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糖很爱哭。
特别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 或者是生气的时候,委屈的时候,都很容易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所以很多人都会觉得她性子很软,很多人对她的印象就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孩。
但其实, 夏糖是一个坚韧的小孩,在父母离婚之后, 几乎是一夜之间,她就从一个每天抱怨她妈总不懂她不理解她想法,甚至是有些抗拒和妈妈交流的小孩, 变成了一个每天准时准点回家打卡, 会偶尔和妈妈撒娇, 会用自己得到的奖金给妈妈买颈椎按摩仪, 会在考大学的时候选择第一优先选择省内的大学, 不管多忙都一定要每周回去陪妈妈吃一顿饭的小孩——那次回去,裴慕西听沈梦丹聊了很多。
夏糖从来不是一遇到事就只会哭的爱哭鬼。
相比之下,其实她的处理方式,已经比很多成年人都要优秀。
裴慕西再一次深切地认知到了这一点, 夏糖现在没有哭, 反而让她变成了脆弱的那一方。
这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她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没办法完全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撇开,任由夏糖为她做这样的事, 而自己只是保持沉默。
她也没办法说, 夏糖你没必要这样做。
如果她说出这样的话, 来抵触夏糖所有热切的努力。
未免就太糟糕了些。
夕阳即将落幕, 夜色渐沉。
裴慕西静了很久,没能说得出话来。
但夏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小孩,她的耐心一向比很多人都要持久,所以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裴慕西说话。
然后凑近了些,用着澄明柔软的眼神看她,用着全世界最认真最专注的语气说,
“姐姐,你的眼睛好漂亮。”
裴慕西下意识地垂下眼,发出似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
“才不是。”
你的眼睛才最漂亮,天底下最漂亮。
她没能把这句话说完,因为刚说完几个字,就有东西从眼睛里掉了出来,戴了许久的隐形眼镜,让她不适的隐形眼镜,掉了一只下来。
于是一只眼睛的酸涩感有了缓解。
另一只眼睛仍然戴着那只不太舒适的隐形眼镜。
不上不下。
反而更不舒服。
多眨了几下眼,眼底便泛起了泪光——完全是生理性的泪水,和情感无关,完全完全完全无关。
模糊的视野里。
她看到夏糖倏地愣住,然后慌里慌张地凑了过来,伸出手可又不知道把手放在哪里,于是只能滞在空中,呆呆地喊她,
“姐姐,你怎么哭了?”
虽然慌乱,可语气很小心,语调放得很轻,像是生怕把她吓到,于是用着哄小孩的语调。
裴慕西摇头,头往上仰了仰,想把那些泪光缩回去,可大概是因为她没有把隐形眼镜摘下来,所以越眨眼越难受。
“是……是我把你惹哭的吗?”夏糖的声音仍然慌乱。
裴慕西顿了一下,低下头来,湿润的睫毛触到下眼睑又分开,她盯着夏糖,发出的声音很轻,
“不是。”
“是我隐形眼镜戴得不舒服。”
她这样说。
其实本来也是这样的。
夏糖会相信她,所以夏糖只是愣愣地眨了眨眼,然后乖乖地“噢”了一声,僵直的身体卸了一些绷紧的力道,可还是用着担忧的眼神望着她,
“那要不要摘下来?”
裴慕西点头,泪光缩了一点回去,
“要。”
“那我帮你摘?”夏糖试探性地开口询问。
裴慕西没有说话。
没有答应,也没有否认。
只是静默地看着夏糖,也许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行动,按照理智来说她应该拒绝,按照情感控制来说她应该同意。
可她偏偏。
没有任何一方能完全掌控上风。
于是。
她就像只摘了一半的隐形眼镜。
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明明难受,却不想把已经掉下来的一只重新戴上去,也不想自己亲手把那只仍然桎梏自己的隐形眼镜摘下来。
所以她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夏糖可以。
夏糖似乎在她的沉默中得到了某种暗示,安抚着她,“没事的姐姐,我可会摘隐形眼镜了,摘下来肯定比现在更舒服,你不要担心,我先洗一下手……”
夏糖一边说着,一动作很快地拿出水瓶倒水洗手,把手擦干净,然后凑了近来。
裹着一阵清甜柔密的风,卫衣兜帽别在有些发红的耳朵尖尖后面,和她距离很近,近乎于鼻尖对鼻尖的距离。
裴慕西感觉自己的躯体已经完全被夏糖控制。
她无法躲开,只能僵直着看着夏糖。
看着夏糖会呼吸的睫毛在她眼前一眨一眨,看夏糖澄澈的眸子里倒映着她自己的身影,看夏糖抿得有些紧紧的唇……
看夏糖在即将碰到她脸颊之前,用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脸,发觉刚用凉水洗过和消毒纸巾擦过的指尖有些凉之后,又在掌心里哈了口气把另一只手捂热,才继续伸手过来。
左眼的不适感越来越强。
裴慕西忍不住又多眨了眨眼。
下一秒眼眶上下传来温热的触感,有极轻极轻的触感触到那层不适的根源,像是一点就散的屏障。
很短暂的一瞬间。
异物感完全消失。
酸涩感却并没有倏地消散,而是残留在眼底。
可又像是蒙在世界上的阴霾被揭开,一瞬间便明亮了许多,却仍然有些根深蒂固的残余。
她眨眼的频率加快。
夏糖注意到了她的不适,小声地在她面前说,“我给你吹吹吗,姐姐?”
又是问句。
裴慕西缓慢地眨眼,想拒绝,可下一秒一个被开了个口的包装袋撞入眼帘,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话梅糖,她以前最爱吃的那种。
她听到夏糖在她耳朵边上笑着说,
“上次姐姐买了之后我才发现这个糖竟然还在卖,所以我也去买了很多,每次练车的时候都会带一大把过来,边练车边吃,现在只剩下两颗了。”
“你一颗,我一颗,正好。”
裴慕西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糖果,又不是只剩一颗,所以她直接将糖果咬在嘴里,清淡的咸,加上柔和的甜和酸,很清爽的味道。
“这个糖挺好吃的。”她说。
“就是,很好吃。”夏糖的声音有些含糊,像是把糖果在口腔里滚了两圈。
裴慕西抬眼。
夏糖的脸近在咫尺。
有柔淡的风拂过来,掀开眼底的酸涩感,带着一阵话梅清香,覆在眼底世界里。
夏糖在给她吹眼睛,神情专注细腻,像是在对待什么宝藏似的,这让她想到夏糖在舞台上拉大提琴的表情,同样这么专注,这么投入。
可她不是大提琴。
夏糖仍然很小心地对待她,动作很轻。
还提前吃了她最喜欢的糖果,来郑重其事地给她吹着眼睛——如果有一天她被外星人劫持走,那夏糖才是那个开着宇宙飞船来救她的人。
裴慕西忍不住这么想。
这其实是一种很舒适的感受,被人这样认真对待,被柔软又清甜的风拂过眼睛。
像是拂掉世界里所有的阴暗和不适。
只剩下明快和舒坦。
她享受着夏糖对她的照顾,等夏糖停下来时,她觉得自己仍然还没整理好那些繁杂的思绪,可她感知到了自己内心深处有某一种她无法说明的微妙变化,因为忍不住说,
“等你考完驾照……”
“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开我的车去练习。”
夏糖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温软地笑,
“好啊,谢谢姐姐。”
裴慕西抬了抬眼,“这有什么好谢的,本来你学驾照就是因为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而且……”她停顿两秒,又说,“我们本来也不是那种需要谢来谢去的关系,不是吗?”
“是~!”夏糖点头,嗓音柔软,安静了一会,撑着座椅晃了晃,又偷瞄她一眼,问,
“不需要谢来谢去的关系,那是什么关系哦?”
裴慕西定住,思考了几秒,语气轻松,“不是小丸子爷爷和小丸子之间的关系吗?”
夏糖瘪了一下嘴,似乎有点不满意这个答案,于是把嘴里的那声“噢~~”拖得老长,还拖成了波浪线。
帆布鞋晃来荡去。
什么也没说。
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头低着,路灯的光线在夏糖脸上摇摇晃晃,似是一幅朦胧又意气的话,气息纤细,光影发酵。
裴慕西看她一会,然后喊她一声,
“夏糖……”
夏糖听到她在喊她,可还是故意等了两秒才回应,软乎乎地嘟囔着,“什么?”
裴慕西笑,再次感知到了自己心底的界限,以及那一秒钟存在着的,清醒地沉沦。
她极力克制自己,甚至攥着的指尖已经开始发麻。
可最终她只是有些任性地说,
“等你练好车之后,带我去兜兜风吧。”
夏糖愣住,有细碎的光在眸子里隐隐流动,过了几秒,弯起了月牙眼,朝她笑,然后重重点头,
“好啊~”
裴慕西总是很难直视夏糖这样柔软的眼神。
很多事情。
很多她以为自己可以掌控的事情。
只要看到夏糖。
就会很快被击溃。
连隐形眼镜都被夏糖摘下,残留在上面的酸涩感也被夏糖用软软绵绵的风给化解。
她想不到下一步会是什么。
也许是她尚且还清醒着的理智,她暂且可以在不面对夏糖时可以保持的抗拒。
于是她移开视线,扯开话题,试图将她们的关系仍然维持在可以说清道明的层面上,
“今天这顿不算,下次请你吃好吃的。”
“好啊。”夏糖没有拒绝,笑眯眯地答应了她的邀请,稍微抬起下巴看她,“那我就要吃最贵的那种。”
“好。”裴慕西答应得很快。
这只是小事。
夏糖满意地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瞳孔里突然闪过几分急切,然后就一股脑儿地提起垃圾和包包……
还有裴慕西。
牵着裴慕西。
又是手腕的位置。
裴慕西有几分错愕,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夏糖拉着登上了巴士车,她看了一眼,她们坐上了18路巴士车。
车上人不多。
她们找了两个并肩的位置坐着。
跑了这么一段,夏糖脸不红气不喘,呼吸只快了几分,却也很快平复下来。
但裴慕西有些气喘,没缓过来。
于是夏糖疑惑地眨眨眼,却也还是没说些什么,只是帮她顺了顺气。
裴慕西解释,“很久没跑步了。”
夏糖点头,“我知道的。”
视线相撞,定格两秒。
空气里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火花冒了出来。
裴慕西眯了眯眼。
夏糖垂了垂眼睫,剔透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秘流动着。
“我没觉得你年纪大。”她小着声音补了一句。
裴慕西盯着她,移开视线,缓缓把自己的手腕从夏糖手心里抽出来,
“我没觉得你觉得我年纪大。”
像说绕口令似的。
可夏糖到底还是年纪小,习惯做先服软的那一个,将她的手腕又扯过去,用着上次相同的手法,帮她揉按着那些穴位。
然后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我觉得你可年轻了,真的。”
裴慕西不信,“才怪。”
“没有才怪!”夏糖语气有些委屈,轻着声音开口,“二十五岁也没有很大啊,也没比我大几岁,我过了明年生日就二十一了……”
“虚岁二十一。”裴慕西抓住盲点,“而且还是明年。”
夏糖却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手,孩子气地说,
“就要算虚岁,不可以吗?”
裴慕西想说不可以,可她看着夏糖执拗却又柔软的眼神,却又心软,换了个轻松的语气,不怎么认真地回答,
“那你怎么不说等过了四年后的生日就二十五了?”
“是哦?”夏糖点头,“那我现在二十五岁了。”
她在她们中间比了个手势,一本正经地说,
“那我们同岁。”
“而且我夏天生日,你秋天生日。”
夏糖说到这里聪明地停顿几秒,留了一个空档,没继续往下说,于是空气静谧下来,仿佛能听到三只乌鸦从头上飞过去。
裴慕西歪头看夏糖。
夏糖天真地眨眨眼,没有说话。
裴慕西盯着夏糖,“你该不会是要说,我应该喊你姐姐吧?”
“我没有这么说。”夏糖躲开她的视线,眸子里有些隐隐流动的欢快和无辜。
裴慕西继续盯着夏糖。
目光静寂,却柔和。
夏糖试图躲避她的目光,可左扭右扭实在是没能躲开,于是最后只能软软糯糯地发着脾气,“你别看我了,姐姐。”
裴慕西这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想起夏糖一盯就容易红的耳朵,忍不住扬起唇角,看着窗外流动的路灯,冒出一句,
“等你到了二十五岁……”
“肯定也很喜欢小熊。”
语气里带着笑意。
于是给她揉按着手上穴位的夏糖一瞬间僵了一下,连指尖热度都开始不断攀升。
怎么会有人一点就害羞?
裴慕西忍不住笑,却瞥一眼夏糖。
夏糖顶着通红的耳朵尖尖,瓮声瓮气地说,“你别看我。”
于是裴慕西又笑着移开视线,稍微打开了点窗户,任由柔和的风拂过自己脸颊,没有继续往下说。
过了一会。
她听到夏糖气鼓鼓地在她耳朵边上蹦出两个字,
“扔了!”
裴慕西没有问扔什么。
应该不可能是那只送给她的小熊保温杯,也不是偷偷放在她车里系好安全带的□□熊……
嗯,那应该就只剩下一个选项。
那条绣着小熊的内裤。
所以裴慕西听着夏糖的话没有去看她,而是在这个话题结束几分钟之后,又补了一句,
“可是我已经带过来了。”
所有动作停止几秒。
“啪——”
手背被拍了一下。
不痛。
但是很响。
她憋着笑看夏糖。
夏糖鼓着脸,看她一眼就扭开头,还是没松开她的手,语气有些委屈,“就知道笑我,哪里这么好笑?”
裴慕西知道夏糖没有生气。
她突然认知到了自己的错误。
就像小时候班上那些淘气的男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逗她,喜欢看她脸红,喜欢欺负她。
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健康的表达爱意的方式。
虽然用这个比喻并不太妥当,她也并不是在表达自己的爱意,她只是在开着夏糖的玩笑。
可她却仍然有些抱歉,为这样不太合适的玩笑。
于是裴慕西出声道歉并解释,
“对不起,其实不好笑。”
夏糖仍然是气呼呼,表情生动又可爱,一连问了她两个问题,
“为什么要道歉?”
“不好笑为什么要笑?”
裴慕西愣了一瞬,“对啊,不好笑为什么要笑呢?”
因为可爱。
因为你太可爱。
她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夏糖却也没再跟她计较她这些蹩脚的玩笑话,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软声软气地威胁她,
“以后不许说了,不管是对不起,还是其他的。”
“再说我就……”
她说到这里停顿几秒,似乎在犹豫要用什么来威胁她。
裴慕西耐心地等着,“就怎么?”
夏糖思考了好一会,看她,很认真地说,
“再说我就偷着你所有的内裤都换成小熊内裤!”
奇怪。
这真是一句奇怪的威胁。
这真是一句除了幼稚之外没有任何效用的威胁。
可夏糖真是认真。
真是可爱。
裴慕西出乎意料地走神,甚至开始想象自己打开衣柜后,发现满满当当的小熊内裤时的场景。
真是糟糕。
她竟然会觉得这样的画面……
很美好。
该死的,冲撞生命的,美好。
-
裴慕西和夏糖再一次在南广大学的校门口分开。
和上次分开时似乎有些不同。
她们仍然是说着些玩笑话,交流一些最近的近况,谈到考科三的注意事项,谈到之后练车时要注意的事情,提到等下到家到寝室之后要给彼此报个平安。
裴慕西仍然目送着夏糖走进校门,夏糖仍然在即将消失在她视野之前回头朝她挥挥手,欢快又雀跃。
像只一步三回头的小狗,戴着浅粉色的兜帽,晃悠着尾巴,迈着轻盈欢快的脚步,消失在她的视野之中。
裴慕西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
南广真是一个温暖的地方,似乎没有冬天,就连现在,夜里也仍然不是那种凉彻心扉的凉,反而只要人是热的,就很难在这座城市感知到冷。
她久久没有离去。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不舍些什么。
直到夏糖大概是到了寝室,给她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问她到哪里了。
她从恍惚中抽出思绪,发现自己竟然还站在校门口。
“我稍微走了一会,现在还在路上。”她这么说。
夏糖嘱咐她,“那你注意安全哦姐姐,不要太晚回去了。”
“早知道我刚刚就再陪你多走走了。”
“没事。”裴慕西回过神来,开始顺着回家的路线,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一个人走走也挺好的。”
“很久没出来走路了。”
“这样……”夏糖轻声说着,“那要不要我再出来陪你散会步?”
“不要。”裴慕西庆幸自己没有看到夏糖的眼睛,所以还能拒绝,“你好好休息,不是明天还有事吗?”
“你的事情这么多,别为我耽误时间。”
夏糖放轻呼吸,轻声说,“没有为你耽误时间。”
“那就好。”裴慕西松了口气,说。
电话里静了两秒,绵软的呼吸仿佛隔空缠绕在一起,在耳边交织缠绵,裴慕西又听到夏糖问,
“后天考试完如果我拿到驾照的话……”
“姐姐你可以请我吃饭吗?”
这无法拒绝。
这是很正当的请求。
所以裴慕西笑了笑,破除了夏糖的小心翼翼,漫不经心地说,
“好啊,那我一定要请你吃最贵的。”
夏糖在那边“嘻嘻”笑了一下,然后又大着胆子问她,“那刚刚那顿关东煮算不算?”
“算什么?”裴慕西有些疑惑,于是便问。
夏糖“嗯——”了一会,瓮声瓮气地说,
“算不算第二顿饭。”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夏糖总是纠结这种问题。
裴慕西这么想着,却还是给出了答案,
“你希望算吗?”
用问句当作答案。
夏糖迟疑了一会,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过了一会才说,“要不先算上,实在不行就撤回?”
裴慕西轻笑,
“好,你说了算。”
夏糖又开心地发出“耶”的一下。
裴慕西问,“有这么开心吗?”
“当然有啊!”夏糖说,“这世界上有多少能‘我说了算’的事情啊,现在又多了一件,当然要开心。”
裴慕西被夏糖感染,又轻松地笑了笑,顺着夏糖的话往下说,“对啊,是值得开心的。”
笑完了,她看到路边有空车路过,伸手拦下,上车之前,她有些抱歉地和夏糖说,
“我要挂电话了,夏糖。”
夏糖停了几秒,说,“哦哦好的,那你挂电话哦姐姐,到家记得给我说。”
“好。”裴慕西应着。
挂了电话,司机问她去哪,她轻阖眼皮,双手抱臂,重新打开自己的防御系统,
“城东墓园。”
司机有些惊讶,似乎很少接到大晚上去墓园的顾客,甚至还有几分犹豫,欲言又止。
裴慕西看出来他的拒绝,便笑着说,
“你停在路口就好了,我自己走进去。”
司机蹙着的眉心这才舒展开来,爽快应下,开始解释,“我不是怕,就是那边有点堵。”
裴慕西体贴地笑了笑,没再说些什么,只把视线投在窗外流动的路灯上。
倏地,放在衣兜里的手机振动一下。
惊醒她的思绪。
越理越乱,越烦闷的思绪。
似乎只有夏糖在她面前的时候,才可以让她抛弃这些繁杂的,沉闷的思绪。
她不是一个好人。
很脆弱,可又很容易无法控制自己。
真糟糕。
她这么想着,仰靠在车后座上,深深呼出一口气,倦怠感袭来,她慢吞吞地打开手机。
刚刚发来的是一条垃圾短信。
仍然是一个未知号码,问她要不要买房。
除此之外。
锁屏界面上还停留着两条微信通知。
来自两小时前。
是夏糖那条编辑了很久才发出来的微信,甚至因为编辑得太过认真,没有发现她本人就在身边的那两条微信。
裴慕西生起了好奇心。
点开看到的那一秒,愣住,然后笑意在眼底拂开波澜。
夏糖说:
「姐姐我先给你解释,你等下不要笑我QAQ,我会穿小熊内裤,不是因为我是小孩,纯粹只是因为小熊好可爱,所以我要用小熊保温杯,穿小熊袜子,用小熊皮筋,看到小熊的一切我都要买要用……穿小熊内裤也只是这个理由,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件就只把我当成幼稚不懂事的小孩子TAT」
「因为就算是到了二十五岁,我猜我也仍然会喜欢小熊的OvO」
作者有话说:
她好可爱她好可爱,真想给她买一箩筐小熊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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