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下雪了。
从一开始的细小的颗粒到现在的满目白絮也就只是一个下午。
地面上已经铺上浅浅的白霜，瞿如坐在教室里，手肘压在桌面上，掌心托着下巴，侧着脸没什么情绪的看着这场雪。
即使年年如此，学生们也丝毫不减对雪的新奇和喜爱。
刚有一点积雪就已经叫嚣着要出去打雪仗了。
冰冷的雪冻不住少年人的热情。
柯棠正要跟同学出去玩雪，转脸看见瞿如盯着窗外出神的样子，做贼似的迅速掏出手机以迅雷之速拍下一张侧脸。
然后发给了成骁。
彼时，成骁正在自己教室写着老师新发下来的，据说是历年来的高考题型。
桌子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成骁没有在意。
第二声、第三声……持续响了好几声，成骁这才把手机拿出来。
是柯棠发来了十条消息。
成骁第一反应是瞿如又打架把自己打晕了，或者又睡晕了。
点开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略显模糊的侧脸照，他神色淡漠，安安静静坐着，与周围吵闹的同学形成鲜明对比。
［柯棠：冒死偷拍的！］
［不知道为什么］
［瞿如同学看上去好像］
［有点低落］
［我猜的］
［你们吵架了？］
［不会吧？］
“……”
柯棠一句话拆成几段发，消息提示音成功吸引了成骁的注意。
成骁回了句“没有”，把照片保存后才把手机放回去。
成骁极少来二年五班，通常都是瞿如上楼去三一班等他。
或许是因为柯棠发的消息，也或许是因为白天聊到过年回家的事情，总之，晚课结束成骁就去了五班。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但他的出现依旧免不了周围人好奇和八卦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雪还在下。
只是相较于下午那会儿已经小了很多，稀稀落落的随意下着。
是不打伞也不会淋成白头的程度。
瞿如一如既往的沉默，明明跟往常没有区别，可成骁愣是从这种沉默中感知到了一丝不对劲。
不是脸色和表情，那是一种无法说明的气场。
“你不喜欢下雪？”等红绿灯的时候，成骁侧眸看向瞿如。
瞿如目视着前方的红绿灯上的倒计时，“不喜欢。”
他无法理解周围人对降雪的热情，也并不觉得稀奇。
因为从记事起，他就活在冰天雪地中，冰雪给他带来的只有刺骨的寒冷。
饥寒交迫，随时都有可能饿死。
“挡着。”
瞿如感觉自己头上被罩了什么东西，眼前的视线也被遮挡住。
是成骁的外套。
瞿如不明所以的扯下外套，看着只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人，“干什么？”
“不是说不喜欢么？”成骁嘴角噙着笑，调侃道：“别被它碰到了。”
瞿如微微一顿，觉得成骁有点幼稚。
显然，旁边一起等红绿灯的两个大妈也这么觉得，噗噗笑了起来。
“小伙砸不怕冷的嘞！”
“年轻还是年轻哇！”
瞿如没有顶着外套走，倒计时结束他把衣服丢还给成骁，抬脚就走了。
在电梯口，成骁先一步走出电梯，瞿如走出电梯后，忽然抬手抓住成骁的袖子。
成骁回身，大大方方的抬起胳膊，习以为常一般问道：“要闻还是要抱？”
其实瞿如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单纯有话说，但对方都这么说了，他觉得这个便宜不占白不占。
于是直接扑进成骁怀里，仰头凑近成骁的脖子嗅。
成骁一手搂着人，一手跟摸猫似的在瞿如头顶顺毛。
“成骁。”瞿如忽然喊。
成骁：“嗯。”
瞿如略微抬脸，“能不回去吗？”
成骁低眸看着怀里的人，肤白胜雪，瞳孔乌黑，表情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淡色的唇微微张着，由于离得近连门牙都能看得到。
有一瞬间，成骁感觉怔了怔，竟然有一些动摇。
成骁抬手抵着瞿如的脑门把人推开，脸上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表情，语气也懒洋洋的，“瞿如同学，不要恃宠而骄。”
瞿如默默垂下眼，“哦。”
夜里，瞿如躺在床上，平时沾枕头就能睡的体质这会儿却怎么也酝酿不出睡意。
想到早上成骁说过年会离开临州，瞿如就有些烦躁。
他现在离不开成骁，他能清醒的站着全靠隔三差五凑到成骁跟前吸气。
又是放寒假，又是过年，少说也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
等成骁回来，他大概已经死透了。
宴非竹迟迟没有回来，他又感知不到命珠的具体位置，只能这么等着，等手握命珠的人再次催动。
瞿如想，他得提前做好准备。
他做的准备就是，在成骁收拾东西回家的前一天晚上，把成骁‘吸干’。
于是，第二天一早要坐高铁回去的成骁被瞿如折磨了一晚上。
成骁没有跟人同床共枕的习惯，瞿如非要抱着他睡，导致他一夜无眠。
始作俑者却睡得相当踏实。
毫无意外的，成骁没赶上那趟高铁，眼看着时间过去，瞿如却还没有要醒的意思。
成骁只好约专车。
瞿如吸了一整夜，醒来时精气神十足，像一只餍足的野兽，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成骁正靠在床头玩消灭星星，只是低眸瞥了怀里的人一眼，随意的开口，“醒了就起来，我该走了。”
瞿如默默松开环在成骁身上的手，他坐起身来，思虑再三，问道：“我能跟你一起回去吗？”
这个要求很突然。
成骁已经不再惊讶于瞿如偶尔的语出惊人，只是挑了下眉，神情是一贯的散漫。
收起手机，指尖抵着瞿如的脑袋把人推开些，“不能。”
说着收手起身下床。
成骁去洗漱了，瞿如直愣愣的坐在床上，眼睑微垂。
他清楚的知道，失去成骁的他维持根本不了多久，如果不能跟成骁一起离开，那就只有……
可是，连拥抱和闻脖子都得靠他厚着脸皮才勉强得到，更进一步的话肯定会被毫不留情的拒绝吧。
瞿如几乎已经看到自己被人抵着脑门推开的画面了。
连苏醒发现自己失去命珠时都只是皱了皱眉的人此刻却抬手抵着额头，神色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