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哥哥！”沈向书双目赤红，眼睛含泪，愤怒地推开沈喻，一个人跑了出去。
“小书！”沈喻追了两步，被沈致知叫住，“别管他，丢不了的。”
沈喻从小把这个弟弟挂在心尖上的，自然不放心，可他又不敢惹沈致知生气，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在沈致知身后，挪进了屋子里。
沈向书又不傻，不会傻兮兮地跑到江边桥上伤春悲秋。
他是沈家得宠的小少爷，只要有钱，有的是他消遣的方式和手段。
A市近郊明山的盘山公路，人迹稀少，刀路险隘，这里普通人不会来，却很得一种人的喜欢。
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叫嚣着划破静夜，一辆经过改装的黑色超跑飞速掠过一段平路，身后的红色跑车咬紧不放。路过一个弯道，梁启明猛打方向盘，伴随着车轮在地面留下的一声尖叫，完成了一个漂亮的弯道超车。
他降下车窗，对着被自己甩在身后的人比了一个中指。
终点处，梁启明叼着一支烟，看着从黑色跑车上走下来的少年，促狭一笑：“沈少，今天心情不好啊？”
突然把他们拉出来飙车，还全程心不在焉，能让沈向书烦恼到这个地步的，他还真想不出是谁。
“难道……是你那个傻哥哥？”
沈向书摘下头盔，甩了甩头发，露出一张因肾上腺素飙升而泛红的脸。他把头盔随手扔到旁人手里，冷笑：“多嘴！”
一想到沈致知护着沈喻，反过来责骂自己的情景，沈向书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又烧了起来，恨不得再上车跑两圈，消消火。
“还来？”梁启明算是怕了沈向书了，他虽然也飙车，却远没有沈向书那么痴迷，顶多做个爱好。一晚上飚两圈，他还真有点儿吃不消。
沈向书啧了一声：“怂货。”
梁启明也不恼，指了指天：“要下雨了，沈少爷，难道你想淋着大雨飙车？”他促狭地笑了一声，“那可是会死人的。”
下雨会影响赛车手的视野不说，还会让道路变得湿滑，为本就崎岖难行的赛道增添更多的危险。万一刹车不及时，等待他们的就是撞下山崖，车毁人亡的风险。
“前几年有一伙人不听劝，非要在暴雨天赛车。”梁启明伸出三根手指，“三个，全死了。”
沈向书望着阴沉的天色，眉间轻蹙，忽然侧头问道：“雨天迷路死在这儿的，多不多？”
沈向书的语气很平静，甚至眼睛里隐隐还是带着笑的，却不知怎的让他险些浑身打起了冷战。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以为沈向书要带个人来这儿，然后让他死掉。
梁启明咽了一口口水，压下那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强颜欢笑道：“你说笑了……这座盘山公路一到下雨天就会拉警戒，不让人上山的。”
沈向书低着头，似乎在思索，没有说话。
梁启明心里直打鼓，他怕呀。要是沈向书真的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作为知情者的他算不算同伙？知情不报还有没有别的责任？
他确实纨绔，但那是仗着自己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宠着才能使性子。可梁启明再纨绔，也没有蠢到想亲手把自己送进监狱里的地步。如果真出了那种事，他和梁家就真的完蛋了。
“沈向书，你不会真的想把你哥……”梁启明声音发抖，额头的汗一滴一滴地滑落，勉强维持着声线的平稳，“你别忘了，江存川……”
“你想哪儿去了。”沈向书看着头顶越积越厚的云层，天真无邪地笑了，“我只是在想，一个因为溺水烧傻了脑子的人，会不会因为溺水造成二度受损？”
不多时，轰隆隆的雷声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珠拼命地往下砸，打在脑袋上都砸得人生疼。
沈喻坐在客厅里，怀里还抱着沈致知傍晚时送他的那个玩偶，频频看向大门。
“沈……二少爷，您就回去休息吧，小少爷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了。”有佣人过来劝他。
沈喻却执拗的不肯动，眉眼间充满担心：“外面下了好大的雨，要是小书淋了雨，一定会生病的！”他有些着急，说话也断续起来，“生病、难受！”
对方听完沈喻的话，竟也跟着担心地叹了一口气：“对呀，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小少爷最怕打雷了。他又没有回家，别是在哪个桥洞下躲雨呢。”
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傻子，这个年轻佣人完全没有上心，一番话可谓是漏洞百出。
别说沈向书从来不怕打雷，只把那些说辞当成争夺关注的手段。就算他真的怕打雷怕得要死，一听见打雷的声音就吓得躲在床下发抖，他堂堂沈家二少爷，常年揣着一张额度八位数的银行卡，至于沦落到桥洞下避雨？
他要是说沈向书现在在哪个五星级酒店泡温泉，或是在某个高级会所纸醉金迷，可信度还高一点。
也就欺负沈喻是个傻子，不会辨别，更不会怀疑。
心里白眼乱飞，沈喻还得装出一副傻样，乖乖地踩进沈向书为他准备的陷阱。
“啊？那怎么办！”沈喻起身的动作太急，把膝盖上的小熊玩偶带到了地上，都顾不上捡。
上钩了。年轻佣人心底暗笑，脸上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小声说：“小少爷性格固执，我就算知道他在哪里，肯定也没办法把他带回来，只有您和大少爷能够把他带回家。但是大少爷现在……”
他说的委婉，实则已经把沈喻架在了火上炙烤：“大少爷现在还在生气呢，肯定不会管小少爷，只有您了。”
年轻佣人用一种殷切的表情看着沈喻，仿佛他是什么救世主一样。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无论是谁都会变得很有压力。
沈喻：“那、那我去……”
“太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发吧！”这个一看就被沈向书收买了的佣人高兴地抓住沈喻的手，就怕把“拐小孩”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沈喻挣扎：“可是，还有哥哥……”
“不行！”情急之下，年轻佣人的声音有点大，引得离得远的几个佣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他连忙压低声音，循循善诱，“二少爷，你也知道大少爷现在正在生气，他一定不会允许你出门的。”
“那怎么办呢？”沈喻有些为难。
“这个好办呀，我们偷偷溜出去。”他露出一个亲切、值得信任的笑容，亲和地说，“二少爷，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小少爷。”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特意让沈喻和自己错开时间离开客厅，又教沈喻从另一边的楼梯偷偷溜到后门。
他说：“我已经在那里准备好了车，你到时候直接上车就行了。”
“好！”或许是担心弟弟，沈喻的脸上是对他的全然信任，甚至还着急地催促道，“我们快点儿出发吧，小书一定等急了。”
在瓢泼大雨中，沈喻悄悄地从后门离开了沈家，而书房里的沈致知却一无所知。
从后门溜出来进车这一小段路没有打伞，雨势迅疾，沈喻被浇得浑身湿透。那个年轻佣人并没有计较，只是在他上车之后，就迅速锁住了车门，咧嘴一笑：“坐稳，二少爷。”
沈喻紧紧地抓着安全带，噼里啪啦砸落在车窗上的雨让他有些不安：“我们要去哪里呀？”
对方微微一笑：“明山。”
极为罕见的，沈喻脑子里的冷冰冰系统正在阻拦他，语气微微带着斥责：“你疯了？在暴雨天和不明人士出门？”
“原来你会主动说话呀？”沈喻微微惊讶，旋即一笑，“他不是不明人士呀，是我的好弟弟找来的人。”
“那更危险。”系统语气微恼，还在沈家别墅里时他就阻止过沈喻，但他还是一意孤行上了贼车。
“只要沈向书不把我搞死，都不算危险。”沈喻勾唇一笑，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危险气息，“他不敢真的把我弄死的。”
话一出口，沈喻自己都有点儿愣。
这种对生死都不屑一顾的话，怎么想都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可又确实是他说出来的。沈喻不安地蹙眉，总觉得就连他自己，或许都不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他忍不住有些烦躁：“总之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他的手隔着衣服，轻轻地摩挲着手腕上的那串红绳，“再不济，还有一个守护神在保护我呢。”
沈喻的床头柜里常年放着一串红绳手链，手工编制的，用了最巧的手艺和最好的丝线。红绳上缀了一颗堵死的银色铃铛，不会响，里面却嵌了江家内部专用的定位装置。
这是江存川送给沈喻的十二岁生日礼物。
他没隐瞒，坦诚地告诉沈喻里面放了定位装置。
——当然，以沈喻的脑子根本不能理解，什么叫做“定位装置”。
所以江存川只要拿着蛋糕哄着沈喻戴上，又哄他不许再摘下来，他乖乖就答应了。
不过沈喻到底还是摘了，在江存川离开之后。
刚才出门前，沈喻又把他找出来戴上了。
他知道江存川一定会知道他的动态，借着这条手链，他就能在五米内精准定位沈喻的位置。
沈喻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