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转过头，对上他猩红的眼眸，一字一句十分坚定：“我要出院。”
秦野的心脏像被攥紧了一般，半条命几乎没了。
他不忍心告诉她，如果离开医院，她的身体随时会出现问题。
秦野只能哑着声音用接近乞求的语气说：“你现在只能留在医院。”
“秦野，身体是我的。”乔楚凄怆一笑，右手轻轻搭在心脏上。
她得的不是心脏病，却能感受到这里日复一日的虚弱。
生命在流逝，她不再似当初坚强。
乔楚说：“就算姚医生没说，我也知道身体越来越差，可是秦野，如果让我选择一个死去的地点，那绝不可能是医院。”
她想在爷爷的身边安静死去，但又怕他老人家会伤心承受不了。
所以乔楚想，要不在妈妈的坟墓前死去吧。
只是，妈妈被埋在哪里呢？
乔楚恢复记忆以后，对这段压根没印象，或许是母亲被下葬的时候，自己因为大受打击，压根没参加葬礼，所以没一点印象。
秦野鼻腔酸胀，他不过是一个对不起她的人，压根不能决定她的生死。
“好，我替你办出院。”他站起来，往日高大精神的人在此刻萎靡，一瞬间像老了十几岁。
一个小时后，乔楚出院。
护士推着乔楚走向电梯口、
姚医生站在她的身侧，叮嘱道：“乔小姐，要是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一定要立刻回来。”
乔楚笑了笑，看了一眼身旁，确定没有秦野的人以后，她才问：“姚医生，如果不进行骨髓移植的话，我还能活多久？”
姚医生拧起眉头，“别胡思乱想，做人要积极，说不定明天就有好消息。”
“我知道。”乔楚收回视线，垂眸看向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地板，“可人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能等到配型骨髓的概率到底有多大，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她绝望又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姚医生感觉胸口狠狠被人砸了一下。
他双手插入白大褂，说：“运气不好的话，只有一个月。”
乔楚一愣，一个月啊。
太短了。
一个月不知道能不能化解掉那些恨意。
乔楚不想让这些恨意脏了自己的轮回路。
但她又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可谁要是能多苟延残存一会儿，谁会想早死？
乔楚于是又问：“那运气好的时候呢？”
“运气好的话，一切皆有可能。”姚医生也没法给她答案，可对她这个病人，他的看法是不乐观的。
乔楚从慢性发展为急性，再恶化得那么快，要是真的没有骨髓，说不定，就这样了。
“好，我知道了。”乔楚点头。
电梯门打开。
一直照顾她的女保镖走了出来，“乔小姐，我们走吧。”
乔楚撑着轮椅的扶手站起来。
姚医生制止：“乔小姐，你现在……”
乔楚摇了摇头，把手搭在女保镖的手上，“我能自己走。”
多年来的苦与悲，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走过来的。
现在不过是生病了，又有什么不能走的？
“走吧。”乔楚对女保镖说。
“嗯。”女保镖点了点头，扶着她走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乔楚才问：“你的老板呢？”
女保镖一愣，看着不断往下的数字装傻说：“我也不清楚。”
“他去哪里了？”乔楚隐隐不安，直接追问。
说到底，她生病跟秦野没关系。
跟全部人都没关系。
就算没有药，她的身体也会一天比一天糟糕。
秦野做了那么多，已经足够了。
“他……他……”女保镖踌躇。
“去找慕北祁了？”乔楚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可能。
女保镖沉默了。
秦野办完出院手续后就走了，并且吩咐过自己不要告诉她。
乔楚拿起手机，指腹摩挲了几下屏幕，犹豫了几秒后，她下定决心。
走出电梯后，她走了几步，来到一处椅子上坐下，腿部的不适才稍稍缓解了些。
“乔小姐，要不还是坐轮椅吧？”女保镖劝道。
“我打个电话。”乔楚摇摇头，拨通了慕北祁的号码。
手机响了几下才被接通。
“乔楚。”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入耳中，乔楚一阵恍惚。
重新在一起的几个夜晚，她好像都听见来这个声音，沉沉的，很悦耳，成了她无数个夜晚安眠的摇篮声。
“慕先生。”乔楚紧紧拽着裤子的布料，深呼吸道：“你在哪里？”
慕北祁一愣。
她要来找他？
一种名为对她思念的情绪瞬间蔓延胸腔，快要淹没他的冷酷他与理智。
可再度抬眸看到杨子规的时候，他的理智快速回来。
现在他跟宋谷兰的斗争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她要是出现，很容易被波及。
他必须保护她。
再忍忍。
即使思念崩溃，他也要忍着。
“乔楚，我们已经结束。”慕北祁冷硬着声音说道。
乔楚垂下眼皮，这一句结束毫不意外地激起了她心底的波澜。
胸腔的酸胀让身体的疼痛加大了几分。
“我知道。”乔楚低声说，“只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跟你说清楚。”
“慕先生，你不用担心我会纠缠你，我也不会破坏你跟殷洁的百年好合，只是……”
乔楚顿了顿，话说得太急促，她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连着深呼吸两下，压下胸腔的疼痛，才继续若无其事地说：“我只是想要了解清楚一件事，说完，一切就结束了。”
“已经结束，没什么好说的。”慕北祁透过门后，看着护士在给殷洁抽血。
秦东仁今天联系了他，说自己这边有一个之前在骨髓库登记过捐献后来反悔的捐献者，他的骨髓跟殷洁是相配的，现在捐献者看在秦家的面子上，愿意捐献骨髓。
现在殷洁在抽血，就是要做相应的配型检查。
乔楚秀气好看的眉头蓦然皱紧，钝痛的感觉从心脏中蔓延开来，让她痛苦不已。
“好，我知道了。”
寂寥的声音传入耳中，慕北祁的身体不禁虚软。
好像有什么在消失。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诉说想念，直接挂断电话。
忙音传来之前，乔楚听见他那头的广播。
第一人民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