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了,连日不下雨,S市的温度还是没彻底降下来。街上的人穿什么的都有,短袖、卫衣、甚至是羽绒服,突出一个反季混搭。
简述一个人背着包,站在树荫处,等居委会对接的工作人员来接他。
面前是一条颇具年代气息的老弄堂,两侧是保留着上个世纪风格的老房子,楼与楼之间紧紧挨在一起。每栋楼右侧留有一个狭小的,透不下光的楼道口,有些装了防盗门,有些则干脆裸着。
弄堂里靠墙侧摆着一些高高低低的架子,晾晒着衣物或被子,三三俩俩的老人拉了板凳坐在边上,用方言大声闲聊。
没等多久,约好的工作人员到了。来人叫岑静深,是社区的居委会主任。
微信沟通时,通过对方熟练的表情包使用和用词习惯,简述便感觉到对方年龄不会太大,现实中看见,比想象中还要年轻。
岑静深估计也就25左右,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运动装,看起来干练又青春,和居委会主任这个职务看起来十分不般配。
她的声音很衬名字,柔和但不娇气,像流水一般,“简老师,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来帮忙。”
简述礼貌地同她握手,“客气了,我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岑静深往两边看了看,疑惑道,“之前沟通的时候不是说有两位老师要来吗?”
简述“嗯”了一声,“他去停车了,应该马上就来了。”
开车过来后才发现附近没有车位,为了不错过约定的时间,席穆只能把简述放在路边,自己去找地方停车。
两人站着又聊了一会儿,席穆终于姗姗来迟。相互介绍了身份,三人便一起往弄堂里走。
“这一片都是老房子,住着很多独居的老年人。”岑静深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一路上和不同的爷爷奶奶打招呼,“为了方便大家生活,前主任就号召成立了志愿者服务站,最开始以帮扶互助为主,参与的志愿者也都是退休的中年人。”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中年人也慢慢变成老人啦。”岑静深感叹道,“志愿者的年纪上去了,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别说去帮助年纪更大的了。而且很多爷爷奶奶都八九十岁了,根本没有自理能力,照料起来比较困难。虽然每年政府也会组织一些志愿者上门,但频率和人数还是太少了,老人们都很脆弱,容易突发各种意外情况……”
岑静深说着叹了口气,“今年夏天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有位就八十多岁的老人脑梗发作,发现得太晚没来得及救回来。”
人口老龄化极速发展后,此类事情也曾多次上过新闻。
简述第一次听到现实中的亲历者讲述,内心仍旧很受触动,有些难受。
“他们的子女都不在了吗?”
“有些是不在了,有些……谁知道呢。”岑静深叹了口气,“还有一些本身工作忙,上有老下有小的,照顾不过来也很正常,毕竟赚钱也是不能懈怠的事情。”
很现实的情况,简述发现自己无法给出什么好的建议。他想了想,问席穆,“是不是远恒的AI看护也可以给这些独居老人使用。”
“现在成本还是太高了,即使量产了,售价也很难压下来。”席穆否定道,“如果有这个经济实力,其实请个看家保姆更加适合。”
情况确实如对方所言,面对社会化的问题,简述未免感到沮丧。
席穆想了想,“可以考虑推动一些社企合作,现在很多新型养老模式都在探索中,企业很愿意用试点推行的方式打开市场。比如说老年陪诊、机器人送餐、家庭康养服务等等。”
“其实这些都有在以政府采购的形式来做,”岑静深略感无奈,“最难的还是上行下效,从政策发布到基层执行,中间无数环节都会出现问题……算了,不说这个。”
她安慰简述,“现在主要还是人手不够,我们居委会也没什么年轻人……大家都不太愿意留在社区基层工作,没编制,工资也不高,事情又琐碎。所以还是想借助直播和平台的传播力,让更多人关注到独居老人的困境。”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弄堂尽头的居委会办公楼,楼前的空地上,志愿者们正在分装今天要送去的慰问品。大部分都是中年甚至老年人,工作人员也都在四十岁上下。
岑静深和他们对了一下今天的流程,便加入了分装的行列。简述借了张桌子把背包放下,和席穆一起把直播要用的设备组装起来。
项目组其他人都有事情在忙,协助直播的工作就全部落到了新晋“小助理”头上。为此,前几天席穆都在默默接受林森的“特训”。现在接好稳定器,摆起架势,还挺像那么回事。
简述调侃道,“有模有样啊席总?”
席穆莫名有些骄傲,“看着吧,我可比王敛有用多了。”
时间差不多了,他把镜头对准简述,打开直播。
简述失去了吐槽的机会,他只能展开笑容,朝镜头挥了挥手。
“大家好,今天是一期特别的直播节目……”
镜头一路跟随着简述的身影,他向大家介绍着这个有些特殊的“老年”社区。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一起前往慰问独居老人。镜头扫过破旧的墙面和窄窄的楼梯,又进入堆满杂物的房间,最后框住大多显得干瘦的独居老人。
他们有些精神还很好,说话也利索,笑眯眯地和简述说话。有些却已经卧床不起,完全丧失了行为能力,回话断断续续听不分明,往往简述要理解很久。
但他始终很耐心,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细致地和工作人员以及老人沟通,让直播间的观众更清楚眼前的情况。
席穆维持着拍摄,分心看向手机屏幕显示的直播画面。
仅仅播了两个小时,直播间人气值就超过了200万,换算过来大概有近两万人同时在线,弹幕密密麻麻地滚动着。
没有任何预告,不在热门时段,内容又相对沉闷的直播,能够到达这样的数据,纯粹靠的就是账号或者说主播本人的影响力。
席穆将视线切回现实中,直播有些许延迟,画面也多少失真,远没有眼前的人来得鲜活。
他专注地看着简述,几乎想不起最初自己只是为了广撒网随手帮忙时,心中是什么打算与期望……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从未预料到未来会如此发展。
简述到达了一个比他最初的设想更高,也更危险的位置。
无论是在席穆的心中,还是在大众的视野中。
直播结束没过多久,简述收到岑静深的微信,是一张邮箱的截图。收件箱标识上面写着999+,已经超过了显示上限。
微信的文字都透着兴奋,“谢谢简老师!!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多志愿者申请!!!”
简述也很高兴,但他想了想,还是叮嘱道,“看直播的人构成比较复杂,筛选一定要好好做。”
对方回了个“好”,简述给席穆同步了下喜讯,便没再把注意力放在上面。毕竟工作是做不完的,做了一件还有下一件。
简述紧赶慢赶把拖了许久的视频脚本写了,再加上拍摄剪辑,终于在购物节之前给甲方发过去审核,只等确认无误便可以发送了。
席穆最近似乎很闲,矜矜业业地扮演着小助理的角色,除了参加必要的会议,几乎都呆在简述办公室。
端茶倒水,搜集材料,整理文档,什么都又快又好。
简述不得不承认,席穆确实比王敛要好用许多。
虽然他也不想做这么无聊的比较,但无奈当事人极力要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谈恋爱让人降智,席穆在他的面前,越来越像个年纪小的弟弟。
……当然,除了现在。
又是一个加班到凌晨的工作日。
夜色笼罩着城市,过了零点,大楼只有少数几间屋子还亮着灯。
楼下还有夜班的主播在直播,放轻呼吸仔细倾听的话,能够隐约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陷入黑暗的房间中,只有显示器的屏保画面亮着。流光溢彩的线条不断闪烁,隐隐照出边上一小节紧绷的小臂和颤抖的手掌。
掌心抵着桌面,五指微微蜷曲,指面泛着被压出来的红。片刻后,另一双手覆了过来,先是温柔地将分开的手指收拢起来,又紧紧捏在手心。
简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在短暂地退后中试图分辨对方的轮廓。但还没等他适应光线,阴影又重重地压了过来吻住,攫夺他的空气。
手粘着手,脚贴着脚,身体紧紧相依。鼻息是灼热的,唇与舌原本是温的,也在碰触间中变得滚烫。
简述仿若是无边无际大海中的小舟,他完全失去了方向,只能胡乱地顺着洋流被动前行。
感受到对方越来越沉重的呼吸,相贴的某些地方也改变了形状。
简述捏着席穆的手臂勉强避开对方无休止的吻,齿间艰难地泄露带着气音的提醒,“……抽屉里。”
席穆没听清,喘着气退了一点,附耳过来,“什么?”
简述便凑近一点,小声说了。席穆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显然没有预判,语气不可思议,“怎么在办公室放这个。”
“上次在便利店看到,就买了。”
带回家又觉得羞耻,便扔在了抽屉深处。
简述用手背挡住自己的眼睛,小声说,“总是要用到的,而且我做了点功课,说是男性之间更要注意……”
“安全”两字没能出声,手被推开,喉咙又被堵住。
他失去了所有的倚仗,只能抓紧唯一的桅杆。席穆的身体很烫,手也炽热,带来了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感官体验。
简述喘着气,身体不停颤抖。
许久之后,暴雨平息了,和风细雨下,夜空显露出来。
月光照拂他,包裹他,划过每一寸裸露的肌肤,安抚他不受控的颤栗,晕开一段无声却柔软的时间。
直到手机振动打破了寂静。
作者有话说:
声明:并没有到最后一步(x标题也没有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