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淙哲自打怀孕后,碰上些鸡毛蒜皮不顺心的事就极其容易上火急躁,眼见林臻一连拿了几条裤子给他,还是穿不上后,他气的将裤子扔到床尾。
林臻边收拾着散乱在床上的衣物,边安抚“你别生气,你要不继续躺一会儿。”
“躺躺躺,我要躺到什么时候去?我早晚得下床吧!”
林臻皱着眉思忖片刻后道“你先等我下,我把裤子拿过去找杨大娘,看看她能不能改一改。”
纪淙哲烦躁地坐在床上瞪着林臻,他现在也挺烦自个这副德行,但却也控制不住上头的火气,而有时候无法排解,火气就会转移到林臻头上。
一想到自己跟个小女人似的矫情,他就更心烦。
林臻拿着裤子跑去找隔壁的杨大娘,杨大娘看了会,就拿起剪刀把裤子腰际处剪开了个口子,抽出里头的松紧带,仔细地将松紧带扯得毫无弹性后,拿一根毛线针引着重新埋了进去。
她对林臻说“这条裤子恐怕也穿不了多久,你还是得带他去镇上买两身衣服。小纪的肚子看起来比其他人的要小,但也不好说,有的人五个月的时候一下子就大了。”
林臻拿着改好的裤子回去的时候,纪淙哲的样子看起来似乎还有点火气未消。
“改好了,你试试看?”
纪淙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接过裤子。这回总算是能穿上了,但也仅仅是刚好合身,可身上的衬衫紧绷地却勾勒出了肚子的形状。
看来,得赶紧去买两身衣服。
“林臻,林臻。”陈虎在楼下喊。
纪淙哲让林臻先下楼。
“怎么了虎哥?”林臻问。
“十月十五号到十月十七号两天村里的仓库开放碾米机和磨粉机,你不是有玉米嘛,赶紧把玉米粒剥了,再拿到晒场里去晒一下,到时磨粉。”
“行,虎哥。”
正聊着,纪淙哲在楼梯上走下来,陈虎朝他打了声招呼“小纪,你起来了啊。”
“嗯,虎哥早。”
林臻走过去在楼梯边搀了他一把“你小心点。”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你扶我干嘛?”纪淙哲都有点烦林臻现在这样了,小心翼翼搞得他跟块豆腐似的“人家王小燕都快七个月了,也没见陈虎这样。”
陈虎在门口听到了,憨笑道“这话可不能给你们嫂子听到,不然她又得说我了。”
三个人在门口聊了会儿,陈虎就回家烧早饭去了,林臻也准备淘米。
纪淙哲洗漱完后,日常去喂鸡,顺便摸鸡蛋,这只母鸡挺争气,每天都会下一只蛋,纪淙哲在干稻草上拿了蛋,回家装在瓷盘里。
到今天已经有六只蛋了。
他问灶膛烧柴的林臻“哎,咱们要不要把蛋留在那给母鸡孵啊?”
林臻问“直接把蛋放那,母鸡会孵吗?我看它下了蛋,管都没管过。”
这事又得找隔壁两家邻居讨教了。
早上吃的是泡饭,昨天晚上的豇豆干炖肉没吃完,林臻给摆上了桌,另外还煮了只水煮蛋。
吃饭时,林臻说“过两天我要去镇上,你去不?”
纪淙哲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败兴道“算了,我这个样子都不想出门,你自己去吧。”
“也行……”
早饭后,小两口就去问杨大爷他们孵小鸡的事,杨大爷让他们先把种蛋挑出来。
他俩哪知道种蛋是什么?杨大爷就抓着只鸡蛋,放到打光的手电筒下。
仔细看了两只,换到第三只蛋的时候,薄薄的蛋壳里呈现出了黑点。
“你们看,这就是种蛋,以后都按这法子挑。”
不过种蛋就两只,纪淙哲又骂公鸡了“母鸡都下了七八只蛋了,它怎么就这么不争气才中两个?”
两只蛋给母鸡孵太奢侈了,于是他俩准备再等母鸡多下几只蛋,到时候一起孵。
两天后,林臻一个人去了镇上。
纪淙哲现在身体逐渐稳定了,也能适量干一些活,他就趁着白天无聊,坐在小祠堂里把干玉米给剥了。
起先剥得生疏,两只手剥一棵,后面熟练了,就两只玉米棒子一起绞,玉米粒受挤压快速剥落。
等到林臻从镇上回来时,他已经剥了大半箩筐了。
不过,他现在的身体板凳坐久了,一下子还起不来,林臻放下东西后就赶紧过去扶他,语气责备又心疼“我不是说放着我会回来弄的吗?”
“没事,我又没干累活。”
纪淙哲站直后,林臻又摸着他的肚子问“有没有不舒服?”
“还行,就是腰有点酸。”
林臻搬来椅子,让他靠着坐。纪淙哲让他把今天买的东西拿过来。
林臻一样一样从布袋里把东西取了出来“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纪淙哲只瞅了一眼就无语了“这还用试吗?”
林臻买了两身秋衣秋裤以及两件毛衣和两条裤子,这些衣服裤子的尺寸完全就是按最大码数来买。
也不能怪他,他出门前问过纪淙哲,当时纪淙哲说“你就买胖子穿的那种。”
只是买回来,看到这些肥大的衣物,纪淙哲又不忍直视了。
不过总比没得穿好,尤其这肚子似乎每一天都在长一点,今天他坐在板凳上剥玉米又觉得裤子勒腰了。
既然买回来了,索性就现在去换了。
只是他现在四个月的肚子穿这条裤子还得勒裤腰带,没办法,为了一劳永逸,后面省的再买,只能先将就着。
换好衣服裤子后的纪淙哲,把肚子从束缚中解放出来,轻松地呼出一口气。
林臻这趟还买了只硕大的鱼头。
“卖鱼的说这是他自个从水库里钓上来的,我看着他把鱼宰了,很新鲜的。”
纪淙哲也好久没吃鱼了,便说道“那晚上把鱼烧了吧,烧个鱼头豆腐汤。”
“行。”
傍晚的时候,纪淙哲就在橱柜里拿了只碗,就问林臻要钱。
“我去买豆腐吧,你在家待着。”
纪淙哲摆了摆手“你赶紧去把鱼洗了,我买完豆腐回来你正好烧饭。”
从镇上回来后,林臻就没上过楼,一直在小祠堂剥玉米,他从口袋里摸出今天花剩下的钱,在里面取出一张纸币交给纪淙哲。
“那你小心点。”
“知道了。”纪淙哲收好钱,拿着碗走了。
林臻就拿着鱼头去井边,他拿着菜刀把鱼鳞刮了好几遍,把鱼鳃给掏了,接着又打了桶井水反复洗干净。
这只鱼头大,于是他索性今天晚上其他菜就不烧了。
他把其中一只锅里放了米煮着饭,又在这只锅里面倒了井水,把鱼头直接给放进去,再切了些姜片和少量的黄酒,最后盖上锅盖,就绕到灶台后,往灶膛内塞了几块柴瓣点燃。
纪淙哲回来了,见锅里已经沸腾,他就把豆腐冲了下水,直接抓在手里,拿菜刀一块块切进锅中沸腾的鱼汤中。
煮了二十多分钟,可以出锅了。
林臻先舀了一碗递给他。
纪淙哲端着这碗乳白色热气扑面的鱼汤坐在桌前,拿起调羹喝了一口。
天冷了果然得吃一些暖胃的汤锅,鲜香的鱼汤进了肚,仿佛肠胃都滋润地在蠕动。
“怎么样,好不好吃?”林臻把鱼头豆腐汤端上桌后,也坐了下来。
纪淙哲又吃了一块嫩滑滚烫的豆腐,感觉整个人从外至内都暖起来了,而这些感觉中,他似乎又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林臻见他蹙着眉一只手搭在隆起的腹部,神色有些古怪。
他紧张问“怎么了?你是不是肚子疼?”
纪淙哲拢起眉心,低声地“嘶”了一下。
林臻急忙放下筷子,差点要起身,纪淙哲却抓住了他的手腕“没事,你先别慌。”
“那你……”
纪淙哲垂下眸琢磨了阵“我刚肚子是有一下不对劲,但好像跟之前的痛又不一样。”
“嗯?”林臻一头雾水。
“就好像……”纪淙哲又仔细地摸了摸肚子,这一摸,他顿时睁大了眼叫了起来“靠,林臻,快……”
林臻被他吓了一跳,急问“怎么了?”
纪淙哲神色震惊地一把抓过林臻的手,在手掌覆盖上肚子的一瞬间,林臻也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屋内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掌心下的肚皮忽而平坦忽而凸起游动,这种体验对纪淙哲跟林臻俩人而言,是极其震撼的。
之前,他们只是面对和适应了肚子里有孩子这个事情。然而这一刻,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个家里是真的多了一个人,一个有心跳并且能动弹,活生生的人。
林臻大气都不敢出,只专心敛着呼吸关注着手掌心的动静,他低声问“是胎动吗?”
纪淙哲哭笑不得“不然还是脉动吗?”
“以前有动过吗?”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动。”说到这,纪淙哲望着面前的鱼汤感慨“不愧是水库里钓上来的野生鱼头,它估计也喝到了,觉得好喝才动起来了。”
林臻被他说笑“那看来,我们以后得经常买鱼来吃。”
然而接下来林臻却心不在焉了,目光总在纪淙哲的肚子上徘徊。
纪淙哲见他这副样子,就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快吃饭。”
晚饭后,俩人把小祠堂里最后一点玉米给剥完了,林臻把剥下来的玉米粒装满了两只箩筐,明天挑去晒场再晒个两天。接着又把玉米棒堆到角落里,到时候可以当柴火。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做小床,今天也做好了,只是还有些粗粝,他找了张砂纸开始给小床打磨。
纪淙哲先不管他了,洗漱完后就一个人上楼躺在床上继续把毛衣打完。
林臻打磨完小床后,身上沾了木屑,他怕上床弄到纪淙哲身上,就在楼下洗了个澡。
洗完上楼把今天剩下的钱塞进抽屉里后又握着笔在本子上记账。
纪淙哲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今天这些衣服和鱼头总共花了多少啊?”
“五十二。”
纪淙哲表情肉眼可见的心痛“听说那个赶大集的时候,东西都很便宜。咱们应该到那天再买的。”
林臻“你的肚子等不了。”
“真烦!”纪淙哲抱怨“怀的不是时候,肚子大也大的不是时候。”
再一想到,明年三四月正是茶叶旺季的时候生孩子,他就更想骂娘了。
林臻合上本子上了床,他拿过纪淙哲手里的毛衣弯下腰收进床底的柜子里,再抱着他盖上被子。
“没事,别心烦了,既来之则安之。”
纪淙哲叹气“也只能苦中作乐咯。”
林臻看着他的侧脸,手掌移到他的肚子上,在感受到了轻微的跳动时,心中一颤,忍不住又揽过纪淙哲的腰,将他往自己更靠近了些。
“你摸上瘾了?”
林臻笑着点了点头。
纪淙哲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按住他的手严肃道“听说不能老是摸。”
“为什么?”
“我忘记哪里看到过,说是经常摸会导致脐带把小孩脖子缠住。”
林臻一听,惊得心咯噔了下,手不敢动了。
“那我刚刚摸了,有没有影响?”
“这我哪知道。”
林臻越想越害怕,就要起床去询问隔壁有经验的邻居们,纪淙哲拉住他无语道“你摸都摸了,也不急这一时了,还是等明天再问吧,更何况别人都睡了,你还跑过去。”
林臻想了想也是,就接着躺回被窝里,转而搂着他的腰。
他没关灯,望着昏暗的房梁双目放空了一会,又转过头看犯困的纪淙哲,正好纪淙哲打了个哈欠,双眼迷离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你怎么还不关灯?不困吗?”
林臻张了张嘴,又沉默了下,接着声音很轻说“纪淙哲,今天是我生日。”
“什么?!”纪淙哲瞬间没了瞌睡,他睁大眼“今天?”
“嗯。”
“靠,你怎么,怎么不告诉我啊?”他说着就坐起,整个人几乎要忙乱起来了一样“怎么说?要不我给你去煮个面条?”
林臻按着他的肩将他拉回被窝“不用,我已经吃饱了。”
“唉,你怎么不告诉我呢?”纪淙哲无比懊恼,他看着林臻的脸。
尽管在这待了快一年,这张脸依旧年轻漂亮,可他眼里却少了初来这边时的骄傲,取而代之的是被生活磨砺后的深沉。
纪淙哲心里微微泛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白净光滑的脸颊,张开嘴却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林臻,你辛苦了。”
林臻长长地凝视了他一阵,接着将他的手覆盖到他的手背,嘴角慢慢缓起弧度“你也是,纪淙哲。”
俩人靠在枕头上,温情地对视着。
纪淙哲先受不了了,他笑道“靠,咱俩搞得这么煽情。”
林臻也忍不住笑了。
“哎,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林臻笑着问“你给我买吗?”
纪淙哲哼笑道“反正钱在抽屉里,你想要什么,我就从抽屉里拿,不过这边也没什么东西能买……”他手肘撞了撞林臻“要不,等下周给你补过吧?下周的时候咱们去镇上买点卤味啥的。”
听见纪淙哲的问题,林臻一瞬间觉得似乎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他再看着纪淙哲洋溢笑容的脸,又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他甚至在这一刻忘记了上辈子的事。
旁边躺着纪淙哲,纪淙哲肚子里还有他们的孩子,林臻只觉心脏都被填满了。
“不用……”林臻抱紧了他“我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纪淙哲心底暖流淌过,他揉着林臻的头发调侃着,只是这一次的调侃中却带着他浓浓的情愫“那你以后可别怪我没给你过生日啊,我可是过期不候的。”
“不会。”
林臻想到什么,问他“我记得上半年种油菜花的时候问过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问你为什么愿意来高山村,当时你说你不想跟一群人挤被窝,所以随便找一个男的结婚……”
“靠!”纪淙哲头大了,腹诽这小伙子怎么记性这么好,他赶紧打太极“今天大好的日子,别聊这个,待会你又得生气了,咱们聊点别的,哎你衣服是不是也得买几件啊?天气冷了,要不,我给你打件毛衣,就是颜色太鲜艳了,你可能…….”
“纪淙哲。”林臻打断他“我不生气。”
见他确实脸色未变,纪淙哲才停下来继续听他说话。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当时替你二哥到高山村来怎么想的?”
纪淙哲叹气道“还能怎么想?在那吃不饱饭,又得天天干活,你也知道我刚来那阵挺懒的,既然纪家老二不嫁,那我干脆过去,唉其实主要是听介绍人说你父母双亡,人又笨笨傻傻的,我琢磨着过去可以找个人伺候我,给我端茶递水什么的。”
林臻笑着轻哼了声“你的算盘打的可真好。”
纪淙哲佯装难为情道“唉,没想到过来才发现,居然是你这个小兔崽子!我那时还想着怎么折腾你呢。”
“后来呢?”
“后来,穷的我没精力折腾你了。”纪淙哲说着自个哈哈大笑起来了。
林臻又问“那我算合格吗?”
纪淙哲一愣“什么?”
“伺候你,给你端茶递水算合格了吗?”
林臻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睫毛在灯光下投落一片阴影,只有眼眸明亮得熠动。
纪淙哲贴近他的脸,轻声道“合格,没有人比你更加合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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