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人?”维克对此有些茫然,似乎是从未想过会有这种可能性。

  “对啊!”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耻的你大着声音说,脸有些发热,“就是最重要的人!我就是对你在意得很!”

  “噗、噗哈哈哈——!”,他立马就被你给逗笑了,肩膀还笑得一颤一颤的,“唯你有病吧?明明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还这么看我?”

  “你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哈哈哈哈!”

  “刚才的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哦。”你褪去多余的表情,眼神平静又带有些许恐怖地拍拍维克的脸,只两下就把他的笑给拍没了。

  “抱歉。”他抿着唇偏开视线。

  “没事,我也知道我这样很奇怪啦”,你恢复成平常的样子,收回自己的手,没再对维克有什么动作。

  双手后撑到床上,你眼睛空空地望着透入屋内的那一缕光线,也是唯一一缕,“很愿意相信别人,就算知道可能有鬼也会首先选择相信,总是无所谓其中的风险。”

  “以及,在得知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糟糕事后,如果那是我所能触及、所能作用的地方,就无法视而不见。”

  “因为那些痛苦、那些悲伤,我做不到只是听听而已,光是听一听我的心就可能会开始痛、身体也可能会有反应,眼泪、肚子疼之类,甚至是产生幻痛。”

  或者是直接自己动手去实现那些痛感。

  “虽然我不一定能帮到对方什么,还可能会帮倒忙,但我就是想要尽可能地做些什么。因为什么都不做的话,我知道我肯定会后悔的,我讨厌后悔。”

  “……你在这方面倒是把自己看得清楚。”沉默好一会儿后,维克才半是自嘲半是无奈地笑到,“是我错怪你了。”

  “以前总觉得你就是个单纯的老好人,原来那是你共情能力太过强大,原来那是你在坚持随自己的心意行事,又原来,是那些潜在的危险你都不在乎。”

  “我也没说不在乎!”

  “别说了,唯”,他淡下表情眼神平静地看着你,那目光仿佛是能将你那些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都给看穿。

  而后他缓缓开口评价你道:“你可还真是个危险人物。”

  “总有一天,你会因为你的这种行事原则而伤痕累累,甚至是自取灭亡的。”

  “我知道”,毫无可信度地回上这么一句,你只直白且干巴地又问他说,“复仇的计划你应该已经有了吧,我要怎么帮你?”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维克还是那句话,只不过这次他说得更为肯定,不是应激似的拒绝,而是经过思考后的决定。

  “你不该掺和到这种事里,你也不适合”,他抱着手臂神色冷静地向你分析说,“就像你说的,你也可能会帮倒忙,而在我的眼中,你是百分百会帮倒忙。”

  “过分在意他人的苦难,注意力易被转移,且情绪不稳定,有冲动行事和自毁的倾向。而且你再怎么擅长战斗,本质也是天真简单,对流星街也一知半解,又何谈同那群老油条相斗?”

  “我很乐意有合作对象,唯”,他状似无奈地摊摊手,“可那不是像你这样的容易被他人利用的定时炸弹。”

  这一句句有理有据的话结结实实地给你浇了盆冷水,你宁愿维克一直态度很差地说着不接受你,也不想听他如此客观地剖析你,不想听他像这样好似有心无力地拒绝你。

  “你可以把我当作武力输出的工具”,头脑有些混乱的你无计可施地说出这般苍白无力的话,垂着脑袋不愿与维克对视,“要怎么用只要你来想就好。”

  “我拒绝”,他依旧这么说,转而又松下表情笑道,“这样说的话,你肯定还是不会就这么接受吧。”

  “我无法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答案,唯。”他斜着身子歪头对上你的眼睛,眸光很是温柔,“不过我仍会停留在这里,也希望你能允许我暂且继续停留在你身边。”

  “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离开,什么时候会同你告别,不知道该就此和你说什么为好。”

  “所以,维持现状可以吗?”他浅浅地笑着,脸上像是附有一层假面,“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担心太多。”

  “一切都像之前那样。”

  “帮我处理伤口吧”,你神色淡然地抬起眼睛,身体放松下来,似乎方才的事眨眼间便已翻过篇去,“血还在流,把床都弄脏了,水好贵的。”

  其实是你这次刻意减缓了伤势的恢复速度,不然按理来说,它们恐怕过不了多久就好全了。

  “你没事吧?”维克定定地看着你,眼中的担忧罕见的格外明显。他伸手捏了一下你的脸,还用另一只手贴贴你的额头,“不会脑子出问题了?”

  你无语地拍开他的手,“好着呢。”

  “既然你说像之前那样,那你现在不是该帮我处理伤口吗?”

  又定眼看了你一阵,维克没再多说什么,他照着你的话做了。打来一盆水,他边包扎还边语重心长地劝诫你说:

  “做事不要走极端,行事不要太主观,别路见不平就一股脑地往前冲,也别总浸着一身血回来,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别再对人说什么把你当成工具的话。”

  “你是人,不是也不可能是工具。”

  “你今天话好多。”额头靠到他那比你要小一些的肩膀上,你装作不耐烦地说,“老妈子一样。”

  “喂喂喂!血沾我身上了!”嘴上虽然嫌弃地这么说,实际上他也只轻轻推了你一下。

  而在感知到你滴落在他身上的温度后,他瞬间不再做什么抗拒你的动作,因为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可惜你没能看见他的表情。

  “维克,你会死吗?”你问他说,眼泪静静地往下淌,“我不想你死,可以不要死吗?”

  “你还这么小,这么聪明、这么优秀、这么前途无量。”

  “你是第一个看出还点明我的那些糟糕本性的人,第一个对我说那么多不中听但又一针见血的话的人,第一个不嫌弃我这阴暗又摆烂的样子的人。”

  泪水越来越多,渐渐地都有些不受你控制。你揪住他的衣角,祈求一般说:“你不要死好不好?可以复仇,但你不要死好不好?”

  “那些人那么可恶,他们肯定不会让你死得好受的!肯定会很痛苦的!”

  “唯,冷静。”他抓住你的肩膀将你带离他的肩,像是在强装镇定地看着你。他一字一句地告诉你说:“我可没说过我会死,我也没有寻死的心。”

  “你别这么早就给我伤心上了。”

  “抱歉”,你愣愣地擦擦眼泪,却是越擦越多,“我只是、只是害怕。”

  “倒是没发现你这么能哭”,维克这么说着,但他还是用一条干净的绷带帮你擦起眼泪,“好了好了,你不是一直说自己其实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吗?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像个孩子?”

  “那是因为、因为你太不像孩子了!”你抽噎着反驳到,“哪个孩子像你这样又会治疗又会制药的,说话还一股过来人的味道!”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维克替你擦眼泪的动作重了些。你拉开他的手,自己扯着被角胡乱擦完脸上的泪水,然后神色认真地盯着他说:

  “你不接受我的帮助,好啊,可我始终是不想你死的,我会干涉你的,你嫌我烦也没用。”

  “……你还真是脸皮厚啊。”

  “对啊”,你对此毫不介意,“不厚的话,那这日子可就难受太多了。”

  自那天后,平日里的你看似是没什么变化,实则要比以前谨慎小心许多、脑子里考虑的事也多了不少,只是你几乎都揣着不说,表情也总装得很好。

  维克也表现得和以前大差不差,不过他说你说得要比以前多了,每注意到你有不对劲的苗头时,他便会人生导师一般地提醒你纠正你。

  他似乎还察觉到了你那藏在心底的自.砂倾向。

  某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在听完你对未来的童话式期许后,和你一个铺盖窝的维克合上手中的书,他转头问你:

  “唯,如果那份未来里只有你自己呢,你想干什么?”

  不要误会,自打你们结伴起,你们便一直选择睡在一起,有床分着睡也好,没床靠着睡也罢。

  之前是为了防止夜间的潜在危险,现在则是还添了一项,防止维克于夜间悄悄出走。

  你被他这话问得一愣,好半天都想不出答案来,最后只毫无新意且有些无所适从地回答说:

  “活着,也就好好地活着吧。”

  “嗯,还不错的想法”,他先是这样认可了你一句,然后又鼓励你道:

  “不过,你可以稍微再多要求一些吧,稍微再多想象一些吧?带有一群人的未来明明那么多姿多彩,只谈及你一人时你却只论‘活着’吗?”

  “虽然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不了解你曾经历怎样的又有多少的不好的事,但我认为它应该不值得你被它影响到这种程度。”

  “你好像总是想太多,好像总是在害怕。”

  你见他深呼一口气,接着你听他说出了你自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从他口中听到的直球发言:

  “唯,我很喜欢你。”

  “组织里的大家也都很喜欢你。”

  “你需要清楚,你有能力、有魅力、也有实力,你可以拥有很多、你能够做到很多,你不应该看扁你自己。”

  “而就算是你觉得自己没有这些东西,又哪怕你是真没有,你也该如此。少想些有的没的,多些自信,多些自我认同。”

  “呃,谢谢?”突然被这种话砸到的你一时间想不出应对方案,只这样事外之人一般地回复了一句。

  维克看你的眼神顿时染上几分无语以及恨铁不成钢,他有那么一丝不敢相信地问你:

  “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

  “我、我会努力的!”你的回答依旧不尽人意。

  但实际上,你的脑子这时候已经转了过来,意识到了维克这小子居然承认说他喜欢你,现在还在劝你要养成一个健康的心理状态,这可真是活久见。

  不过,情况你虽是清楚了,但这并不影响你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伸出拳重重地锤了一下你的肩膀,维克恢复回平常那冷冷的样子,警告你说:

  “你最好是。”

  相安无事地又过去一两个月,没能从维克身上调查到多少异常的你本以为这份平静还会持续许久,结果一个雇佣兵的到来迅速地打乱了你的阵脚。

  那是一个第一次见面就主动向你搭讪还要请你吃饭的怪家伙,说是欣赏你的战斗潜力,还直白地表明他想拉你去他那儿做事,你当然是拒绝了。

  结果接下来一星期,你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偶遇到他,听了不少诸如“战斗天才”、“上好的璞玉”、“未经打磨的钻石”之类的话,还和他过了不少招。

  你原以为他就是个喜好战斗、热衷挖宝的怪人,可没想到,真正和他对上时,这个浑身肌肉的年轻小哥把维克给绑来当了赌注,说是谁赢了谁就可以带走他。

  搞半天原来是追杀的人,落败之前,你没什么压力地这么想到。自然,这最后是你输了,输于他那奇怪又诡异的念能力。

  你输得很难看,昏迷之前还被对方狠狠嘲讽了一波,他说你太过温柔、说你让人失望、说你浪费资质、说你自视清高。

  你当时听得是牙根发痒,想要站起来邦邦给他两拳,可惜那时的你已经不太能动弹,睁开眼皮都费劲。

  什么太过温柔、什么浪费资质、什么自视清高?!

  你才不想管这些!

  呵呵,说到底,就是你不够强对吧。

  不够强,所以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不够强,所以无法实现自己想实施的善。

  不够强,所以无法让这类家伙闭上嘴巴、别擅自定义你应该如何使用力量!

  可是,无论如何,维克确实是走了,但你又不是不能去找他。

  两个月的时间,你疯狂扩张自己组织的影响力,走过了大半的流星街分区,好让你能拿到你想要的渠道,毕竟这事儿单靠你一人是肯定不行的。

  两个月后,你在一位区长的引荐下联系上一个神秘组织,见到了它的现任首领,和他做了一个交易。

  他们会帮你找到维克,代价是你要加入他们的计划,帮他们除掉流星街的一些守旧派,简单来说就是临时打手。

  虽然心存疑虑,心想他们的要求怎么这么简单,不过仔细看上好几遍合同后,你都没找着什么有问题的地方,也便就这么答应了。

  他们的效率很快,不过两天就让你再次见到了维克。

  同伴相见,本是不该说有多高兴,也该是心情不错的,可你们是见到对方后都迅速黑了脸。

  还有其他人在场时,你们是都忍着,但等到你们总算能单独相处时,你们一个指着对方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一个指着对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说你的脸。”你小心地揭下维克的面具,生气极了地看着他,同时心里疼得要命。

  这次他没有带全脸面具,而是半脸,可能是因为他也没必要遮那么严实了。毕竟那原本精致的五官已经通通烂掉了,像是被人往脸上泼了硫酸,还泼得特全。

  要说你是怎么认出他的,身材、眼神、走路习惯,睡都一起睡了这么久,就算是脸烂了,你认不出他也是有鬼了。

  “毁容了,很明显不是吗?”他倒是一脸坦荡,像是你的生气来得没有道理、像是你在无理取闹一般。

  “你还‘不是吗’?!”你气得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差点把他给拎起来,“你难道就不痛吗?!难道就不难受吗?!”

  “不难受。”他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看得你是难受极了,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直接让你一时失声:

  “因为是我自己做的啊,只是为了增加安全系数而已。你明白的吧,唯,那张脸太惹眼了。”

  颤抖着松开他的衣领,你脱力地坐到地上,双手捂着脸无声地流起泪来。

  “我可真是小看你了”,你哽咽着说,“你怎么能够对自己这么残忍?!你怎么下得去手啊?!”

  维克蹲下身,伸手想要替你拭去眼泪,“因为这对我来说并没有多么残忍啊,我也早就为此准备过无数次了。”

  抓住他伸来的那只手,你满眼无措地看着他,眼泪流个不停,“可我接受不了。”

  他拿回他的那副面具戴回脸上,嘴角居然还能扯出一抹笑来,“现在呢?没那么害怕了吧?”

  “不是害怕啊!”你捶打几下地面谴责他说,“是心疼!疼死了!”

  接着你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及他的那张脸,那张皱巴巴的脸,那张完全没有以往活力的脸,那张似乎比耄耋老人还要缺乏生命力的脸。

  你控制不住自己,瞬间哭得更猛了,泪水像是开闸的洪水般彻底止不住。那哭声却是依旧被你死死地压制着,不凑近你是根本听不见。

  “好了好了”,维克环抱住你,轻拍着你的背。他一直轻声安慰着你,直到你缓过劲来,不再闷着脑袋哭。

  “你、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后悔”,你一边打着哭嗝一边愤愤地看着维克,“真是狠心得很!”

  “那你呢?”他轻哼一声,“你又有好到哪儿去?”

  他这时才向你生起气来,是压着心气的那种生气,比以前那种只会大起声音的生气要恐怖得多。

  “你知道你到底和他们交易了什么吗?”他沉着脸问你,也没等你回答他便继续说道:“交易的是我们两个人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去向,他们想用你框住我,想利用戒指。”

  “你和他们签了合同对吧?你知道那份合同是念能力的产物吗?你可是无法轻易违反的,说不定还有一些你没能看见的它所自带的附加条件。”

  “是有人死在这上面的,你知道吗?你打听过吗?”

  “……抱歉。”你自觉不对,低着声音回了一句。

  “算了”,出乎意料地,他很快就放过了你,还轻声笑了出来,“反正是为了找我吧。”

  “我的错”,他有些无奈又好笑地说,“低估了你那些话的真诚性,也低估了你的行动力。”

  “好了,现在你找到我了,我也拒绝不了你了”,他伸手抬起你的脸,笑着对你说道:“那就拜托你帮我了,唯。”

  “可是你的脸”,你的表情依旧难看得很,泪水还挂在眼角。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轻轻抵住你的额头,“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可是,如果你足够强的话,那他就不用……

  “可以帮我吗?”他又问了你一次。

  “……当然是可以啊你这家伙。”

  这次你成功了,可你只成功一点。

  你帮着维克杀死了他的那些仇家们,却也看着他死在你的怀里,毫无办法。

  在你没有看见他的那段时间,他向戒指换取了奇迹,毕竟在那时的他眼中,你已经不会再出场了嘛。

  原来他已经选择了死亡。

  从他口中得知这个真相时,你不由哭着笑了,“原来是骗我的啊,说什么不会寻死,都是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

  “抱歉了”,他也咳着血跟着你笑,“这是我、我的错,你可、可别学我啊,哈、哈哈。”

  “别笑了……”

  你又在流泪了,它们一滴滴地落到维克的胸口,越发晕染开那片血迹,惹得你眼睛也越发酸涩。

  “唯,不准自砂。”维克握住你距离他最近的那只手,他的表情突然平静下来,声音也诡异地流畅起来,回光返照一般。

  他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嘱咐你说:“要重视自己的身体,要以自己的意志为先,不要再总去做会让自己受伤的又不必要的事了。”

  然后他伸出手想摸上你的脸,可却像是被力气限制住了高度,指尖发颤也无法触碰到那里。

  你赶紧握住他的那只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担忧又急切地问他:“你想说什么?!”

  “请你好好的、幸福地活下去,可以……”

  “吗”字还没能落下,少年的手便已失去力气,被你握在手间的东西仿佛眨眼间便变成了枯萎的树枝,只剩下单纯的重量。

  感受到少年的体温正在渐渐消失,你用尽全力地对他实施治愈能力,这个你以前只对自己用过、也只会对自己使用的能力。

  可这只让维克的脸逐渐得到修复,却没能将他从死亡那边拉回来哪怕只是一点,根本是毫无作用。

  而就在这时,漏洞感应了。

  漏洞就是那枚戒指。

  搞什么啊,哈哈。

  你是真笑了,从未如此想笑过。

  「看来是时候该回收了呢~」

  你听见一位小女孩的声音,凭借直觉往空中一抓,你瞬间把它给揪了出来。

  “戒指?”你冷冷地看着它,“都是你的杰作,是吗?”

  毫不在乎它那惊恐的眼神,你用双手拉扯着它的身体,“哎呀,看起来还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啊,搞什么,到头来还是让我来处理魔女。”

  “不对”,你的头脑浅浅转了转,“应该也不是魔女,你是被主人弄丢的戒指吧,随后诞生出了意识?”

  被你蹂.躏于股掌之间的戒灵灵体半点也不敢反抗你,点着头应了你的猜测。

  “那”,你的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你说的回收,是要回收什么?”

  它颤颤巍巍地指向一个方向,好巧不巧,刚好是你的怀里,是躺在你腿上的那具冷下去的尸体。

  不知何处而来的黑影“刷”的一下出现,一口吞下你手中的灵体,然后它乖乖地盘踞在你的身后。又是不知何处而来的家伙开始行动,引得地面都有规律震动地起来,像是在演奏什么悲乐。

  正当你疑惑之际,你意有所感地抬手一看,看见的不是人类的手,而是一团正在蠕动成型的东西,诡异的、拼接的、“艺术”的色彩和光泽,是你再熟悉不过的老朋友。

  真恶心啊,你想。

  真恶心啊,你忍不住笑了。

  真恶心啊,全.部.都,恶心死了。

  “咔嚓”一声,荧幕瞬间被分割成无数小块,雪花一般破碎开来。它们落到地面上,化成股股黑泥,它们流动着、涌动着,重现魔女形成之初的盛况。

  被瞳护着去到安全的观景台,散兵看见‘你’张口咬碎那枚戒指并一脸悲伤地吞下它,看见‘你’怀抱住‘维克的尸体’,面含微笑地任由‘你们’的躯体被透着彩色的黑泥们所吞噬。

  而后一阵温和的白金色光芒,“新生”的魔女显现出身形。

  它戴着一顶巨大的尖顶帽,垂下的帘状物遮挡住它的脸,散兵只隐约看见它的脸上有着繁复循环的圆形花纹,以及自它眼中流出的黑金色流体。

  往下是华丽又夸张的裙摆,宽大得像是能够包罗所有黑暗,尖利得像是能够刺死所有恶徒。

  裙摆越往下越是透明,像是由各式骷髅串联而成的有骨裙撑也越是显眼。但仔细一看,其实不只是骷髅,还有不少状似人类肢体的东西,以及一些他未曾见过的陌生物件。

  魔女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像是在祈祷什么,又像是在哀悼,浸满悲伤的诉说着爱的话语自它的唇中溢出,被黑色覆盖上一层的彩自它的身后破出。

  那滩彩色像是新生的孩童,它们肆意地探索着、窥看着,眨眼间便形成了一对不规则的荆棘似的巨大翅膀。

  不过比起翅膀,那倒更像是谁所背负的刑具。

  使魔们从荆棘尖端生出,它们尖叫着、歌唱着,挽手相伴地杀死了那些由记忆所化出的人类幻象。

  那片流星街景象逐渐被复制在结界之中,仿佛是真让时空穿越、让时光倒流。

  散兵和瞳站在一处残垣之上,他看着结界中的那些人,无论是无辜还是有罪,无论是孩童还是老人,而且不只是人。

  所有生命全都被‘你’大手一挥地通通杀死了,恐怕是连后悔都来不及。

  白光一闪,一位宛若神明的粉发少女出现在魔女面前,她伸手拭去了它的泪水,然后温柔地抱住它,金色的眸子溢散出神性。

  “抱歉,我来晚了。”

  “没事的,唯,别害怕、别害怕”,她抚摸着魔女的头,轻声安慰着它,“你不会成为祸害人类的魔女的,不会失去自己的意识的。”

  听不懂的悲鸣自魔女的口中发出,散兵本能地想要捂住耳朵,理智上却又不愿捂住。站在他身边的瞳见他这样,直接用丝带造出一个屏障又给他罩上,隔绝了这段声音。

  「别听。」瞳用心音对他说。

  「听了可能会疯的,至少人类会。」

  待到屏障散去时,散兵看见‘你’身为人的意识被那位粉发少女给拉了出来。

  “许愿的机会,你早该拥有了”,她抵上‘你’的额头,温柔极了地对‘你’说,“唯,告诉我吧,你的愿望,我会为你实现的。”

  “圆(madoka)”,恢复清醒的‘你’又是流出泪水,接着紧紧抱住眼前的少女,嘴里不住喊着她的名字。

  “嗯,我在、我在”,圆耐心地等待‘你’平复下心情。待‘你’不再无力地、可怜地、求助地呼唤她的名字之时,她温着声音又问了‘你’一次: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要变强”,散兵听‘你’语气冰冷地说,“我要永远都能变强。”

  “神明无法阻止我,再往上的存在也无法阻止我,谁也无法阻止我。”

  “嗯,你的愿望,我听见了。”

  神圣的光芒自圆的身上绽放而出,它们轻柔地包裹住‘你’、轻吻着‘你’,自‘你’的心脏处引出一股漂亮的金色能量,那股能量转而化作一颗灵魂宝石。

  “这是新的灵魂宝石,是真正属于你的灵魂宝石……”

  在这宛如神明赐福的场景中,散兵感觉时空似乎是失去了概念,万物能量皆不过循环此处。

  不知不觉间,又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待他重新清醒时,魔女的初生之幕已然落下帷幕。真正的魔女此刻正坐在他面前,小山一般。

  “大人,结束了。”瞳转过身背对着你如今的身躯,代你对散兵说,“主人说,今天就到此结束了。”

  “她还问你,你害怕吗?看到她现在这样,你害怕吗?有想要拒绝她吗?”

  静默着看了你许久,散兵越过瞳走向你,他踏上你的裙摆,此刻堆叠着、像是阶梯的裙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然后直接被瞳找来几只使魔把他给送到你面前。

  被抓来当壮丁的使魔们构成了一个还算漂亮的演讲小平台,散兵站在上面,对面是自他走近后便捂住脸的你。

  你确实是很巨大,大得他离这么近时,连你的一个五官的看不全,尽管这样的你的脸上并不存在那种东西。

  台子顺着他的心意飞到距离你的“皮肤”不过半臂的地方,他伸手摸上你这质感特殊又奇异的“脸”。

  “没有害怕你”,他说,“也不会拒绝你。”

  而后他似是自嘲地轻笑一声,“倒不如说,我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不信任我。”

  “真的吗?”他脚下的一只使魔问他。

  散兵也算是明白了你现在的说话方式,他回到:“当然,怎么?还是不相信?”

  “真的吗?”又一只使魔发问。

  “啧,别得寸进尺”,他戳戳你的脸,“你再这样我可就不奉陪了。”

  “那,可以再说一次喜欢吗?”一只新的使魔问他。

  “哈??”

  散兵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发展,他脚下的使魔却像是炸开的烟花般一个个都无比期待地询问他说,能不能再说一次、能不能再说一次。

  耳朵听得不耐烦了、心里也被这些声音催得萌动出什么,脑中又思及方才那段记忆中你那仿佛失去世界的样子。

  最后他还是压低帽檐,低声且快速地又说了一次:“我喜欢你。”

  阴暗的色调瞬间明亮,巨大的魔女变回平常的模样,那些散去的身形残影幻化成彩色的彩带、礼炮或是气球,以及各式游乐设施,像是在空中建起一座游乐园。

  恢复成人类形态的你搂着散兵的脖子往下坠,四周的气球顺遂你的心意围绕在你们身边,精准计量地为你们缓冲着速度。

  不过反正整个结界都是你的,重力什么的其实压根也无所谓。

  “大人你真是太可爱了!我也超喜欢你!”,你贴着散兵的耳朵说,整个人树袋熊似地爬在他的身上。

  “你!”你这话直接把散兵到嘴的那些不太好听的话给推了回去,他好似无奈地回抱住你,只说:

  “能快些速度落地吗?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好嘞大人!”你一个响指,空间产生波动,你们抵达了地面。

  “你这能力还真是不得了。”安稳落地后,散兵如此评价你到,然后不知是嫌弃、还是不自在地问你说:

  “现在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卡更新时间,所以第一版还没来得及修文,真的写死我了(吐魂),更多的作话修文了再加。

  1.最后那一部分有很多‘你’,是因为视角回到了现在,而那些是过去的记忆。

  2.因为是限定在唯的视角,所以有一些事其实并不是真相,顺便也再补充一些三人称视角的细节:

  A.维克说是没有寻死的心,实则早就做好死亡的准备,也早就想过要许愿,只是他需要寻找足够大的代价来同戒指交易而已。

  B.雇佣兵那段其实有一半(之前没写清楚)是维克自导自演的,雇佣兵确实是替别人办事来找他的,只不过后来维克收买了他。

  维克这么做一是为了借此离开唯(考虑到唯的固执,所以用了威慑效果直接的武力),二是想要借此锻炼唯(嘱咐过那位雇佣兵出手要有度,虽然实际上还是有些过了。)

  C.“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希望你能尊重我”这句话是维克故意这么说的,他就是想要唯赶紧别再管这事儿了,不想让她总在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