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到陆奢手上时还温乎,他的心似乎也被孙况温暖了,脸上缓缓露出笑容。

  “谢谢。”

  “没想到你居然知道我喜欢吃这家的栗子。”

  陆奢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覆盖住他眼中的情绪,给人一种温软无助的感觉。

  是啊。

  自己最爱的人死了。

  这大约不只是无助,还是一种绝望吧?

  孙况本就对陆奢有好感,而沈重那件事他也有愧,虽然不是他让周术那么做的,周术却是因为他。

  无论如何,他想帮一帮陆奢,所以那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照顾你’是真心的,是不要回报的。

  陆奢从袋子里捏出一颗栗子。

  好难剥。

  大约是手指头没力气,陆奢剥了几次都没剥开,有点想放弃。

  他正要把袋子放到床头柜上,却被孙况接了过去。

  孙况不太熟练地剥完一颗,然后很自然地送到陆奢唇边,陆奢定定看着他,许久才微微张开唇。

  孙况望着那唇,心跳慢了半拍。

  陆奢咬住栗子,牙齿却仿佛吃了柠檬似的,酸软无力,他在口中慢慢研磨着,好一会儿才咽下。

  孙况还要递过来第二颗,就被陆奢笑着拒绝,“孙总,我有事找你。”

  孙况抽了一张湿巾擦手,“你说。”

  陆奢开门见山,“你想收购陆氏,我可以帮你。”

  孙况心头一惊,随即笑道,“我从来没想过收购陆氏,太大了,吃不下。”

  陆奢不说话只盯着他看。

  孙况是发现了,陆奢自打醒来之后总喜欢这么盯着人看,而且他的眼睛出奇亮,仿佛能照见别人的心底。

  孙况被陆奢看得莫名心虚,就在他准备说点什么来转移陆奢注意力时,却听陆奢又道,

  “陆振知道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孙况却听懂了,不过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表露。

  陆奢,“你的那些小动作陆振都知道。”

  “否则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

  孙况没接陆奢这话,他依然微笑着,“陆奢,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就别操心了。”

  陆奢,“三个月之内,如果孙氏不能收购陆氏,你就等着陆振的报复吧。”

  “他这个人,心比他儿子还狠。”

  “所有与他结仇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一些过往孙总是可以查到的。”

  陆振在商场上不择手段孙况早有耳闻。

  陆奢,“他如果依然对你赔着笑,不是他软弱,而是他还没站稳。”

  “但凡你肯查查陆振的过去,就会知道他动用不光明手段干跨了多少家比陆氏强大的公司。”

  “沈重是个君子,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陆振不是。”

  “如果孙总够聪明,现在就该趁着陆振没站稳之前打断他的腿,让他永远站不起来。”

  孙况忍不住俯身看陆奢,他有些不解陆奢眉宇间的恨意,“你跟沈重为什么那么恨陆振?”

  “他到底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一个把陆振关在疗养院,一个要把他的事业整垮。

  陆奢不会告诉孙况是因为沈重得罪陆振太深,陆振绝不会放过沈重,他只是希望沈重将来回来后会好过些。

  “孙总,如果你想干,我可以为你提供陆氏的商业机密。”

  “作为交换,我只有两个小小的要求。”

  虽然孙况还没有答应下来,但他很好奇陆奢的要求,猜他是想要股权。

  “我要一部分股权。”

  果然。

  孙况发出一声轻嗤,唇角勾起讽刺。

  果然无论是谁都逃不过利益的诱惑,哪怕清高似陆奢,身后没有了倚仗,他也会势利起来。

  陆奢,“给那些提供陆氏商业机密的兄弟,他们都是沈重最忠实的手下,否则也不会背叛陆振。”

  “一旦他们出卖陆振,在陆氏将无生存空间,我该为他们争取利益。”

  孙况的表情一顿,那抹讽刺就僵在脸上,“那你呢?你想要什么?”

  “作为陆振现在的儿子,虽然陆振瞧不起我,但他也会为我留一笔不菲的财富。”

  “这笔财富我想用来换‘星耀传媒’。”

  孙况,“还有吗?”

  “没了。”

  “没了?”

  孙况有些不确定地盯着陆奢看,“只要一个‘星耀传媒’?”

  “是。”

  ‘星耀传媒’虽然在娱乐圈很出名,但对孙况来说那就是孙氏的一个小产业,哪怕对比陆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公司。

  陆奢说得没错,纵然陆振再不待见他,给他留下的财富都远远不止一个小小的传媒公司。

  “陆奢,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损失多少吗?”

  陆奢何尝不知?

  可最重要的都失去了,还会在乎这点身外之物吗?

  “我恨他,我要毁了他,哪怕玉石俱焚。”

  陆奢眼中的仇恨让孙况胆战,“为什么?”

  他觉得此刻的陆奢一点也不清醒冷静,眼中只剩下恨意和疯狂,疯狂得想要摧毁一切。

  陆奢知道孙况心中必有疑问,可他并不能告诉对方自己真实的目的,这个世上恐怕除了他自己,没人相信沈重还活着。

  就连沈母和赵有良都对沈重已经死亡这件事确信无疑。

  为了打消孙况心中的顾虑,陆奢不敢有片刻掉以轻心,

  “因为是他害我昏睡两年多。”

  这件事虽然不是陆振直接造成的后果,记他一笔却也不冤,要不是陆振极力阻止他们见面也不会弄巧成拙。

  孙况闻言大惊,“怎么会?”

  陆奢似乎并不愿意说太多,只是微微苦笑,“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事。”

  “他的无情让我见识到一个父亲的残忍,因为我无能,因为我不能挑起陆氏的重担,于是我被放弃了。”

  “他不再允许我叫他‘爸爸’,哪怕我已经叫了十九年。”

  “在他眼里,我跟沈重其实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陆氏。”

  “所以沈重才会抢过来。”

  所以他才想毁掉。

  “没什么比毁掉陆氏更能让他痛。”

  陆奢微微一笑,脸上居然罕见地浮现出几分温柔,“也许没了陆氏才会让他甘心做一个平凡的父亲。”

  孙况听懂了,陆奢对陆振并不只有恨,依然有着对亲情的向往和对父亲的崇拜,他想得到父爱。

  这才对。

  这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