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万人嫌放弃修仙了>第115章 遗阙番外

  遗阙还在蛋里的时候,他的母父被人追杀逃亡,妇夫俩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他送回了遗迹秘地,他稚幼的意识所带给他的第一份情绪,就来自那些洒落在他蛋壳上的鲜血。

  那里有他母父的容貌,有他们的挣扎、不甘、痛苦,也有对这个还在蛋里的孩子的怜爱和期盼。

  遗阙就与他们临死前望过来的那一眼相依相伴,孤零零在蛋中成长。

  然而失去了母父的孵养,也等于断绝了种族传承,他只会不断地吸收天地灵气,却不知道该如何使用它们,日积月累,他的灵力增强了,他的蛋壳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硬。

  真可笑啊,他们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强大种族,最后的血裔却很可能就要被困死在他自己的蛋壳之中。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熬了几百年,遗阙已经快要连自己母父的模样都忘记了,他心想,也许当初母父就不应该把他送走,他们一家三口死在一块,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意识昏沉间,他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到了一个不认识的地方,看见了一些画面,又或许是那些画面恰好触及了他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结,主动来到了他身边。

  他看见了一个俊秀温和的男子,手里牵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 二人站在一片宽广的祭台上,面前正对着成千上万个数不清的灵牌。

  小孩迈着短腿嘿咻嘿咻往前挪,那男子想伸手把他抱起来,也被他拒绝了,继续挪挪挪,好半天才走进了,小孩仰头看着那些高高高长长长的灵牌,又哇一声倒退了两步:“师尊,这些都是什么呀?”

  “这是我们碧洲的万灵祭台,灵牌中蕴藏了其种族代代积蓄的共念,每隔百年就会开启一次,以碧洲生灵的念力为祭,祈求万族和平。”

  “那为什么……唔……”小孩踮踮脚尖,还是看不清,这才张开手臂要他将自己抱起来,“为什么这些亮亮的牌子里面,有一些看起来灰灰的,是没人给它们洗澡,它们脏脏了吗?”

  男子轻笑道:“世间有善有恶,万族传承至今,也有一些种族积恶作孽,祸及子孙,使其后代堕为恶种,或是受了天罚,或是不为世人所容,自然就慢慢消失了。”

  他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遗阙却听得只想冷笑。

  什么叫恶种,什么叫善种?若他的母父是恶,他的降生也是恶,那么他的族人被虐打被围杀,被抽筋剥皮拆骨解肢,就是可以为人称道的善吗?

  一念至此,他已是怨比海深,那个男子毫无觉察,他抱着的小娃娃更是什么都不懂,只用一双黑亮澄澈的眼睛,滴溜溜扫过这些密密麻麻的灵位。

  忽然,他的双眼正正对上了遗阙的目光,一种无比纯粹而强烈的喜悦从他身上传来,直直把遗阙推了个跟头。遗阙还没来得及弄明白那是什么,满腔恨怨也被那突袭来的软软的小手推了出去,把他一颗灰蒙蒙的心揉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那小孩指着自己,很兴奋地道:“师尊,那是什么?就是那个蛇蛇,它的眼睛好像是紫色的呀!”

  “紫色的吗?”男子也顺着他的小指头望过来,只看到一条灰蛇张着大口,口中衔着的灵牌已经无法辨认了,就道,“看不出来,这大约也是消失很多年的种族了,我认不出它的真身。”

  “我觉得是紫色的……嗯,就是紫色的!好漂亮的!”小孩在他臂弯里开心地扭了扭屁股。

  男子十分宠溺地捏捏他的手指头,然后弯腰把他放下:“你说是就是吧,来,把东西拿出来,祭祀要开始了。”

  小孩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盒子,那男子手里也出现了一个,比他拿的要大上几号。

  二人打开盒子,一齐闭眼念诵着什么,但小孩很快就偷偷睁眼,迅速瞄了瞄遗阙所在的方向。

  他的小嘴巴还在用力的、口型标准地念诵经文,与此同时,他脆嫩的嗓音却清晰地响在遗阙耳边:“小蛇小蛇,我先祝你再祝它们,你让我看看你的紫色眼睛好不好呀!”

  盒中精纯的念力如花瓣似地消散,遗阙倏然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还躺在那个几百年不变的蛋壳里,而那些母父没来得及给他的传承,也无比清晰流畅地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数百年积养,一朝突破,他坐在自己的蛋壳上,伸手去接那天边漏下的日光,只觉得自己这冷血的身躯似乎也渐渐温暖起来。

  他忍下了立即去找那小孩的冲动,先花了一段时间巩固自己的修为,然后再变化身型,甚至绝口不提自己的真身和种族名号,才慎之又慎离开了遗迹秘地。

  或许是凭着这份因果,他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孩,但小孩长大了,不再整天被师尊抱来抱去,还要试着涉入情爱之中,遗阙这回没空谨慎了,他想也不想就闯了进去,再后来……诸多纠葛缠绕,结果虽然并不完美,但还算幸运。

  ——幸运的意思是,那几个男的没一个比他有心眼。

  看看,那个盛决,刚才围着乐集央转半天了,要干什么又不肯直说,这会儿乐集央正记挂着七八天没着家的闻山羽,一眼看不透他十八曲弯弯绕绕的心,也就当无事发生,随手将他排在后边了。

  别说什么你的表情摆明了是在吃醋,他又看不懂,他还要忙着去亲近别人。

  遗阙摇摇头,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尾巴。

  乐集央的性子太纯太直,便如他对闻山羽,当年看他一身血污,便觉得他十分可怜,必然不是坏人,后来看他使一手诡谲的剑术,表里不一,就又觉得他定然不是好人。

  这样的他,要是肯对人花心思,那就是敏锐可爱的,但若叫别人抢先占了他的心思,后来的人就只能干气得牙痒痒,还无计可施。

  不过嘛,人无计可施,蛇还是有办法的。

  遗阙轻笑着,朝盛决开口:“站那干什么?你在生气,他却不知道你生气了,你这气还生得有什么意思呢。”

  盛决犹豫一会儿,凑上去,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听他小声说了几句,临走时依然挂着那副要信不信的表情。

  但是,既然,反正现在央央也没空瞧他了,不如就按遗阙说的以退为进,顺便回去想想,也找人旁敲侧击地打听点争宠秘籍,比如那位易少宗主的表姐,该问问她身边的情夫平日里是怎么讨她欢心的……

  看着他御剑而去的身影,遗阙笑意更深,在衣袖的遮掩下翻开自己身上的某块鳞片,把上面写的那句“昨日盛决挑衅我”给抹掉了,改成“已将他骗走,下一个陪床的日子就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