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断片儿了。

  其实这并不奇怪,作为一个有生以来第一次喝酒的人,他能在被人灌了好几杯看着漂亮无害、入口柔和,实际上却度数颇高、极易上头的鸡尾酒后,还能直立行走在沙滩上转悠着找老婆,已经是酒量不错有前途的表现了。

  而且他也不算完全断片儿,至少在沙滩上到处找老婆那一幕,他记得清清楚楚的。

  顾南捂着头痛欲裂的额头,脑子里渐渐浮现出自己当着陶最的面四处找老婆的场景,一声呻|吟控制不住溢出唇齿,他往后一倒恨不得把自己埋死在床单里。

  怎么当着哥的面胡说八道啊!那么大个老婆就在面前,还嚷嚷着老婆不见了,要是哥误会了怎么办?

  想到这,顾南一个轱辘爬起来,拉开窗帘偷窥隔壁的情况。只见对面窗帘紧闭,一看就知道人还没起,不管是想道歉还是想解释都只能等着。

  顾南也不知道此时的心情是松了口气还是觉得可惜,不过这么一折腾他是一点睡意都没了。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他嫌恶地皱了皱眉,拿出换洗衣物走进洗手间,准备好好洗个澡,刷个牙。

  洗澡是人最放松的时候,顾南站在淋浴房里,感受着水流冲刷身体的力度,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从陶最敬辞,到他们敬酒,一直到后面玩嗨了,一群人开始完国王游戏,到处灌人喝酒……

  自己喝了几杯鸡尾酒后觉得有些燥热难耐,于是开始满场溜达散热,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念头都有。

  一会想想突然冒出来的陆家人,一会想着安慰自己的陶最;一会想想爆炸时发生的事,一会想想悉心照顾自己的陶最;一会又想到山呼海啸的粉丝,最终留下的还是陶最站在片场边,对着自己竖大拇指的样子。

  总而言之,无论想到什么,最后都会汇总为陶最,各种各样的陶最。

  笑着的他,骂人的他,调笑的他,正经的他……满心满眼,都是他。

  满脑子都是一个人的身影,最后会开始寻找他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于是自己就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说是想找他,但内心深处却又无比坚定的肯定,他会来找自己,所以等着就行。

  终于,他来了。可是那个时候的自己被酒精麻痹了大脑,好像认不出他了。

  其实是认得的。

  顾南在水流的冲刷下搓了搓脸,唇角微微扬起。

  但残留的那一点意识却不愿意认出陶最,带着刻意的小心思故意唱反调,然后看着对方因为自己的话咬牙生气,于是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他吃醋了,他果然喜欢我,特别特别喜欢我,只喜欢我。

  这种认知刺激了大脑,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于是,趁着那一点醉意,自己就……

  陶最是被一阵噼里嘭啷的声音吵醒的。

  因体内解酒酶水平很高,他喝酒没什么后遗症,喝再多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因此并没有一般酒鬼怕响声的毛病。但他昨晚为了把顾南运回别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吵醒,难免有些怨气。

  “谁啊……搞什么这么吵……”陶最嘟囔着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就想继续睡。可下一秒他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南市,他们住在海湾别墅,这个别墅里此时此刻就他和顾南在。这动静不是他搞的,那自然是……!

  想到这,陶最躺不住了,一骨碌爬起来,推开门就往外走。

  “顾南?顾南!刚刚那是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门外没人,洗手间没人,陶最径直走到顾南的房间,抬手敲了敲门:“顾南?顾南?”

  就在陶最皱起眉头,准备直接闯入时,门开了。

  顾南弯腰揉着膝盖,仰头看着陶最,语气莫名心虚地喊了一声:“哥……”

  看到他膝盖上的青紫,陶最眉头皱得更紧了,伸手就要摸:“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全青了?你撞到哪了?”

  顾南连忙往后缩,表情尴尬地解释:“就……就不小心摔了一下……没事的哥!看着吓人但没什么!真的!”

  “真个屁!你左腿才好了几天,右膝盖就撞成这样!不瘸个腿你心里不爽是怎么的?去床上躺着我看看!快去!”

  床……要命!顾南现在哪听得了这么刺激的字眼,可又不敢违抗陶最,最后折中选择坐在床尾凳上,看着陶最蹲在面前小心检查自己的膝盖。

  因之前的爆炸案,陶最在医院照顾了顾南一周多,期间和医生学了几手按摩手法,不能做诊断,但能粗略的判断伤情大致情况。

  陶最一边轻柔地揉青紫周边的皮肤,一边问道:“疼吗?”

  顾南摇摇头:“不疼。”就是被捏的地方麻酥酥的……

  顾南看着眼前半蹲在地板上,表情异常认真的陶最,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问:“哥……我问你件事呗。”

  陶最轻轻地帮顾南揉着淤血堆积的膝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啥事?”

  “就是……”顾南又舔了舔唇,将因为模糊记忆而麻痒的感觉从嘴唇上舔去,才接着说道,“我昨天晚上是怎么回来的啊?”

  陶最手上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顾南:“……你不记得了?”

  顾南被他看得心里咯噔一下,说话都磕巴了起来:“不、不记得了……”

  陶最:“断片儿了?”

  顾南:“好、好像…是吧……”

  陶最沉默了一会,忽的一笑:“断片儿是吧?”话音刚落,他的手使劲往下一摁。

  “啊——!”

  辰星刚走到别墅门口,正准备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杀猪般的叫声。少年脚步一顿,踌躇了一会后,他嘀咕着转身离去:“行李什么时候收拾都行……挨打的热闹还是别凑了。”

  ***

  回北市的飞机上,顾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揉着膝盖,若有所思地看着斜前方陶最的侧脸。

  他旁边座位就是辰星,看到他揉膝盖的动作,目露同情:“南哥……很痛吗?要不要冰袋?”

  顾南微怔,低头看了眼被牛仔裤包裹的膝盖:“不用,就是撞了一下,已经不痛了。”

  “真的?”

  见辰星一脸不信,顾南笑着敲了敲膝盖:“真的,其实揉了红花油后已经开始散瘀了。”

  “我就说我闻到一股红花油的味道!以诺还不信!”第五邹转身扒着椅背,看着顾南,“南哥,你这膝盖怎么撞的?”

  他旁边支出个脑袋,也满脸好奇,正是曾以诺。

  顾南眼神飘忽了一下,舔了舔唇:“就……洗澡的时候脚下一滑……”

  “真的假的?”第五邹看了辰星一眼,二话不说就卖了队友,“那辰星怎么说你被陶爸打了?”

  斜前方的陶最浑身一震,慢慢转过头来。

  辰星憋红了脸:“我可没这么说!就是听到南哥的叫声……觉得有点像在挨打……”

  第五邹憋笑:“那个别墅里就只有南哥和陶爸,除了陶爸还有谁敢打南哥?”

  曾以诺也帮腔道:“你还说之前就听到南哥喊‘陶哥打人了’,说得信誓旦旦的。”

  辰星被两人左右夹击,又看看一脸震惊的顾南,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辩驳,最后上下嘴唇一秃噜,脱口而出道:“那、那也许是南哥打陶爸呢?”

  飞机头等舱里一片安静,陶最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我说,越说越离谱了啊,就不许他受了伤还不老实,又撞到痛处吗?”

  三个小的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就是南哥自己撞的!”

  ……妈的,怎么感觉越描越黑啊!陶最头痛地揉了揉额角:“都坐好,别给空乘添乱!”

  三个小的一秒归位,乖觉的一点不像明星,看得来送餐的空乘捂嘴偷笑。

  陶最却一点不觉得哪里好笑,幸亏头等舱都是自己人,这要是有别人在,分分钟传出桃李娱乐苛待摇钱树的传闻。

  丢给顾南一个“老实点”的眼神,陶最便回头继续浏览手机里的邮件了。

  接收到眼神的顾南觉得有点冤,再看看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更觉得委屈了。

  明明机票就在自己身旁,却非得和辰星换……不就是关键时候断片儿了,找他确认一下嘛……

  想到那个模糊得如梦似幻的记忆,顾南忍不住翘起唇角。其实他至今都不能确定,那个吻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但看陶最的反应,十有八九是真的。只是他之前的问题似乎惹恼了对方,这人八成不会承认这件事……

  不过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毕竟无论是模糊的记忆里,还是梦幻般的幻想中,陶最都欣然接受了这个吻,并和他一样享受。

  辰星看着顾南脸上一会委屈,一会微笑,一会深沉的表情,忍不住往外偏了偏身体,尽量离他尊敬的南哥远一点。

  南哥看起来怪怪的……难不成真的被陶爸打了?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