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抓到她。】
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是在很平常的午后, 五条悟趴在课桌上撑着脑袋,看奈奈旁若无人地与硝子说笑。
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撒在她身上,给她的轮廓被描绘了一圈夺目的光晕, 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甜得就像是眼底有蜜糖在流淌。
某些甜食控的DNA动了。
他其实完全没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但那双眼睛凝视的人是硝子不是他,让他稍·微有点在意。
所以她为什么要一直跟硝子聊天,聊到忘乎所以, 聊到完全看不见其他人?明明他也一直都在注视着她的吧?那可是超级完美超级强的五条悟在看她耶!
果然奈奈就是超级偏心!
不仅偏心杰, 还偏心硝子,就是不偏心他简直太过分了。
那些难以言喻的陌生情绪在他身体里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但他并不知道那些情绪是出于什么,这让五条悟有些烦躁,他只能凭借着本能充满怨念地盯着那人,眼睛一眨都不眨。
【看我看我看我。】
【为-什-么-还-不-看-我!】
许是他的怨念化为了实质,刺得那人如芒刺在背, 让她不得不将自己的视线从硝子那里移到了他身上:“怎么了?”
五条悟他不说话,五条悟他生气了。
于是开始大眼瞪小眼, 最终是奈奈败下阵来,无奈地从课桌抽屉里拿出了几颗草莓夹心硬糖递到他面前。她除了金平糖以外对其他糖果没有特别的偏好,所以这些糖其实都是给不爱吃金平糖的五条悟准备的,五条悟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她拿着草莓糖, 像哄任性的小朋友好言好语地哄着这只气鼓鼓的大猫:“好啦好啦,乖,别生气了。”
五条悟的鼻尖动了动, 他似乎嗅到了蜜糖甜甜的香气,但并不是来源于眼前的糖果, 而是来源于……
他抬眸看她,在那双甜蜜的眼里找到了自己的倒影。
但这远远不够,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个。
于是五条大少爷不满地哼了哼,没有伸手接过糖果也没有说话,而是微微抬起下巴懒洋洋地张开嘴,像只高傲地等着主人投喂的猫猫。
奈奈叹了一口气,嘴上说着真是败给你了,手上却还是剥开染着草莓香气的包装纸,将那颗透亮香甜的糖果递到了他唇边。
高傲的猫猫嗷呜一口吞掉那颗沾染了奈奈气息的糖果,满意地在那双眼睛里找到只有面对自己时才会有的纵容。
很过分吧。
只有这种时候,奈奈似乎才是偏爱他的。
但奈奈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突然开口的杰吸引了过去,于是那种满足感转瞬即逝,更多的不满足很快又翻涌而上。
【讨厌。】
五条悟冷眼看着她跟另外两个同期聊起其他的话题,把嘴里的糖果咬得嘎嘣响,仿佛咬得不是糖果而是什么其他的东西那样。
那颗倒霉的糖果还没有体会过被细细品味的滋味,甚至还没来及被温热的口腔融化,就被愤愤地咬碎,内里香甜的草莓糖浆夹心被可怜兮兮挤出。
【偏心。】
高高在上的神子大人从不缺爱,爱慕他敬仰他的人多了去了他都不屑一顾,但是唯独对于眼前这个人,他总觉得自己得到的不够多。
因为奈奈总是在看别人,要是不抓住的话,她的目光根本就不会停留。
真是太讨厌了。
【他要抓住她。】
后来这样的念头出现得也越来越频繁。
奈奈和别人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奈奈跟别人说话没有看向他的时候,奈奈受伤在他怀里失去呼吸的时候,奈奈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乖乖待在他怀里的时候,奈奈独自前往没有他的国家的时候。
那些数不清的时刻,那些或亲密或遥远的瞬间,想要抓住她的念头就会开始在他的脑子里反复拉扯,搅得他心神不宁。
只有当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只有当她重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时,才会稍稍缓解。
但那总是不够。
【为什么要站在离他那么远的地方?】
焦躁的白毛大猫,蓬松的尾巴胡乱地摆动着。
将脑袋搭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伸手从背后揽住她的肩膀,让她整个人都倚靠在他的怀里,又或者说让他整个人都黏黏糊糊地粘在她身上感受着她的气息。
但即便是这样也不够。
【为什么不能更近一点?】
【为什么不能更靠近她一点?】
当“不经意”询问的对方是否开心的话,再一次被避重就轻地一笔带过时,意识到自己被隔绝在外的五条猫猫生了闷气。
明明不开心却还是要扯出笑脸,她难道不知道每当她不开心的时候,她眼里的蜜糖都会变得苦涩吗?
好吧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奈奈的表情管理一流,而且正常人眼里也不会有蜜糖,但甜食爱好者完全不管,天上天下唯吾独尊的最强深信自己感知到的一切。
直觉系猫猫对于甜度有着超乎寻常的敏锐,甚至能根据那并不存在的蜜糖的气味,判断奈奈的心情。
但奈奈在这一点上的固执超乎想象,被看破了也无所谓,照样我行我素照样嘴硬,总是能把五条悟气的牙痒痒,恨不得狠狠咬她一口。
就像那天咬破那颗草莓糖坚硬的外壳舔舐内里的夹心那样,咬碎她的游刃有余,舔舐她内里最真实的那部分,即使是苦涩的也无所谓。
但奈奈就是不愿意,甚至还想推开他。
太过分了。
明明他都走到她面前张开怀抱了,这家伙怎么非但不靠近还想着后退呢?
【他-不-允-许。】
所以当奈奈突然开始躲着他时,他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那样气得不轻。
往日里奈奈惹他生气的时候,只要她说几句话他就会乖乖被哄好,其他人哪里有这待遇啊,他不把惹他生气的人天灵盖掀起来就算不错了。
但为什么奈奈生他气的时候,却连哄人的机会都不给?他甚至连她生气的理由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因为他想离她更近一点吗?
近在咫尺却如隔天堑,只要感知到他的存在马上就走,躲他就像是在躲洪水猛兽一样。
过分过分过分!
一直被纵容着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种冷遇的五条猫猫出离愤怒了。
凭什么?
凭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像要将他丢掉一样?他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伙。
【他要抓住她。】
奈奈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他是绝对绝对不会轻易被她哄好的!
直到这时还相信自己被纵容着的最强,即使在任务中也怒气冲冲地只想着尽快回高专,去堵那个把他搞得心神不宁辗转反侧的小混蛋。
但奈奈并没有等他回来。
他们说她叛逃了。
……凭什么?
【过分。】
满世界找人却感知不到对方的一丝气息,偶尔抓住了尾巴又很快被她溜掉,她的瞬移用得这么炉火纯青就是为了躲他是吗?
【偏心。】
身边那么多人都见到了她,她甚至还接了硝子的电话,偏偏对他避之不见,所以那两天的避如蛇蝎是给他的提前预演是吗?
【讨厌。】
凭什么他找了她那么久,担心她受伤,担心她出意外,好不容易见面了她却这么冷淡?
明明只要奈奈现在上来抱住他,他就一定不会再生气了。
就算她不喜欢烂橘子想当诅咒师也无所谓,就算她不想再待在高专也无所谓,就算她想要把御三家搅得天翻地覆也无所谓,只要乖乖像以前那样看着他待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但奈奈不愿意。
她总是不愿意。
见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后退,看他的眼神也冷淡得像是在看无关紧要的人,他甚至嗅不到象征她情绪的蜜糖香气,抓住她的手也像是抓住了一团冰冷的空气。
所以不偏爱他就算了,凭什么连唯一的纵容也要收回去?
【他不允许。】
既然要收回,那当初就索性不要给啊,他可不是那种会死皮赖脸,别人不给就发脾气的家伙!
纵容他让他沉溺又擅自收回,还要故意与他兵刃相向,说一些让他更生气的话,她不如直接拿那把刀捅穿他喉咙不是更好?
五条悟死死看着奈奈右手紧握着的那把他很熟悉的武器,那是曾经捅穿五条悟咽喉的武器,也是属于伏黑甚尔那混蛋的武器。
说什么让他用无下限,说什么早就告诉过他不要太相信她,就算是奈奈,做到这种程度也未免太过火了吧?
“为了避免误会,提前说明一下,我跟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伙的,星浆体的时候他所有的计划我都知道,我只是没有告诉你们而已。”
【撒谎。】
“你们追杀他的时候,把他传送走也是我干的,你也知道的我很擅长瞬移。”
【骗子。】
撒谎,骗子,故意说这种话,都只是为了甩开他而已。
但那双苍蓝的眼眸里还是翻涌起冰霜的暗流,心底那些不满的黑色的情绪挣扎着扭曲着要冲破束缚,抓住那纤细手腕的指尖也开始不受控的颤抖。
【他要抓住她。】
她也是这样毫不留情地用决绝的话语捅穿杰的心脏的吗?
【要抓住她。】
还是只对他一个人这样?
【抓住她。】
应该只是对他一个人这样吧,毕竟奈奈一直都是那么偏心,关心杰关心硝子甚至关心七海灰原,但对上他就是那句,如果是悟的话就算什么都不说也会走上正确的路吧。
凭什么?
她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才肆无忌惮把将他的心意践踏在脚下。
“离开高专的理由,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当我是受够了吧。”
那轻颤的手指凝滞了,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一秒的宁静。
“高专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阻碍。”
【……】
恍惚间,那在漫长的寻找奈奈的日子里,如被烈火烹烧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东西终于在此刻彻底断裂。
属于最强凌厉的咒力不受控地迸发而出,狂暴的威压肆虐,直接让这本就因为奈奈的须佐能乎而被搞得破破烂烂的战场越发危机四伏,细碎的石子变成了锋利的武器被磅礴的咒力激得四处乱飞。
连远离战场的伏黑甚尔和禅院直毘人都受到牵连,但位于风暴中心的奈奈却没有被伤到分毫。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残存的理智,依旧让他下意识地在保护她。
直到……
有人从天而降将奈奈从他的手里抢走。
他紧紧抓住的手腕突然落了空,真正意义上地变成了一团冷冰冰的空气。
而他想要抓住的人,出现在了另一个陌生人的臂弯里,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对方。
是震惊的,不敢置信的,毫无保留的,充满爱意的眼神。
……是他没有得到过的眼神。
奈奈总是那么游刃有余,从来没有人没有事能让她心神俱颤,他曾以为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如此。
原来她也有这样专注得全世界只能看到一个人的眼神,原来她也会颤抖地叫出别人的名字——
“……佐助?”
佐助啊。
五条悟收拢的手指不受控地发出令人胆寒的骨节扭动声,垂下的额发遮挡住脸上的表情,他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忽得在心里嗤笑了一下。
哈啊,是以前听过的名字呢,是那个……
在奈奈心里天下第一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