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厂房里, 一场颠覆世界的仪式正在准备中。

  正中央的地上用处子之血画着个巨大的圆形怪物图案,那是神殿的标志,那图形并不是由一个怪物而是由全部神殿长老组成的。

  在图案的周围, 有一圈被点燃的蜡烛。

  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 无论怎样燃烧,这些蜡烛的长度都不见短。

  房梁上窜过一只猫, 嘴里叼着半根新鲜的山羊蹄子。

  几分钟前祂刚刚用它的血在地上的图案中画上倒五芒星。

  一阵风吹过。

  蜡烛们的火焰瞬间被染成蓝色。

  怪鸟落地,随即化成穿着斗篷的人形,“准备的怎么样了,皮肖塔。”

  “就快要完成了。”狸花猫吐掉嘴里的羊腿,恭恭敬敬来到斗篷人前行礼,尽显墙头草本色,“只要您想, 我主兰利,任何时候都可以进行。”

  兰利对此很满意。

  “那么——景小楼, 我们的钥匙, 您打算, 什么时候把他带来。”皮肖塔问。

  “这个不急。”兰利傲慢地挥挥手, “让他们再多快活几天,反正也蹦跶不了多久了,艾利安那自以为是的家伙,竟然耍我两次,我要让他在最放松的时候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低着头的皮肖塔眼神闪烁,应了声,随后隐入黑暗。

  “是。”

  ……

  这边君再野带着他的调查小组先后找到韩毅的朋友和前妻了解情况。他朋友知道的不多, 只告诉君再野他们,韩毅这几年变了很多, 总是痴迷于研究某种古老的神话,唯一有用的是,他提供了一个韩毅曾经住过的地址。

  之后他们便来到了韩毅前妻家里。今天是周末,学校放假,前妻和她的父母还有孩子都在家。

  “我不明白……”韩毅的前妻坐在沙发上小声哭泣,“他怎么就,怎么就死了呢,明明上次见面他说会放下执念重新生活的……”

  陈梓彤递给她纸巾,“我们理解你现在的感受,慢慢来,不要急,等你准备好再回答我们的问题,只有更快破案我们才能还他一个公道。”

  韩毅的前妻点点头,渐渐平复心情。

  “你们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她说。

  陈梓彤照例问了她一些基本情况,比如最后一次见韩毅是什么时候,最后一次和他通话都说了些什么,韩毅有没有告诉她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韩毅前妻的回答没有带来太多线索。

  不过有一处引起了君再野的注意——

  “最后一次我和韩毅打电话,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说话颠三倒四,一直在重复什么……‘我找到钥匙了’,还有‘他们要来了’,我当时没太在意,这几年他总是疯疯癫癫,到处说世界要毁灭了。”前妻说道。

  “他们?”君再野琢磨了几秒,“他们是指谁?韩毅有跟你提到过吗?”

  “呃——我不知道。”前妻摇摇头,“我和他很久没有正常的交流了,每次通话我都当他是个孩子哄着他。”

  “有没有可能他欠了债,‘他们’指的是找他追债的?”梁翰城提出了一种假设。

  “应该不会。”前妻说道,“我从来没接到过讨债电话,而且也没听他说过缺钱……其实,自从7年前那件事之后,他就彻底变了,除了他的执念什么都不在乎,说他变成了个流浪汉都行。”

  “那件事?”梁翰城问,“你是说那个李金斯私人研究所的爆|炸案?”

  “对,就是它。”说到这儿,韩毅的前妻又流下了眼泪,“爆|炸发生前几个星期他就有点不对劲,每天都很亢奋,说着什么——‘我们的研究是划时代的’‘人类文明要更进一步’之类的话。”

  君再野皱了皱眉。

  划时代……

  感觉这话和那张藏在他腿里的纸条上的拉丁文很像。

  “唉,人们都说他被炸到脑子了。”前妻叹气说,“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不应该支持他去做研究。”

  陈梓彤从她的话里听出了感情,“爆|炸案发生后你们就离婚了,这个,是——”

  “是他提出的。”前妻知道陈梓彤想问什么,“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问过我了,我当时没打算跟他离婚,那个研究所的负责人不错,事情发生后来我们家道歉很多次,后来又给了很多赔偿金,足够韩毅的后续治疗和我们一家人后半辈子生活。”

  “但他还是跟你提了离婚。”梁翰城接过话说,“我是明白了,那会儿他应该还有理智,不想拖累你们。”

  突然,君再野想到了抚养费。

  “你们离婚的时候,财产是怎么分的,韩毅他应该没有把全部的钱都给你们吧。”他问。

  前妻点点头:“他本来是想全都给我们,但我没同意,因为孩子的抚养权在我这儿,他每个月要给抚养费,借着这个理由,我还能时不时和他说说话,问问他怎么样了。”

  “那在他失联前,抚养费是每个月定期给?”君再野问。

  “对,每个月都给,但哪一天不确定。”前妻说,“每次都是他手动把钱汇给我,然后再打电话问我收到没有。”

  君再野点点头,“这样,麻烦你把韩毅失联前每个月给你汇款的日期写下来,再把你的银行卡号告诉我们——和光,去联系银行查下流水,韩毅肯定有用过自动提款机,把监控调出来。”

  李和光点头着手去办。

  就在这时,韩毅的儿子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上去有些内向,但为了他父亲的事还是鼓起勇气面对调查组。

  “你们,是来查我爸爸死因的吗?”他问。

  “对,如果你有任何——”

  “我有。”男孩紧张地绞着手指,“4个月前,有天夜里我爸爸突然从窗户进到了我房间,给了我一个本子要我保管好,他当时看上去——非常害怕。”

  君再野立刻严肃起来,“那本子还在你这儿吗?”

  男孩点头,从背后拿出个棕色的笔记本。那笔记本四角发黑,像是被火烤过,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君再野翻开本子,署名已经看不清了,里面记载的,大多是实验日志,用词都比较专业。

  突然,其中一页上的内容让君再野的手顿在半空。

  那上面用很草的笔记画了个诡异的图案,看上去就像什么召唤仪式。

  从这一页往前翻。

  君再野翻到了个让他意外的名字。

  景小楼。

  [……关于是不是要继续研究那本书,我们意见还是不同意,后来又因为小楼吵架,不知道是不是我从错觉,好像自从得到那本书开始研究后,我们吵架的次数增多了,小楼他……]

  “我知道了。”君再野轻声说,“这笔记本应该是景小楼父亲的。”

  众人皆是一惊。

  “再去查那次爆|炸案,”他对翟俊说道,“查查当年的警方笔录还有案件经过,至于那研究所,我要它7年前的全部资料。”

  看着手上属于景小楼父亲的笔记本,君再野深呼吸了一大口,有个大胆到疯狂的猜想在他心底渐渐生根发芽。

  ……

  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间后,景小楼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完成工作,但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他的手和眼睛都已经不听大脑使唤了。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恋爱效应’,毕竟他从来都没跟什么人发展过感情。噢,说起来,这算是他的初恋。

  初恋啊——

  景小楼咬了咬嘴唇抬头看着窗户出神,总感觉‘初恋’这个词距离他很遥远,或许上学的时候曾经有过萌芽,但从他父母出事到艾利安出现,这期间好长一段时间里景小楼想都没想过这个词。

  现在不一样了。

  虽然不能说是艾利安给了他生活的希望,但——艾利安让他知道了怪物的存在,也知道了自己身上的使命。

  艾利安他就像每个小孩都曾经幻想过的那样,突然出现在景小楼的生命里,然后告诉他,他很重要,世界需要他,他就是救世主。

  ‘呼——’

  起风了,老旧的窗框发出嘎吱的声音,景小楼手一抖,就看见他正在制作的模型表面,被他贴了张他和艾利安的合影照片——那里原本应该是张材质贴图。

  “哎,不要变笨啊。”景小楼懊恼地训斥了自己一声,随后删掉照片重新贴图,保存后才起身整理窗户。

  别学那些狗血八点档的主人公,谈了恋爱后就没有智商了,保持你自己。景小楼把窗户关严,又双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更何况……你现在还没确认关系,都算不上在谈恋爱,他对自己说。

  景小楼重新坐回椅子上,锁骨前的撞击感让他的注意力一下来到了那条吊坠上。

  于是又想起刚刚那个吻。

  ……算吻吗?

  只是亲在嘴角而已,应该算不上是吻吧。景小楼垂下睫毛,指尖摩擦下唇。天知道那个算不上吻的吻几乎用掉了他全部的勇气。

  或许下次该大胆点,他想,直接亲艾利安的嘴,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艾利安他,吻技会很好吧。

  他那么优秀,肯定有不少人被他吸引,他有没有过感情经历,和什么人练习过接吻吗?

  景小楼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

  过了一会儿,他捏起那个吊坠放在眼前盯着看。按照艾利安说的,怪物们每66年苏醒一次,每次有一年的时间,现在是10月,就快到明年了,怪物们马上会陷入沉睡,危机解除。

  而等到那时候——

  是不是就和童话故事里一样,他和艾利安,会迎来幸福快乐的新生活。

  景小楼用拇指和食指搓着脖子上的链子,让那个吊坠转起来,当它转起来的时候,那些紫色的光就会更加明显。就像特效做出来的那样,景小楼觉得很新奇。

  不过事实证明,好奇心的确能害死猫。

  旋转着,从吊坠上散发出的紫色光晕越来越浓,随着紫光扩散,一股熟悉的香气在房间里蔓延开。

  下一秒——

  那些光晕变成了粒子,从景小楼的鼻子和嘴钻进他体内。

  那一刻,景小楼感觉整个人都躁|动起来。

  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全身上下都渴望着触碰,而且是定向性的——他想要艾利安碰他。

  “哈——”

  这是,怎么了?

  如果此时景小楼面前有面镜子,那么他就会发现,自己黑色的瞳孔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跳动的粉紫色爱心。

  “小楼,不好意思我刚刚忘记提醒你。”艾利安敲了敲房门说道,“尽量不要玩你的项坠,它里面有我的力量,在你安全的时候被激活会主动吸收——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充电,那容易让你兴奋起来。”

  景小楼:……

  怎么这时候才说!晚了!

  “小楼?你还好吗?”

  “……哈|啊,呼、呼,我很好。”景小楼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喘|的太明显,“不、不用担心……嗯……不用担心我!”

  门外没有了声音。

  半分钟后,景小楼实在忍不住了,他从没说过自己是意志坚强的人,更何况这吊坠是从生理和心理两方面折|磨他。

  “真讨厌……”

  景小楼整个人快熟透了,他飞快冲进浴室,‘啪’的一声关上门,中途还差点弄翻椅子。

  但只待了几秒他又出来了。

  抓过办公桌上的一包抽纸后,景小楼转身冲回浴室。

  这次他没再出来。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艾利安准备好了晚餐,正当他端着盘子经过走廊时,正好看到景小楼扶着墙,脚步虚浮从浴室里走出来。

  “小楼,晚餐好……”

  话没说完,景小楼毫无威慑力地剜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瞧你做的好事。

  看着景小楼飘红的眼尾,艾利安明白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怪物偷偷笑起来。

  祂才不会说祂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