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万人嫌放弃修仙了>第70章

  我想安安静静地守着他,但事与愿违,我脑子里其实很乱,因为我不知道等他醒来后,我该如何向他解释他昏迷期间所发生的这一切。

  血契的存在是瞒不住的,这就意味着,我和遗阙的关系同样也瞒不过他。这种三个人彼此纠缠的畸形关系,让我们再也不可能结为道侣。

  是我辜负了他的满腔赤诚。

  我有些茫然地抓着自己的手腕,却是不经意间感知到了体内灵脉的细微波动,再仔细检查,果然发现了某种陌生药物残留的痕迹。遗阙没有撒谎,我的确被人下毒了。

  这个强行毁掉了我对闻山羽的承诺,害我们不能成亲的蛇妖,如今却为我挡下一劫,对我有了救命之恩。

  我搂紧了怀中的闻山羽,一时间心神动摇,我守不住对爱的承诺也就罢了,怎么竟连我的恨,都被他搅和得纯粹不起来了呢?

  他明明那么冷血恶劣,贪欢纵欲全无廉耻,乖巧柔弱都是戴在脸上的虚假面具,可他救了我,又将这白送到手中的把柄随便一扔,丝毫不打算恃恩相胁。

  世上怎会有如此矛盾的人。

  侧头望向仍盘踞在我身旁的黑蛇,那双和遗阙一模一样的深紫色竖瞳正眼巴巴盯着不远处的演武场,似乎跃跃欲试的恨想冲上去玩一玩。

  它遍布漆黑鳞片的庞大身体压在柔软的草地上,偶尔前倾的脑袋和不住晃动的尾巴都是它兽性难驯的证明,然而就是那个专注得近乎天真的眼神,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几乎要相信它不是什么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而是刚刚破壳不久,对周遭一切都满怀好奇的幼妖。

  顺着它的目光,我不禁抬头看向演武场,除了场上正在搏斗的人之外,还有不少人正三三两两地凑对聊天。或许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接纳过我,所以我也不曾把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在他们身上,此刻细细听着,才发现他们闲谈的内容竟许多都与我相关。

  尤其是今日我和衍最一同归来,而我们在烈洲争执时他亲口承认自己喜欢闻山羽的事,更是往这些口舌里泼了一盆热油。

  “衍师兄喜欢的人竟然是闻山羽啊,我可一点没看出来,这真是他亲口说的吗?我怎么就不信呢……”

  “这可是随侍的贺师兄告诉我的,还能骗你不成?”

  “但为什么是闻山羽呢?他那把剑多诡异啊,就算现在不是邪魔外道,以后也八成会往那条路上走,咱们少主绝不能跟那种人在一起吧!”

  “我觉得未必,倘若少主能跟那乐集央解除婚约,有他亲自指点,必能叫闻师弟守住本心,如此岂不是成就了一对神仙眷侣?”

  “嗯,有理,你看衍师兄都差点为了那姓闻的走火入魔了,想来那人在他心中的分量是重之又重,咱们就算不认可又有什么用呢,板上钉钉的事了。”

  “那衍师兄和乐少主的婚约不也是板上钉钉吗,你当初怎么对乐少主就横条鼻子竖挑眼呢?”

  “他?他能一样吗!”

  在窸窸窣窣的窃语中,那人拔高了嗓音,言辞激烈道:“闻山羽多厉害啊,天赋异禀还刻苦修炼,你当这次衍师兄为何要冒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强行破关?肯定是因为乐集央缠着闻山羽一起去烈洲又拖了闻山羽的后腿,没看闻山羽都是晕着回来的吗!他一下把两个人都害了!”

  “乐集央就只是仗着运气好,有个天大的好靠山,拿着普通人万金难求的丹药为他保驾护航,换了谁被乐长尊捡回去,如今的成就都必然都远在他之上,偏他还没有自知之明,走到哪里都一副看不起别人的样子,实在讨人恨!”

  听到这里,我才恍然明白一件事,原来他们讨厌我已经讨厌到了这个份上,连我给出的那些丹药都觉得不是我炼制的。

  可见他们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假如他们真服了我师尊炼制的宝丹,此刻就该被那庞大的药力撑得闭关三十年出都不敢出来,哪还有空在这悠闲的聊天。

  倘若师尊捡了我没捡他们,就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那我真是错得太漂亮了。

  我懒得去与他们辩解,只当没听见,专心盯着他们的脸,一张张看过去。

  我是在去找衍最退婚的这段时间里中毒的,不长不短的路程,能碰见的人十分有限,但我此刻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我都遇到了谁,更无法确定那人是与我对面相逢还是暗中下手。

  而且,那个人在衍家对我下毒,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过不管他目的如何,镜洲这个破地方我是一天也不想待下去了。等闻山羽醒来,我就要收拾行囊带着他和师兄一起回碧洲。

  这么想着,我一低头,便对上了怀里那双黑亮而湿润的眼睛。

  “你醒……了?”我又惊又喜,却在看清闻山羽此刻的神情后猛然收住了声音,心跳倏地加快。

  黑蛇缓缓回头,蛇信嘶嘶地吞吐,颀长的身体故意在我们身旁盘绕一圈,将我们围在中间,看似只是没什么用处的动物行为,可我分明看见了它眼中透着一股极为人性化的不怀好意。

  闻山羽昏迷多日终于醒来,我应该关心他的身体好不好,应该帮他检查或者让他自行检查,然而我现在一个字都不敢说,生怕他立刻就能发现那道要命的血契。

  他醒来前的种种担忧期盼,此刻都变成了弄得化不开的心虚,我本能地逃避了他的目光,脑子里拼命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而他还是眼都不眨地看着我,他也一个字都不说。

  等等。

  他昏迷前还身负重伤的和我躲在流火山狱的小木屋里,睁开眼却身体健全的回到了镜洲,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才应该是最茫然、最急着要向我询问的,可他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说?

  意识到这其中隐藏的唯一的可能,我整个人都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央央,别怕,你的脸好白。”他的手慢慢抬起来,轻轻摸了摸我的脸,而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耳边除了他状似平静的嗓音,就只剩下那黑蛇扭动身体时,鳞片相互摩擦所制造的,无比刺耳的洋洋得意。

  “我都听到了,”闻山羽刚开口时的嗓音还有些虚浮,但很快那些字音就沉了下去,一直沉入看不见光的渊底,“虽然昏迷,但是我一直都是有知觉的。”

  “后面发生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