普通C级雄虫,在贝塞星突然二次觉醒为S级,武力值甚至能碾压流亡军,连帝国的军雌部队都落在下乘。

  真的会是普通出身的雄虫吗?

  尤里乌斯的眼底多了点考究,然而赫佩斯没注意他,谢长留注意到却觉得没有意义,也就随他看。

  红发军雌在和谢长留商量:“那我们去杀异兽好了,专挑难杀的贵的,然后拿出去卖……实在不行当星盗好了。”

  “星盗不行。”谢长留说。

  赫佩斯之后的剧情就是流放,收编流亡军前,还当过一段时间星盗。

  真去干星盗,任务进度要倒退了。

  “雄主,你不觉得星盗很酷吗?”

  “并不。”

  “真的不考虑嘛。”

  “……”

  “仙尊,您不要露出考虑的神情好吗?您真的同意了我们任务不用做了仙尊!”3055眼见谢长留真有在考虑当星盗的可能性,忍不住凄惨喊道。

  赫佩斯说话语气软一点就准备同意是什么意思?

  谢长留收敛神情,正色道:“不可。”

  “好吧。”赫佩斯失落道。

  曾几何时,幼年尚且天真的赫佩斯,还做过当星盗的梦,驾驶战舰在星际间嚣张穿行。

  从小就是混世魔王的赫佩斯,只想把别人的生活折腾到天翻地覆,却没想到在未来天翻地覆的会是他自己的生活。

  尤里乌斯在一旁听得嘴角抽抽。

  “不然雄主我们也可以直播。”赫佩斯灵机一动,“我看这个最近挺热门的,雄主你就什么都不用干,坐在镜头前就好。”

  “我就在后面厨房下厨,雄主你觉得怎么样?”

  肯定有很爆炸的效果。

  物理意义上的。

  “叫他一个雄虫直播,亏你想的出来!”尤里乌斯终于听不下去,严肃道。

  “而且仙尊打坐也没意思啊……”3055小声吐槽,真有虫愿意看谢长留坐那一动不动跟静态图片一样的直播吗?

  还是赫佩斯下厨炸厨房有意思。

  赫佩斯也就随口胡扯,他不可能让谢长留继续暴露在星网面前。对他们而言,斩杀异兽反而是最快的方式。

  谢长留向来包容赫佩斯,斯波尔节后,包容里又多了点纵容的意味。

  若不是尤里乌斯开口训斥,他怕是会当场开口应句“好”。

  赫佩斯坐在椅子上乱晃,谢长留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幼稚动作。

  尤里乌斯原先还想开口训斥,末了还是摇摇头随赫佩斯。

  他们相处融洽,他又何必开口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