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在威尼斯玩到晚上, 到了晚饭的时候,艾利安带着景小楼来到米兰找了家正宗的意大利餐馆用餐。这家餐馆的烩菜很好吃,小羊排也不错, 但在景小楼看来, 都没有艾利安做的好。

  当然,这些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想, 没有说出来。

  晚餐后,两人在米兰街头漫步,这本该是件很浪漫的事,景小楼甚至有些期待艾利安能在这样的气氛中跟他把一切说开,这样他也能给自己一个充足的理由原谅祂。

  然而所有美好的氛围都被毁掉了。

  因为球迷。

  这一天,刚好是本赛季欧洲足球冠军联赛小组赛的比赛日,意大利球队AC米兰主场迎战来访的法国球队巴黎圣日耳曼。

  而在景小楼和艾利安来到街头时, 恰逢AC米兰2-1绝杀对手。双方球迷素质都不是很高,狭路相逢, 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

  “哎——”

  足球流氓们打起架来可是很要命的, 景小楼差点被几个法国人挤到某个喷泉池里, 幸好艾利安抱住了他, 并及时把那几个醉醺醺的家伙赶回斗殴中心。

  “我们换个地方吧,小楼。”艾利安帮景小楼整理好了外套,又把他翘起的头发压好,“这里太乱了。”

  两人绕过喷泉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

  一个空的酒瓶从天而降砸在了景小楼右侧喷泉的雕像上,玻璃碎裂的声音让景小楼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同时向声源处看去。

  瞳孔中映出飞溅的玻璃碴。

  “小楼!”

  艾利安瞬间拉过景小楼换位,用自己的身体帮他挡住了所有的碎玻璃, 而代价就是他的袖子被划破,手臂上也多出一道深深的伤口。

  “啊!艾利安——你流了好多血!”景小楼慌忙想要帮艾利安止血, 但刚把袖子放上去他就意识到了不能那么做,艾利安的胳膊上都是碎玻璃,必须要清理掉它们才能包扎。

  艾利安本想安慰景小楼,说祂没事,但在看到景小楼为他受伤急到不行的样子后,解释的话在祂嘴里转了一圈又被咽了回去。

  很快,米兰的骑警赶来现场维持秩序。

  “真是见鬼,每次比赛日总得出点事。”其中一个抱怨着护送景小楼和艾利安到安全的位置,随后他拉紧马的缰绳,给他们指明了药店的位置,“快离开这儿吧,过会儿冲突很有可能会升级成——”

  话没说完,人群那边又响起了叫嚷和打斗声,骑警只好摆摆手让眼前的游客赶紧走,随后策马向事故中心跑去。

  药店并不算远,但看着艾利安胳膊上的伤,每过一分钟在景小楼看来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送艾利安回酒店,随后冲去药店,一顿比划连蒙带猜弄来了消毒用品和绷带棉花。当他风风火火闯进电梯回房间时,酒店的大堂经理惊呆了——他们这里明明是高档酒店,有急救箱配备的。

  景小楼只是吓坏了,一时间没想到找酒店求助。

  当然,他连艾利安不是人类,那点小伤可能用不了几秒就能恢复这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也是想不起来大堂经理的。

  直到景小楼用双氧水冲刷完艾利安的伤口,开始用棉花沾着碘伏消毒时,他想起来了。

  “艾利安。”

  “嗯?”艾利安撑着下巴,微笑看着景小楼在自己胳膊上操作,“怎么了,小楼?”

  “你不是所谓的外神吗,”景小楼抬眼问,“还拥有了旧日支配者的力量,你是怎么被一个酒瓶子伤到的?”

  “我可以躲开。”艾利安保持着微笑回答说,“但我躲开了,你会受伤。”

  景小楼动了动嘴角,避开艾利安的视线。

  “……就不能让我们两个都躲开。”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只来得及这么做。”艾利安说着放下撑着下巴的手,随后他牵过景小楼的手抚摸手背,“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楼,你没受伤就好。”

  ……哼。

  就知道说好听话。

  景小楼抽回手,继续用碘伏消毒,这次他故意加了些酒精,同时加大力道用那团棉花按压艾利安的伤口。

  算是小小的报复行为。

  但无论多用力,艾利安始终没出一声。

  没感觉吗?

  景小楼抬眼看过去,随后轻哼一声:“天,我竟然奢望稍微用点力就能伤到至高无上的外神之主艾利安大人。”

  “不是这样的,小楼。”艾利安笑笑解释道,“疼还是疼的,我只是觉得,这点疼,应该比不上我伤害你时造成的那些。”

  不说假话,景小楼心脏停跳了一拍。

  艾利安,你可真是……

  停顿了差不多半分钟,景小楼放下手里的消毒棉花,跑到窗户边上的藤椅那里坐下。蜷起腿,他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随后看着窗外发呆。

  艾利安看了眼胳膊上的伤口,随即起身,紧挨着景小楼在藤椅上坐下,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半环住他。

  就这么待了好半天,景小楼主动开口了。

  “其实,艾利安,现在我已经没那么生你气了,可还是有点气,但我不知道在气什么。”他轻声说,“或许——我是在气你不停骗我,但更多的,我大概是在气自己的渺小。”

  “我只是个人类,还是70亿人类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个,看到你们这些远超于人类的物种打架,我无法参与,我什么也做不了。”景小楼又说。

  “那种——那种伸出手想要抓住,但最后只抓了个空的感觉,那种无力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他继续说道,“我总是想——假如我不只是个人类,假如我拥有更多的力量,是不是就能在你们的争斗中说的上话了。”

  说到这儿,景小楼回过头冲着艾利安笑了笑。

  “所以艾利安,我是理解你的。”他说,“我明白你对力量的追求,也能明白你现在的感受,容易共情可能是我唯一的优点……可我还是有点生气,但我想,大概所有的情侣都会出现这种问题吧,气一气,也就没事了。”

  艾利安伸手抚过景小楼侧脸,指腹略过眼尾,那里红红的,但是幸好,没有眼泪。

  “我知道怎样的道歉都没办法弥补我对你的伤害,小楼。”祂说,“我唯一想到的——接下来我会告诉你所有故事,所有的,可能有些长,也很无聊,你愿意听吗?”

  景小楼等这一天等了不知道多久,他郑重点头。

  艾利安深呼吸,开始讲述他所经历过的。

  从祂诞生,到祂的亲王父亲被处死,再到祂因为实力出众而受到同族排挤,后被神殿收留。

  景小楼从皮肖塔那里听来的片段得到了补全,并且从艾利安的视角出发,景小楼更能代入体会他的感受。

  尤其是艾利安参与试炼遭到算计,最后还给神殿长老背锅的那一段,那种自己一直所信仰的理念顷刻间崩塌转化为恨意的感觉,景小楼完完全全感受的到。

  艾利安:“神殿一直在忌惮我,而从那次试炼之后,我就开始制定计划颠覆祂们。”

  很快,祂讲到自己的计划。

  也讲到被景小楼父母意外召唤到人间,了解到自己和旧日支配者之间存在联系,从而一点点完善计划。

  但景小楼的父母太过急功近利,没有听从艾利安的劝告,趁着祂离开进行第二次召唤引发爆|炸,害死了自己,也牵连了从一开始就反对的助手韩毅。

  “至于那些投资公司,还有李金斯私人研究所,我从没告诉他们真相。”艾利安说,“他们还以为我是光明会的一员,致力于让魔法重回人间,全视之眼统治一切。”

  景小楼忍俊不禁。

  “你给他们编了个故事。”他说着捏住艾利安的鼻子左右摇晃,“就像当初骗我那样。”

  “呃,我——”

  “我又没说你什么。”景小楼看着艾利安语塞的样子轻笑起来,“你说,就连那些顶级公司的大老板都被你骗了,我还不算太蠢的,是不是?”

  看着他自嘲的样子,艾利安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

  ‘不说这个了,好吗。’

  景小楼嘴角笑意更浓了些,他抬起头,奖励给他的怪物一个吻。

  就这样,艾利安讲着,景小楼听着,从傍晚到深夜,谁也没有喊停的意思。

  很快,故事来到的他们在公寓门口初遇的那天。

  “我真的很高兴你选择了我,小楼。”艾利安说,“你可能不记得了,那天你开门,完全是没睡醒的模样,头发向四周翘着,衣领歪到一边……”

  “呀!”景小楼红着脸掐了艾利安的大腿一下,“你怎么净记得我糟糕的样子。”

  “你觉得糟糕,我觉得好可爱。”艾利安满眼笑意,“你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在看你,你吓得直接关上了门。5分钟后,你收拾好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努力假装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从那时候起,你就在我眼底了。”

  景小楼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搞的不知所措,整个人僵成一团,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干、干嘛说这些没用的,继续。”

  艾利安继续讲着。

  一直到最后,讲到那天景小楼的召唤,祂突然想起了什么。

  “小楼,我必须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过要利用你。”艾利安说,“我真正想利用的,是旧日支配者们的力量,我需要它帮我扳倒神殿,那个任务,那个破坏屏障的任务我从始至终都没想完成过,我没想要再次占领地球,奴役人类,我的目标只有神殿。”

  景小楼愣了愣,“可是你——”

  “嗯,那天我又骗了你。”艾利安坦白说,“我那么说,只是为了留住你。我知道你在乎世界,在乎你的朋友,也关心凯洛斯,我怕我不那么说,你会永远离开我。”

  “艾利安……”

  “现在我告诉你了,小楼。”艾利安看向地面,祂不敢相信自己也有紧张到不敢看的一天,“我告诉你真相了,你会走吗。”

  景小楼沉默了。

  半晌,他从藤椅上起身,就在艾利安快要陷入‘小楼要离开我’的恐慌时,他拍了拍被子扑倒在床上。

  “时候不早了,我困了。”景小楼背对着艾利安躺下,“快睡吧,明天说好了要去更远的地方玩。”

  艾利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祂小心翼翼靠近床边,生怕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昏暗的灯光下,景小楼通红的耳朵格外明显。

  怪物笑了。

  很快,艾利安轻轻躺了过去,祂从后背环住景小楼的腰,下巴搭在他肩膀上,顺势在景小楼下颌印上一连串的吻。

  “小楼。”

  “……嗯。”

  “我还有件事想说。”

  “什么事?”

  “我刚刚又骗你了。”艾利安低低地笑了两声,在景小楼耳边说道,“我确实能带着我们两个躲开那酒瓶,而且——”

  祂把自己的胳膊举到景小楼面前,然后当着他的面,让那里的伤口愈合的干干净净。

  “——即使不上任何药,我也能让它恢复。”

  这说明什么?

  说明祂是故意的。

  “你!”景小楼气红了脸,“混蛋!”

  看着艾利安带着得逞的笑逼近,黑发青年毫不留情的伸手推开了祂。

  还想要亲亲?他今天非要赶祂去睡马路不可!

  3分钟后,艾利安被景小楼推到了酒店的走廊上。

  ‘啪’地一声,门关上了。

  艾利安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10秒后,门又开了。

  没等艾利安高兴,一个枕头和一床被子劈头盖脸被丢了出来。

  又是‘啪’地一声,门再次关上了。

  留下艾利安和祂的枕头还有被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