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是给你带的礼物。”花重锦站在花盛昌的书房里,把包装袋递了过去。

  花盛昌连接都懒得接,一歪头,示意他放到旁边。

  等花重锦放下之后,花盛昌才开口:“怎么这么晚回来?琢祈临走前不是说,六七号就能回来的吗?”

  “出了一点事。”

  看花盛昌装都不装,直接把焦虑写在了脸上,花重锦心情大好。

  竞标失败跟事故被爆加在一起,股价似乎都跌了一些,也不怪花盛昌装不下去。

  “什么事?不是琢祈出事了吧?”

  急切的样子,好像傅琢祈才是他亲儿子——哦不,花盛昌这嘴脸看起来,倒更像孝子一些。

  “没有,不是祈哥哥。”

  “那是出了什么事?”花盛昌一脸嫌弃。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货!连说个话都说不清楚,跟个牙膏一样,挤一挤才出一点!

  “是我……是我不小心溺水,所以耽误了几天。”

  本以为傅琢祈什么表示都没有,就代表这个蠢货没惹事,没想到竟然还是惹了事!花盛昌一口气闷在胸口,手都气抖了。

  “好好的你怎么会溺水!不过就是去拍个结婚照,你都干了些什么!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不知道养你这么多年,给你创造这么好的生活条件,你都学了些什么!跟你那个早死的妈一个样,天生贱||种!”

  花盛昌洋洋洒洒骂了一通,才觉得胸口闷的那口气舒畅了。

  原本只是前面那些话,花重锦可以当做没听见,但花盛昌这次是真急眼了,偏偏挑了花重锦最听不得的话。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修剪得圆润且短的指甲狠狠扣着掌心,花重锦以吃痛的方式克制着自己。

  后面花盛昌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去听,直到离开书房回了自己卧室,花重锦才一拳打在了墙壁上——这一拳,本该出现在花盛昌脸上的。

  可惜,现在时机还不到。

  打开电脑,花重锦翻出一个加密文件,发了邮件:[整理好证据,8月15日送交上去。]

  “本来还想给你留个喘气的功夫,看来,你并不需要。”花重锦看着文件里的内容,冷笑了一声。

  等司茹云回家,花重锦把簪子给她送了过去。

  司茹云依旧是一脸的冷漠,却还是接了礼物过去,点了点头。

  在花重锦准备离开时,司茹云却突然叫住了他。

  “明天婚礼结束,回家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花重锦回头,一脸茫然。

  然而司茹云却已经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少爷,姑爷过来了。”

  花重锦刚从司茹云那里离开,家里的阿姨就迎了过来。

  傅琢祈来了?他来干什么?花重锦不解。他们才刚分开两个小时吧?

  而且分开之前,傅琢祈还特意说了,今天不会登门拜访。

  “哦,知道了。”花重锦点点头,又问,“你跟爸爸说了吗?祈哥哥过来的事。”

  “没有。”阿姨看起来有些犹豫,“姑爷说他是来找你的,就不惊动先生了。”

  恩?傅琢祈什么意思?

  花重锦略加犹豫后道:“你还是去跟爸爸说一声吧。虽然祈哥哥一片好心,不过爸爸好像有事要找祈哥哥,别耽误了事。”

  “知道了。”阿姨点点头上了楼,准备去找花盛昌。

  花重锦快步去了会客厅,就见傅琢祈坐在沙发上,正优雅地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祈哥哥,你来啦!”花重锦故作惊喜的模样,走到他面前,却不好意思坐下,“祈哥哥,你来找我的?”

  傅琢祈索性站起来,跟他面对面:“说两句话,说完就回去了。”

  赌对了。花重锦内心有些窃喜。

  既然傅琢祈说了不想惊动花盛昌,就说明他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毕竟待久了必然会知道。

  “祈哥哥要说什么?”

  “这两天收拾下行李,婚礼之后,跟我一起搬去锦绣湖吧。”

  锦绣湖是位于瑾大旁边的一个高档小区,花重锦愣了一下,随后才有些羞臊地点了点头。

  “好的,祈哥哥。”说完,花重锦又犹豫了一下说,“那个,母亲说明天婚礼结束后,希望我能回来一趟。还有,爸爸想跟你一起吃个饭,可以吗?”

  “明晚吗?可以。”傅琢祈点了点头,又柔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花重锦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早在酒店等你。”

  “好,好的。”

  把傅琢祈送到门口,花重锦折返回来,刚好迎上聪明下楼的花盛昌。

  “傅琢祈呢?”看到只有花重锦一人,花盛昌眉头拧做一团。

  “祈哥哥他……刚刚回去了。”花重锦瑟缩一下,小声说。

  “你怎么不留住他!”

  “可是,祈哥哥说他回家还有事。”

  花盛昌又觉得自己胸口闷了一口气:“他就那么忙?!你多留他三分钟都不行?”

  花重锦保持沉默,一副不知该如何回答的纠结模样。

  “他来找你什么事?”花盛昌阴阳怪气道,“既然他这么忙,还抽空来找你,应该是很重要的事了。”

  “祈哥哥让我收拾行李,婚礼结束后搬去他那里住。”

  花盛昌狐疑:“就这?”

  花重锦点了点头。

  “那你说了明晚一起吃饭了吗?!”

  穸迂

  花重锦又点了点头。

  花盛昌这才舒服了一点:“行了!既然琢祈都特意来让你收拾行李了,你就赶紧去收拾吧。”

  一副迫不及待要把人送出去的架势。

  “恩,那我回房间了。”

  在花盛昌点头之后,花重锦上了楼。

  傅琢祈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就这么两句话,在微信上说也是一样的吧?为什么?

  花重锦觉得,自己果然得尽快试探傅琢祈才行。

  *

  婚礼前夜,花重锦试穿了花盛昌叫人给自己准备的礼服,版型意外合身,用料意外上等。

  直到婚礼当天上午,花重锦在酒店休息室再次看到那套礼服的时候,衣服已经被人剪得破破烂烂,几乎快要看不出跟昨晚那是同一套。

  还真是,毫无新意啊。花重锦查看了破损情况,勾了勾嘴角。

  他就知道,花盛昌不会这么老老实实的——就算花盛昌老实,也会有人不老实的。尤其是花盛昌昨晚说出了“提前把衣服送过去,免得明天忘了”这种话之后。

  当当当。

  “花少爷,您在吗?”门口传来陌生的男人声音,“我是傅总的助理。”

  哦?

  花重锦上前开了门,就看到一个手里提着东西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门口。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门只开到一半,遮掩住门内的情况,花重锦小心翼翼问。

  助理礼貌微笑,解释道:“是这样的,傅总突然想起来,花少爷您的礼服是花总准备的,或许跟傅总的不是很搭配,所以让我送这套衣服过来。如果可以的话,还请花少爷今天穿这一身出席婚礼。”

  “啊……”花重锦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拉开门,“谢谢。也替我谢谢祈哥哥。”

  助理顺势递过衣服,再次礼貌微笑:“好的。我一定会把花少爷的话带到。”

  目送傅琢祈的助理离开后,花重锦才打量起刚刚送来的这套礼服。

  ——傅琢祈该不会是预料到了什么吧?

  毕竟有之前订婚宴的前科在,傅琢祈有这么一个后手,也不算意外。

  不过,这个借口找的倒是不错,就算花盛昌此刻也在休息室,听到了也不会觉得是傅琢祈猜到了他们的骚操作。

  这么看来,傅琢祈要比花盛昌精明多了。所以,傅琢祈到底是为了什么答应联姻的谜团,又滚大了几圈。

  白色的衬衣,白色的外套,配上黑色的领带,看起来有些庄重,好似今天真的是他人生中无比重要的一刻。

  花重锦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一边整理着领带,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比起花盛昌这个便宜爹来说,他长得更像他母亲。

  他的母亲,是标准的南方女子,个子娇小,性子也温吞,不敢反抗父兄的无理要求,不敢逃离那个只剩下折磨的地方,却时时刻刻将自己护在身后,直到她人生的最后一刻。

  镜子里的人红了眼眶。

  花重锦低下头,拿起放在化妆台上的手机,给那个账号又转了一笔钱。

  这次,对方没有再多话,只是回复说待会儿就去更换祭品。

  “你还在磨蹭什么?!”花盛昌推门进来,“还没换好衣服吗?”

  走过拐角,在看到花重锦身上的礼服时,花盛昌愣了一下,冷声问:“这不是我给你准备那套!哪儿来的?”

  花重锦红着眼眶,怯懦地转述了傅琢祈助理的话。

  花盛昌脸色更黑了几分,但嘴上还是说:“琢祈想的是确实周到。既然衣服已经换好了,还不赶紧出来?!”

  “来了。”花重锦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

  休息室在二楼,而今天举办婚礼仪式的大厅在一楼。

  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花盛昌突然停下脚步:“今天来人多,走楼梯更快,你走楼梯下去,琢祈已经在门口等你了。”

  “哦。”花重锦看着他进了上行的电梯,在电梯门关上后,讥嘲地笑出声。

  真是装都不屑装了啊。

  走楼梯下了楼,花重锦一眼便看到了带着助理在门口招待宾客的傅琢祈。

  傅琢祈身上穿着跟自己同款的黑色西装,花重锦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有些好笑地想,他俩往这一站,不像结婚的,倒像是来索这些进门之人命的。

  “很合身,”见他过来,傅琢祈快速打量了一眼,随后笑着说,“白色很衬你。”

  他这么一说,花重锦才注意到,这套礼服简直合身得像量身定做——傅琢祈从哪儿得到的自己的身材数据?!

  但他不能问,只能低着头小声说:“谢谢祈哥哥。”

  远处走来一个女人,站在傅琢祈身后的助理立刻迎了上去,把人带到傅琢祈面前。

  “傅总,我女朋友。”

  “你好。”傅琢祈微笑着伸出右手,左手同时伸到了身边人身后,落在了他的腰上。

  花重锦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他搂进了怀中,甚至整个人被朝前带了一下。

  “介绍一下,我爱人,”握手结束,傅琢祈指着自己身侧人,微笑道,“阿锦。”

  对于傅琢祈的用词,花重锦有些诧异。他还以为,傅琢祈会用“夫人”、“太太”或者是“伴侣”、“对象”这种称呼,然而他却偏偏用了“爱人”这个词。

  听起来,好像他们是因为相爱才结婚一样。

  “你,你好。”花重锦垂下眼眸,伸出手去,跟女人轻轻握了一下。

  “您好,初次见面。”女人跟助理交换了个眼神,笑着说,“祝二位新婚快乐。”

  “谢谢。”傅琢祈微笑点头,转而对助理说,“你不用在这里了,去陪你女朋友吧。”

  助理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快步溜走,找自己女友去了。

  门口迎宾的,只剩下两位“新郎”。

  “祈哥哥,谢谢。”

  “恩?”闻言,傅琢祈微微歪头看向他。

  “其实,如果不是祈哥哥叫人送来这套礼服,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花重锦决定试探一下,傅琢祈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重锦声情并茂地讲了自己进休息室后,发现礼服被破坏,有多么着急、多么难过、多么担忧。

  “怎么会这样?”傅琢祈故作诧异地回应。

  花重锦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还好,有祈哥哥你在。”

  “哼!”云婷抢在父母前面过来,本想着跟花重锦说两句话,好结束他们之间的冷战,结果刚一过来,就听到花重锦这不怎么贵重的发言。

  “云小姐来了。”傅琢祈微微一笑,幽幽道,“我还以为,云小姐今天会不来。”

  这话什么意思?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啊!云婷顿时瞪了过去。

  然而傅琢祈仿佛没看到一样:“云叔跟曲姨呢?”

  “在后面呢!”云婷没好气道。

  说话间,云婷的父母也走了过来。

  不同于云婷带刺的模样,云家夫妻俩倒是笑意盈盈:“祝你们新婚快乐。”

  “谢谢云叔、曲姨。”

  见云婷还是赌气,曲姨碰了碰她:“礼貌呢?今天小锦结婚,你该说什么?”

  大概是出于父母都在,云婷含糊着说了一句什么。

  “好好说。”曲姨有些无奈。

  “祝你们新婚快乐!”云婷赌气地说完,转头就快步会场里走去。

  “让你们见笑了,婷婷这脾气,实在是被我们给宠坏了。”

  “没有,也就是云小姐这样的真性情,才能跟阿锦成为好朋友。”

  又客套了几句,云家夫妻才进去。

  等人进去,花重锦拉了拉傅琢祈的衣袖。

  “怎么了?”

  “祈哥哥,我想去跟婷婷说两句话,可以吗?”

  “去吧。”傅琢祈点点头,“不过要早点回来,还有很多人没到。”

  使劲儿点了点头,花重锦保证:“马上就回来。”

  在会场角落找到了一个人坐着玩手机的云婷,花重锦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你来干嘛?不陪你的祈哥哥了啊?”

  听她阴阳怪气,花重锦只觉得有些好笑:“对不起,之前我不该惹你生气。”

  “哼!我才没有生气!”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很开心,像我这样的人,能有你这样的朋友。但喜欢这种事情如果可以自控,那世界上也就没有痴男怨女了。”花重锦小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些,但是我跟你保证。”

  “保证什么?”听到这话,云婷终于从手机上抬起头,转过来看他。

  “我保证,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成真!”

  云婷狐疑地看着他,很想问问,就他这样的性格跟恋爱脑,要怎么做到不让自己的担忧成真。

  然而花重锦此刻的表情太过认真,认真到云婷一时间觉得,他好像真的可以。

  “随便你啦!”云婷摆摆手,有些赌气的模样。

  花重锦哂笑:“那……我们的冷战,到此结束好不好?”

  “本来早就想找你玩了。”云婷小声嘀咕,“谁知道你跑出去跟他待那么久才回来。”

  “对不起,原本没打算这么晚回来的,可惜出了点小意外。”

  “怎么了?!”云婷立刻担忧地问。

  摆摆手,花重锦说:“这个晚点我再跟你聊,我现在得先出去,继续迎客。”

  “知道了。”听到这话,云婷又撇了撇嘴,“你去吧。”

  “那我走了,晚点微信联系。”

  “哦!”

  等花重锦站起身走出去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云婷别扭的声音:“就……还是祝你可以早日心想事成吧!”

  闻言,花重锦勾起了嘴角,没有转头,只是说了句:“谢谢。”

  回到门口,花重锦就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周鹤瑄带着两张陌生面孔,正跟傅琢祈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转头跟身边人说话的时候,又眉飞色舞,带着几分得意。

  花重锦调整了下表情,走了过去,站在傅琢祈身边:“周少爷来了啊。这两位是?”

  “这位是周小少爷的女朋友,刘纯静,也是你们瑾大的。”傅琢祈再次环上他的腰,给他介绍,“这位是刘小姐的表哥,叶奕辰。”

  见花重锦过来,原本只是站在周鹤瑄身边的刘纯静,突然挽住了周鹤瑄的胳膊,而后炫耀一般地看向花重锦。

  莫名其妙。花重锦心道,就算是信了论坛上有关周鹤瑄的那些言论,敌意也该是冲着傅琢祈去的吧?冲自己来是干什么?

  难道……周鹤瑄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花重锦无声嗤笑:还真是蠢货一个。

  这对表哥表妹互相看时候的眼神,分明不清白,也就周鹤瑄信了是“表哥表妹”吧。

  “对了,周伯母呢?”傅琢祈问。

  周鹤瑄表情一僵,随后赶紧解释:“她……我妈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来不了。”

  很明显,他也知道他妈现在在哪。花重锦好笑地想,司茹云现在作为自己的“母亲”,正在里面招待客人。

  而作为自己父亲的花盛昌,竟然在跟一个“抱恙来不了现场”的人,在同一家酒店的楼上厮混。花重锦不知道,司茹云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伯母身体没事吧?”

  “没,没事。多谢傅哥关心。”周鹤瑄不欲继续这个话题,赶紧说,“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路过花重锦身边的时候,周鹤瑄跟他的新女友,一起狠狠瞪了他一样。而那个叶表哥看向自己的时候,却是暧||昧地笑了笑。

  姓周的跟姓刘的倒是般配。花重锦好笑地想,倒是这个叶奕辰,明明看起来跟刘纯静关系不清白,却又冲着自己抛媚眼……啧,双插头啊?

  这三人,倒是乱到一起去了。

  *

  花重锦站在傅琢祈身边,一直迎客到婚庆公司的人来喊他们,才回了会场。

  会场里到处装点着两人“恩爱”的合影,照片上,英俊文雅的男人深情地望着怀里的人,容貌艳丽的男人仰慕地看向对方,看起来无比相配。

  然而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所有人又不得不装出相信的模样,夸赞着、祝福着。

  花盛昌终于卡在婚礼开始前十分钟,出现在了会场里。司茹云也只是远远瞥了他一眼,压根没有搭理。

  “两位过来这边,准备上台了。”司仪的助理过来,小声喊两人。

  花重锦跟在傅琢祈身后,走到了台侧。

  司仪已经在台上调试着设备,指挥着灯光音响,把现场的氛围调整到最佳。

  “各位尊敬的来宾,亲爱的朋友们,吉时将近,让我们大家都安静下来,迎接我们两位新人登台……”

  半中半洋最后搞得四不像的仪式,就这么开始了。

  由于傅琢祈父母双亡,所以花盛昌贴心地叫婚庆公司取消了双方父母登台环节,缺失的时长,司仪只能在两位主角身上找补。

  “在交换戒指之前,先让我们恩爱的新人做个默契小游戏。”

  司仪这话一出,整个大厅里一片死寂。

  默契小游戏?怕是出丑小游戏吧。

  不过他们倒是很期待,期待花重锦在自己的婚礼上,再给大家创造一个新的笑柄。

  “默契最好的检验方法,还是快问快答啦!这里是针对新人的十个快问快答,只要六道题两个人的回答一致,就可以进入我们的交换戒指环节了。”

  六道题啊……花重锦有些犯愁。

  他跟傅琢祈必然不可能有那么多的默契,不过如果题目比较常见的话,倒是有可以投机取巧的办法。

  “第一个问题!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司仪的第一问很快问出了口。

  花重锦倒是记得答案,但这个提问不在于谁的答案正确,而是两个人要回答一致,所以,他有些担心傅琢祈不记得。

  “3、2、1!两位新人请作答!”

  花重锦决定赌一把,说出了十四年前,两人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日期。

  一旁傅琢祈也同时作答。

  听着同样的回答,花重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诧异——傅琢祈,竟然也记得他们初见那天的具体日期?!

  为什么?!

  司仪并不打算给花重锦过多的思考时间,已经开始了第二题。

  “请问,他最喜欢什么?”司仪指着傅琢祈问。

  傅琢祈最喜欢什么?这他哪儿知道啊!花重锦在心里怪司仪这问题太刁钻,脑海里却突然闪过那个永生花小狐狸。

  赌吧。花重锦想,反正除了赌一把,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请两位一起作答!”

  “白玫瑰!”异口同声的回答,在寂静的宴会大厅里,显得格外清脆。

  “两位果然默契!”司仪感慨夸奖。

  台下四处却都已经开始了窃窃私语。

  “这是提前准备好答案了吧?”

  “肯定是啊!就算是联姻,也不能搞没有把握的东西,肯定是提前准备好的。”

  “啧,真没意思。”

  “第三题!”司仪指着花重锦,问道,“他平时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花重锦的兴趣爱好?那个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废物的爱好?他有兴趣爱好吗?

  这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内心想法。

  “我现在开始觉得,这些问题没有提前沟通过了。”

  “我也觉得,这要是沟通过,还能问出这种问题吗?”

  就在所有人默认这一题会失败的时候,台上的两人竟然异口同声道:“看剧。”

  这也行?!准备过,肯定提前沟通准备了!

  不管台下看客们想了什么、说了什么,台上的司仪情绪倒是越发高涨起来。

  “哇!轻轻松松已经拿下三题,只要再顺利拿下三题,咱们新人就是有目共睹的默契啦!”

  然而接下来三题,两人倒是一个都没答到一起去。

  司仪也有点慌了。毕竟这些题目之前并没有沟通过,所以他也不确定后面四道题里,这俩人能不能确保有三道一致。

  看着手卡上的题目,司仪决定放水。

  “下一题,他的生日是?”

  两个人的生日,算两题。

  最后两题,司仪继续放水,指着傅琢祈问:“他的鞋码是?”

  这谁知道啊!花重锦低头瞥了一眼傅琢祈的脚,心道:猜一个?

  然而最后还是猜错了。

  司仪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在察觉台下各种看好戏的目光后。

  “最……最后一个问题,”司仪指着花重锦说,“他的腰围是?”

  花盛昌故意的?花重锦已然认定,这是花盛昌支使的了。

  最后一道题,偏偏选了最不可能回答一致的问题。这倒真是花盛昌的一贯作风。花重锦已经把这笔账又加到了花盛昌头上。

  就在花重锦准备乱编一个数,赌一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傅琢祈那边应该是有自己数据的!毕竟送了这套完全合身的礼服过来。

  现在要赌的,是傅琢祈有没有记住自己的腰围数据。不过,这总比随便编一个数对上的概率要大。

  花重锦心一横,报出了自己的腰围。

  而傅琢祈也异口同声地报出了同一个数值。

  赌对了。

  但,傅琢祈为什么会记自己的数据?他也记得他们初见的那天!难道,傅琢祈是过目不忘的天才?

  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一个从二十五岁就能接手庞大家业,五年来都没有出过纰漏的人,是天才也不意外。

  总算对了六道题,司仪也狠狠松了口气:“接下来,新人交换戒指!”

  花童也是婚庆公司自己找的。两个花童,一人提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沿着T型台子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傅琢祈先弯腰,从篮子里取出装着戒指的小盒子,打开后,又取出了那枚在灯光下,折射着光辉的银色指环。

  花重锦看着指环被套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一点点被推了下去,最后不大不小、恰好圈在指根上,明白过来,这戒指也是傅琢祈准备的。

  所以,傅琢祈连自己指围也知道。他的信息覆盖范围,还真广。

  学着傅琢祈刚刚的动作,花重锦也把自己拿到的那枚戒指,带到了傅琢祈的左手无名指上。

  看着两只戒指在灯光下交叠在一起的瞬间,花重锦心里突然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无法言说。

  “戒指交换完毕,意味着两人自今日起,正式结为伴侣,无论富贵贫穷、无论生老病死,爱他、护他、伴他……”

  听着这套换汤不换药的说辞,花重锦在心里讥笑。当初花盛昌跟司茹云结婚的时候,大概也是差不多的说辞吧?

  可后来呢?

  把任何东西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都是一种很蠢的行为。花重锦想,可好像总有那么多的人,依旧在前仆后继,去做这种蠢事。

  “现在,新人可以亲吻彼此了!”

  依旧是和海边拍的两次亲吻照一样,傅琢祈的拇指轻轻按在唇上,规规矩矩地借位。

  可傅琢祈的行事越是规矩,花重锦的心便越乱。

  不过好在仪式总算结束,花重锦逃一样地从台上溜下去,站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下意识看着自己左手上那枚素戒。

  “在这发什么呆?还不赶紧跟琢祈一起去敬酒!”看到他下台之后就没见影儿的花盛昌找了过来,不悦道。

  “来了。”

  即便如今的傅家不用仰任何人鼻息,可在瑾城这样一个论资排辈的地方,作为小辈,傅琢祈还是少不了要去给各位长辈敬酒。

  花重锦最讨厌的,就是瑾城这些无用的礼节门道。看似有礼有节,背后透露出来的,还是那些拜高踩低的封建陋习。

  “未来,我们两人还要仰仗各位叔伯阿姨多多照顾。”傅琢祈在这里面,倒是如鱼得水。

  花重锦有些感谢自己这个废物人设,他只用站在旁边,等傅琢祈跟那些人客套完,一起跟着举举酒杯,最后意思意思喝两口。

  长辈那边敬完,同辈的也要去敬。花重锦甚至怀疑,这个敬酒的习俗,是以前那些喝不起酒的酒鬼,为了多喝两口酒,才搞出来的。

  周鹤瑄带着他的女友还有表哥,跟瑾城那几个纨绔坐在同一桌。

  “恭喜傅哥抱得美人归啊!”

  “这杯我敬傅哥,恭喜傅哥新婚!”

  “你们都俗,我就不一样了,我祝傅哥事业更上一层楼!”有人阴阳怪气地看着花重锦道。

  周鹤瑄最后一个端起酒杯:“傅哥,祝傅氏跟花氏的合作更上一层楼!”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纨绔面面相觑,不过也没人敢当场问出来。

  花重锦看着周鹤瑄也毫不遮掩的模样,大概猜到了花盛昌的盘算。

  “感谢各位拨冗前来,”傅琢祈举杯,跟他们虚空碰杯,“同喜。”

  对于那些祝福,傅琢祈反倒是没有半个字的回应。

  花重锦跟之前一样,举杯后意思着喝了一口。

  那个叶奕辰却突然坏笑起来:“花少爷自己大喜的日子,怎么就只喝这么一点?是不是成了傅夫人之后,瞧不上我们这些朋友了?”

  “怎……怎么可能!”

  “既然没有,那就跟大家喝了这杯呗。”刘纯静用撒娇的语气说,“不然我也要以为,傅夫人现在瞧不上我们鹤瑄了呢。”

  “他不太能喝,我替他。”

  傅琢祈这话一出,一桌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花重锦拦住傅琢祈想要接过酒杯的动作:“祈哥哥,不用的,我可以。”

  说完,花重锦仰头,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结果却被酒辣到止不住咳嗽。

  “这个玩笑过分了。”傅琢祈轻轻拍着他的背,对着面前一群人道。

  看傅琢祈似乎是不高兴,几个人面面相觑后,赶紧道歉。

  “对不起,傅哥,是我们开玩笑太没个度了。”

  “对不起,我们以后不会乱开玩笑了!”

  等到傅琢祈带着花重锦离开后,一群人才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卧槽,你们说傅哥这是几个意思?”

  “给那个废物花瓶出头?傅哥没事儿吧!”

  “他还给那废物拍背!你们说,傅哥该不会真被美色迷了眼吧?”

  “不能吧?!这要是真的,那我们以后岂不是不能再从花重锦那个废物身上找乐子了?”

  叶奕辰靠在椅背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你们想太多了。傅总刚刚不高兴,是因为你们当着他的面搞那小美人儿,本质上那是驳了他的面子。不管他怎么看那小美人儿,明面上,那都是他老婆,懂不懂?你们以后要是想继续搞那小美人儿,背地里搞就是了。”

  周鹤瑄原本想说,花重锦那废物全是装出来的,你们背地里搞他,小心被他反过来搞。

  可转念一想,凭什么只有自己在花重锦那里吃过亏!而且就算自己说了,这群人也不见得信。于是,周鹤瑄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表哥,你一口一个小美人儿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觉得电视里那些人说的,倒是一点都不假。”叶奕辰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摸了摸下巴。

  花重锦走出去半天,还在时不时咳嗽两下。

  “要不去休息室休息一下吧。”傅琢祈道。

  摆摆手,花重锦用微哑的声音说:“没关系的,祈哥哥。我喝点水就行,还有几桌,敬完结束再休息吧。”

  即便知道小狐狸的隐忍都是装出来的,背后还说不定要怎么从那些人身上讨回来,可傅琢祈看了还是有些心疼。

  “待会儿,把杯子里的酒换成水吧。”傅琢祈叫来助理,叮嘱。

  对于傅琢祈的贴心,花重锦有些诧异,随即又很快找到了解释——他是怕自己喝醉了出丑吧。

  毕竟现在他们两个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傅琢祈的照顾,只是不想丢自己的面子罢了。

  就好像刚刚在周鹤瑄那群人面前,傅琢祈出言维护自己一样。

  等助理准备结束,傅琢祈这才又带着花重锦把最后几桌的酒也敬完,最后去跟花盛昌、司茹云汇合。

  花盛昌看起来也喝了不少酒。在瑾城的婚礼文化中,新人敬酒的同时,新人父母那边也要去敬酒,属于是各敬各的。

  司茹云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的冷面,倒是看不出什么。

  见两人过来,司茹云只是点点头示意。

  花盛昌倒是分外热情:“琢祈啊!忙完啦?”

  “忙完了,伯父。”

  闻言,花盛昌皱了下眉:“怎么还叫伯父呢?婚礼这都快办完了,还这么见外!”

  “我爸过世这些年,‘爸爸’这个称呼我就没再喊过,现在一时间改口,也觉得别扭。伯父应该不会怪我吧?”

  傅琢祈的语气有商有量,可这话怎么听,似乎都带着点儿威胁的意味。

  花盛昌有些不高兴,可也不敢强求对方改口,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

  “当然不会怪你!是伯父太心急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情况。你……慢慢来,什么时候愿意改口了,再改也行。”

  看着这样的花盛昌,花重锦心里不住冷笑。这卑微的样子,哪儿还有半分在自己面前威风的模样?

  “多谢伯父体谅。”

  花盛昌不想体谅也没办法,只能含糊着点头:“对了,今晚记得来家里吃饭啊!一定要来啊!”

  “阿锦已经跟我说过了,会来的,伯父放心。”傅琢祈笑眯眯道,“正好,今晚可以先给阿锦带一部分行李走,这样明天搬的时候,也更方便一点。”

  听到这话,花盛昌脸色舒缓了几分:“还是你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