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次好像真的想通了诶。”
“醉鬼的话我才不信。”
“可是我觉得她当时的表情还挺严肃的耶,不是都说酒后吐真言吗?”
“呵,你信她还是信我是武则天?”
“……那还是信你吧。”
好吵。
嘈杂的声音像水一样源源不断地往她耳朵里灌,嗡嗡个不停。
南熙皱眉翻了个身,翻涌的胃经不起折腾,想吐,她下意识捂住嘴爬起来。
昏涨的脑袋也开始罢工,眩晕感袭来,脑袋重重地磕在墙壁上。
“干嘛呀你!”阮菲率先反应过来,往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沈明诗也及时将垃圾桶踢过来,“还想吐吗?”
南熙的嗓子快冒烟了,艰难地发出滞涩的声音:“水……”
“给!”阮菲没好气地把床头柜上的水端过来。
解了渴,大脑也清醒了一点,南熙恍恍惚惚地看着她们,问:“你们怎么来我家了?”
“我们不来,你这会儿还衣衫不整地躺在宾馆呢!”阮菲双手叉腰。
“你在说什么啊?”
南熙头痛欲裂,宿醉让她的记忆变得模糊,隐约记得她去酒吧喝酒,还对薄时月放了狠话,顺便打了一个男人一巴掌,后面的事情印象全无。
阮菲继续输出:“南熙啊南熙,你受了情伤找我们喝酒不行吗,一个人去酒吧你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
“不是情伤。”南熙忽的打断她。
阮菲愣了下,“什么?”
“没什么,”南熙摇摇头,“谢谢你们送我回来,你们也累了吧,我就不送你们了。”
她现在冷静地可怕,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敢离开,怕她想不开。
沈明诗拉着阮菲坐下,笑眯眯道:“熙熙姐,我们再陪你待一会儿吧,你想吃什么?”
南熙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可乐鸡翅。”
顿了顿,她沉默下来,昨天薄时月说今天要来给她做可乐鸡翅,她一直记得,没想到竟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我马上点外卖!”
“不用了,我忽然没胃口了,”南熙扶着墙壁慢慢下床,“我去刷个牙。”
嘴里的味道太奇怪,她实在无法忍受。
卫生间的门关上,沈明诗和阮菲马上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她好像真的死心了。”沈明诗笃定开口。
阮菲摸摸下巴,也有点赞同,但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半晌终于说道:“可是太过于冷静了,不太像她。”
她还记得十年前她们分手的那天,南熙哭着给她打电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声音还断断续续的,好半晌她才弄清是在问她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一次的南熙冷静地过了头,是被甩出经验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管怎么样,先让她吃点东西,”沈明诗搜索可乐鸡翅,点了份外卖,“然后我们一起哄她开心。”
阮菲捏捏她的脸,“老婆真会安慰人。”
“别闹,”沈明诗噘嘴偏了偏头,“别让熙熙姐看到了,不然她会触景生情。”
“触什么景生什么情?”
洗漱后的南熙湿着一张脸走出来,沾了水的发丝无精打采地黏在脸上,配上她郁郁寡欢的神色,活像落汤鸡。
沈明诗递过去一张棉柔巾,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要不要再喝点水?”
南熙将棉柔巾盖在脸上,“不用了,我真的没事,你们先回去吧。”
越是这样,她们越不放心,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们很闲的。”有的是时间盯着她。
“真不用。”南熙无奈。
她们不为所动,装没听见。
既然她们不走,南熙便问道:“我喝醉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既然她们神色正常,那么她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过记忆断片总是让人觉得不安。
阮菲叙述整个过程:“我们赶过来的时候,你刚打了皮衣男一巴掌,那个男的生气了,准备教训你,幸好我机智地带上了保镖,不然这件事还真不好办。然后你闹着要吃蛋糕,只好给你买咯。”
沈明诗想让气氛轻松一点,低头翻出昨天的视频,玩笑似的开口。
“熙熙姐,你今年的生日我们已经帮你过了哦,有视频为证。”
——“什么破王冠,不能自动戴到寿星头上吗!”
——“Happybirthdaytoyou……”
——“许愿。”
——“我希望……薄时月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南熙盯着手机里陌生又熟悉的自己,破碎又无神的目光,让她心疼,酸涩感几乎冲破心脏。
“我和薄时月真的结束了。”
南熙平静地望着她们,“我不会哭得死去活来,更不会寻短见,你们放心……但是现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阮菲和沈明诗对视一眼,终于相信了,点了点头。
她们转身离开的瞬间,南熙叫住她们,“记得把视频发给我。”
她强忍着酸涩感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楼下有人喊她的名字。县驻复
“南小姐,你的外卖!”
南熙恍恍惚惚地下楼,谢过小哥,打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装,是可乐鸡翅。
她抿紧了唇,给阮菲发了条信息,【是你点的外卖吗?】
【诗诗给你买的可乐鸡翅,你慢慢吃。】
她还以为是……
南熙自嘲一笑,这么多遍的视频都白看了。
她没动那份可乐鸡翅,一口接一口地吃米饭,竟也能嚼出几分甜。
大抵这就是苦尽甘来。
南熙安慰着自己,以后肯定都是好日子。
下午,花店照常营业。
其实开不开都无所谓,今天周二,工作日的生意可以用凄惨来形容,但是她想让自己忙起来,于是做了些剪枝换水的工作,顺便开张。
本以为会冷冷清清,没想到几乎每个小时都有人过来,她不得不摒除一切伤春悲秋的念头,忙得团团转。
忙到九点,花店打烊,南熙简单收拾了一下,心无杂念地睡觉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如此。
时光仿佛又倒流回和薄时月重逢之前,那时她每天都很快乐,经营着小花店,每周回家看望父母,偶尔和朋友出门逛街,不必去想她什么时候来,更不必为她伤心难过。
重逢后的日子,总是伤心大过开心。
南熙心想,要远离让自己不开心的人。
进入春风似剪刀的二月,年关将近。
街上早早地便挂上了红灯笼与中国结,南熙出门多看两眼便没兴趣了,每年都是这样,没有一点新花样。
不知从哪一年起,她不再期待春节,浓厚的年味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只有春晚在独自狂欢。
她推门进入面包店。
方净秋笑着问:“熙姐,今年你准备休息几天?”
南熙拿面包的手顿了下,这才若无其事地回答:“看情况吧。”
往年春节,她一休至少半个月,在家睡懒觉、陪爸妈、走亲戚,可是今年……
她咬了口面包,遥望着家的方向,泪眼模糊。
这几天爸妈一直在等她回家一起吃顿晚饭,她却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们,于是用了各种理由搪塞,始终没有答应。
可是春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怎么躲?
“上次去迪士尼之后,圆圆吵着还想再去一次,所以这次春节我准备带她再去一次,顺便逛一逛别的地方,”方净秋笑盈盈地说起自己的规划,“大概要等圆圆开学前再回来。”
已经放寒假的圆圆闻言拼命点头,“去迪士尼!”
“挺好的,就当散心了。”南熙勉强笑一笑。
看出她情绪不高,方净秋蹙了下眉,联想到最近都没见到薄时月,猜测她们吵架了,识趣地没再多提。
圆圆年纪小,看不懂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只记得漂亮姐姐好久没来了,忍不住问:“干妈,漂亮姐姐去哪了?”
方净秋捂住女儿的嘴,可是已经于事无补。
南熙的心短暂地刺痛了一下,就算她刻意没有想起,可是总有人会记得。
她尽量让声音变柔,“漂亮姐姐出差了,等圆圆去了迪士尼,说不定还能见到她呢。”
“真的吗?”圆圆欢呼一声,“我要和漂亮姐姐一起玩!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她很快跑远,方净秋歉疚地看着南熙,“圆圆她……”
“没事的,提就提嘛,我又不在乎。”
南熙故作轻松地咬了口面包,味觉仿佛失灵了,尝不到一点甜。
刚好有客人进来,南熙马上说道:“你先忙,我回去了。”
还未走到花店,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知道压抑了太久,再找不到一个宣泄口,她就要死了。
关上门,她面对着满屋子的鲜花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片段,仿佛还在昨天。
她忽然后悔了。
如果她没有去翻保险柜多好,如果她没有猜出密码多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会像往年一样过一个热闹的春节,也会和薄时月岁月静好。
南熙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无意识地揪了一把葡萄风信子,撒在地上。
可是世间没有时光机,更没有后悔药。
她就像地上的花一样,被撕碎成两半,再也不能拼凑完整,就算完整,褶痕犹在。
手机震动,她摁亮屏幕,呆呆地看着那行字。
【熙熙,今天回家吃晚饭吗?】
南熙依然拒绝,【不了,最近花店有点忙。等除夕的时候我再回去。】
再给她一个星期的时间,她一定能变成亲生女儿南熙。
而且……爸妈这么爱她,说不定那张领养证明是假的呢?
南熙心里燃起微弱的火苗,不让风吹,不让雨淋,小心护着,慢慢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