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万人嫌放弃修仙了>第39章

  心底的情绪不自觉挂在了脸上,我再次投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格外复杂。

  我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我们这样的关系到底还有没有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被时间掩藏的记忆便清晰地破土而出,醍醐灌顶般浇了我一头一脸。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师尊是不愿让我跟衍最扯上关系的。

  当初我在碧洲逍遥自在,想横着走路都没人管,偶有一日大咧咧地闯入师尊的卧房,就撞见他正同一位美貌女子相对而坐。

  本以为那会是我未来的师娘,可她却很温柔地拉着我的手,轻声细语道:“你就是央央?好漂亮的孩子,我真想把你带回我家里,做我的第二个儿子。”

  然后我才知道,她曾与我师尊是同门师兄妹,而现如今,她是镜洲衍家的当家夫人。

  或许是和师尊感情深厚的缘故,她待我简直好得不像话,在我身量长成后,哪怕是师尊也不会对我做什么亲密的举动,可她却仿佛将我看做年幼的稚儿,关怀和拥抱都毫不吝惜地给了我。

  我自幼没有母亲,即便师尊再怎么疼爱,终究也难弥补这份渴望的空缺,我很快就沦陷在她的一双笑眼中,当她再次问我愿不愿意做她家的小儿子时,我点头点的那叫一个不矜持。

  我甚至还没见过衍最,却已决定要同他结为道侣,如此草率的举动师尊当然是不同意的,如今细细想来,那时他眼中似乎还深藏着许多我没有读懂的东西,仿佛暗无天日下涌动的深幽密语。

  怪只怪我,无知者无畏。

  其实当初我也有自己的考量,毕竟我修为太低,叫我独自支撑碧洲沉沉的重担自然不可行,但我又无法心安理得地将所有责任都抛给师兄。所以,和镜州联姻便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中,对碧洲最有助力的事。

  听旁人说,衍夫人当年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嫁到衍家的,近百年来她与衍家家主琴瑟和鸣,在丈夫意外身亡后,她亦用她的手段撑起了偌大的衍家。

  与她相处日久,我对她的喜欢和依恋也难免转变为更多的尊崇,越发想要亲近她。

  至于情爱那档子事,我只在凡间的话本和其他人偶尔闲谈时听过一耳朵,对我来说,这是个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东西,有没有都无甚所谓。

  因此我心想,比起勉强去做不擅长的事情最后弄得一团糟,用婚契做交易,是我自认为能找到的最聪明的办法。

  更何况衍夫人那么好,她亲自教养长大的儿子,或许也会如她一般温柔呢?

  我既已做了决定,旁的事情便一概懒得想,临行之前,师尊最后一次问我要不要改变主意,我依然对他摇了摇头。

  “央央,你不要这样,”他闭了闭眼,仿佛在隐忍着什么,“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就必定能护你开开心心自由自在,无需你牺牲什么,我只要你幸福平安。”

  可我觉得我已经懂事了,一心以为自己很有担当,能配得上碧洲少主的身份,便大言不惭道:“师尊不要担心,我已经长大了,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将来我也能和师兄一起照顾好碧洲的万物生灵。”

  我笑着拉起师尊垂落在身旁的手,与我的右手击了一掌:“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可能是因为我态度坚决,师尊后来默许了这桩婚约,他还来镜州见了衍最一面,将我自小佩戴的一枚玉佩当做定亲信物交给了他。

  而我也收到了衍夫人所赠的玉佩,她亲自将其佩戴在我身上,笑容温和地道:“师兄放心,衍最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他这辈子都会好好照顾央央的。”

  当时的我半懂不懂,嘴里还塞着鲜甜可口的镜州美食,对于那个坐在我对面的即将成为我一生伴侣的人,心中根本没有除了好奇之外的任何想法。

  我自然也没有想过,为何真正该对我有所承诺的衍最,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

  交换订亲信物后,我与衍最的婚约就声势浩大地传遍了五洲。

  既然是要共度一生的伴侣,我便想当然地以为我们至少能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却忘了他有他的边界,我有我的性情,过多的差异导致我们连话都说不来几句,他随便和哪个外门弟子的相处,看上去都比跟我的关系更熟稔。

  就算我们的婚约只代表了两洲的联合,可被他这样日日漠视,我也是会觉得委屈的。

  更别提还有许多人故意出现在我身边,明讽暗刺地给我添堵,而我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相比较他对待同门师弟妹的周到体贴,他对我实在是差得肉眼可见。

  从来我都是遭人嫉妒的那个,生平第一次品尝到嫉妒别人是个多么不好受的滋味,我简直不甘极了,满脑子只想叫他正视我,想更多地与他亲近,他对我好了,我又想让他对我更好。

  可他委实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每当我察觉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第二天他就换回了旧面孔,又对我冷言冷语起来。

  好像无论我怎么做都摸不到他的心门,怎么使劲地拉他拽他,他也不愿往我的方向多看一眼。

  我就这样跟他较劲着,糊里糊涂也过了那么多年。

  在这许许多多的日子里,我的记忆悄然改变形貌,自作主张地模糊了,我以为这一切的开头是师尊为我选择了衍最,却原来都是我自己眼昧心盲。

  被衣袖掩盖的双手渐渐攥紧,又终究无力地松开。

  罢了,这世事总归不能尽如我所愿,倘若我与衍最真是彻头彻尾的两样人,那我也没必要一直吊在他这棵树上。

  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此刻露出了怎样的表情,只觉心中仿如积满了尘灰,连情绪都滞塞了。

  我转头看着闻山羽,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轻声对他道:“谢谢你送给我的这些,我们走吧。”

  “站住。”

  冷而锐的音节,从衍最那几乎没有半点温度的口中吐出:“所有人都在这里,你们又要擅自走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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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衍最已经被我朋友称呼为前夫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