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惊秋拧身退后,避开这致命一掌。

  尚未回神,另一掌已擦面而来。

  施天桐惊道:“惊秋当心!”

  就在此时,不远处猛然掀起一阵狂风,夹杂着刺骨寒意,生生将秦峰推出去好几步。

  然秦峰似早有准备,避开这一剑气时忽然甩出一截长鞭,卷住桑惊秋的脖子,竭力拽住,飞一般消失在当场。

  时遇扫视四下,道:“将这些人都带回去。”

  施天桐一刀砍死两个企图从后面偷袭他的四平帮弟子:“我会安排,你有何计划?”

  时遇:“继续去天门山。”

  施天桐皱眉:“惊秋被四平帮抓了,你不管?”

  “秦峰抓他,必是有所求。”时遇语气平静,“按兵不动,他不敢如何。”

  施天桐:“……”

  虽然认识多年,许多理念大同小异,处事上有互补之处,否则也不会一道创立鱼莲山。

  可哪怕知道时遇言之有理,其表现出的冷漠薄情偶尔还是能让施天桐小吃一惊,尤其,桑惊秋同他一道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了,到这种时候,时遇却能如此淡定。

  时遇吩咐完就连夜离开了,施天桐传信给最近的鱼莲山弟子前来帮忙善后。

  天色渐渐亮了。

  桑惊秋坐在一辆马车里,全身穴道被点无法动弹,他也懒得折腾,闭目养神。

  秦峰抓他,大约是为了同时遇谈条件,如此看来,他先前在东谷县做的事确实对四平帮造成了不少影响,否则秦峰不会亲自出马。

  那在秦峰得到想要的结果之前,大概率是不会动他的。

  不知跑了多久,马车慢慢减速,停了下来。

  两个黑衣男子爬上车,一左一右抓住桑惊秋的肩膀,将他抗了下去。

  看见秦峰,桑惊秋微笑道:“秦帮主这是何意?”

  秦峰:“桑大侠日前到我四平帮做客,可惜秦某人外出忙碌,恰好不在,没能好好招待桑大侠,如今有缘,一起喝杯酒,不知桑大侠肯不肯赏脸?”

  桑惊秋对他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十分佩服:“秦帮主客气了。”

  进了屋,秦峰解了桑惊秋几个穴,让他能行动,但使不上内力,即便动手,也毫无威胁。

  桑惊秋端起桌上备好的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秦峰奇道:“桑大侠不担心我做手脚?”

  桑惊秋:“秦帮主要杀我易如反掌,何须如此麻烦。”

  倒是实话。

  秦峰呵呵一笑:“桑大侠是聪明人。”

  “哪里。”桑惊秋紧跟着又说,“不过你将我抓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秦峰:“哦?”

  桑惊秋:“四平帮中出事,秦帮主心急,这我是明白的,可我在鱼莲山不过区区小卒,即便受制于你,怕也抵不了大用,无法如你所愿啊。”

  秦峰显然不信。

  此次四平帮出事前,他从未听过鱼莲山这一门派,江湖之上,这种毫无实力的小门小派多如过江之卿,兜兜转转,绝多数维持不了太久,刚得知消息前,他丝毫未将其放在心上。

  结果不到两个月,四平帮陆续出事,连东谷的大本营也出了问题,他从京城赶回去,竟得知自家的分部被毁了好几处,这才察觉不对。

  派人查鱼莲山,消息却很少,他没耐心慢慢来,索性来个直接的。

  他道:“贵派掌教行事神秘,我未曾见过,不过桑大侠如此得其重用,又怎会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呢?”

  言下之意,你们掌教连对付我们四平帮都是让你来,显然十分看重你,便不要在此狡辩了。

  桑惊秋举杯凑到唇边,闻言,目露惊讶:“秦帮主不是见过我们掌教么?”

  秦峰不解。

  “你将我带走时,站在一旁观战的,便是本派掌教。”桑惊秋的震惊不像是装的,“我以为秦帮主瞧见了的。”

  秦峰:“……”

  桑惊秋慢条斯理地喝酒。

  起初意识到时遇不见,他确实有些慌,但下一刻就察觉到了时遇那把“惊风”的剑气,被秦峰抓住时,时遇就在旁边,若要出手,秦峰绝无逃脱可能。

  但时遇没有出手。

  这些皆在意料之中,所以桑惊秋方才所说“拿他当筹码无用”,其实并不是完全的假话。

  思及此,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放下酒杯,道:“我与你们立场不同,我的话你大约是不会信的,左右眼下我人在你手中,逃不了也动不得,秦帮主就请自便罢。”

  桑惊秋被关在一处小院中,穴道被封,除了吃饭睡觉,哪里都不能去。

  如此过了十日。

  这日清晨,桑惊秋洗漱完,同往常一般拿着帕子擦拭自己的横笛,秦峰推门进来,也不客套了,开门见山地问道:“时遇在何处?”

  桑惊秋:“什么?”

  秦峰脸色不虞,从那日俘来桑惊秋,便着人联络时遇,几天下来,没有丝毫线索,连鱼莲山究竟在哪,也无人知晓。

  “我早与秦帮主说过,掌教不会在意我。”桑惊秋不紧不慢地说着,“掌教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

  秦峰冷笑:“我倒是想到一个法子。”

  说着一挥手,门外进来三个人,直接将桑惊秋绑了起来。

  桑惊秋不解:“秦帮主,这是作甚?”

  秦峰:“我倒要瞧瞧,时遇是否真如你所说那般冷血,带走。”

  桑惊秋:“其实我……”

  秦峰直接点了他的哑穴。

  五日后,天门山。

  新掌门继任仪式已过,前来祝贺的江湖人士陆续离去,时遇因事耽搁了几日,让施天桐处理后续事宜,他前往道别。

  新任掌门,也是时遇母亲故友的儿子莫如玉十分抱歉:“这些时日委实忙碌,没能好好招待时兄,还望你多住几日。”

  时遇:“琐事缠身,暂不打扰了。”

  莫如玉这些日子同他接触过几次,知道劝不住,只得道歉道谢,准备亲自送人下山。

  “掌教!”外出办事的施天桐匆匆跑来,“出事了!”

  时遇:“嗯?”

  施天桐看一眼旁边的莫如玉,后者会意,推门离开,施天桐立即道:“山中来信,秦峰把惊秋带去东谷,意欲在总舵处理惊秋!”

  时遇眉目未动,只是又看他一眼。

  “我怕消息有误,私下找了江湖包打听。”施天桐擦了把额头的汗,“确有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时遇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平静道:“按兵不动。”

  施天桐双目睁大:“你说什么?”

  时遇:“四平帮找不到我,用他为筹码,意图逼我出去,我岂能如他们所愿?”

  施天桐:“可是惊秋在他们手里,四平帮都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不知。”

  时遇的态度其实并不在施天桐预料之外,因为时遇本就是如此性情。

  可施天桐实在不懂,两个一起长大的人,不说亲如兄弟,念在多年相处的情意上,一般人也做不到如此冷漠。

  他缓了口气:“你真打算不管?”

  “没想到姓时的真如此冷血,丝毫不顾门下之人死活。”秦峰冷笑着打量桑惊秋,“你毫无利用的价值,浪费我许多时日。”

  桑惊秋叹气:“我早与秦帮主说过,不过一名普通教众,换作秦帮主你,又会如何做?”

  秦峰:“你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管闲事?”

  桑惊秋笑:“非也,只是桑某人觉得秦帮主待教众如子,必不会置他们于不顾,很为你帮中之人高兴。”

  半月之前,秦峰在山上抓走桑惊秋,全然不顾被施天桐杀死和带走的十几名帮众,桑惊秋如此说,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在嘲讽。

  偏偏桑惊秋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双目清澈语气真诚,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秦峰看了他片刻,忽然笑道:“桑大侠如此风姿,杀了未免可惜,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去处。”

  桑惊秋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淫邪:“……”

  四平帮名下产业众多,黑白灰一样不少,光看秦峰这个神情,便知他在打什么主意。

  真是……

  但桑惊秋也觉奇怪,四平帮扩张至今,帮主的能力至关重要,可这些时日同秦峰打交道下来,觉得秦峰就是个武功高强的武人,脑子是有一些,但不多,如何能在将四平帮发展至如今地步……

  秦峰:“再等两日,若时遇再不出现,便怪不得我了。”

  一日过去,时遇依然未曾出现。你

  秦峰过来时,望向桑惊秋的眼神带上几多可怜与可笑。

  又一日,白昼过去,暮色降临,秦峰拎着酒壶到桑惊秋房中,直言道:“天一亮便有人来接你,今日就当替你接风。”

  桑惊秋看了那个白玉酒壶一眼:“有负秦帮主美意,我不善饮酒。”

  秦峰:“你到了新的地方,迟早都要学会,不如先适应适应。”

  桑惊秋:“那我……”

  外头有人敲门,秦峰起身出去,听外面人说了几句话,问道:“果真是他?”

  那人道:“千真万确,现下正在门外,等帮主您前去一会。”

  秦峰回到门内,盯着桑惊秋笑道:“想不到我这回赌赢了。”

  桑惊秋:“??”

  秦峰:“时遇来了——你先前说他为人冷漠,从不管你死活,怎地,原来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