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大队有间仓库,里头装着碾米机,碾粉机,年糕机以及榨油机。平日里不开放,只有到这些对应的农作物成熟收割后的某天时间里,村里的喇叭就会提前通知。
今天就是榨油机开放的日子。
隔壁两家今年也都有种油菜花,一大早就收拾好准备去仓库。
林臻他们小两口那天从地里收回油菜籽后又在晒场晒了两天,现在油菜籽已经彻底干燥,用绳子把蛇皮袋仔仔细细绑紧后,给挂到扁担的两头。
陈虎和杨大爷他们自己有几袋油菜籽,没法帮忙,所以今天只能小两口们自己挑着去了。
林臻第一次挑扁担,重量他倒是可以承受,扁担往肩上一挑,就是刚挑上没几秒钟,接近两百斤的菜籽油加上硬邦邦的竹扁担压得他半边肩膀疼得厉害。
陈虎调侃着“林臻,你怎么去年从坡上摔下来后,人也变得娇气了啊?”
杨大爷笑道“是娇气了,但那次摔了后,林臻也聪明了。”
林臻活动了下筋骨,重新挑了起来,这下他倒是咬咬牙忍了,可没走两步,扁担两头挂着的蛇皮袋摇晃得厉害,摇得他连路都走不稳。
不得不再次停下。
纪淙哲回屋拿了块毛巾,折叠后放到林臻的肩上。
陈虎又教林臻挑担的时候,扶着点蛇皮袋,这样走路就不晃了。
于是陈虎和六旬杨大爷在前头健步如飞,林臻在后头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歇一会,或者实在吃不消了就跟纪淙哲换着轮流挑担。
纪淙哲就更不行了,挑着挑着人都往沟里直栽,林臻只得帮忙在后面托着一袋。
去大队仓库十分钟的路,他们愣是走了接近二十分钟。
到了仓库后,前面已经排起长龙了,林臻让纪淙哲在原地看着蛇皮袋排队,他自己回去拿酒坛子。
临近晌午,终于排到他们了,他俩把蛇皮袋搬进仓库里,各类机器他俩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是看着正在运作的几样,倒是知道那些是榨菜籽油的。
边上有个土灶,灶膛里烧着柴火,灶上一口大锅,有人站在灶前拿着铁铲清理出大锅里最后一点油菜籽后,就让林臻把蛇皮袋解开,那人过来一把拎起,把油菜籽哗啦啦全都倒进锅里。
接着那人就握着铁铲不停在油菜籽里搅拌,等到油菜籽炒得差不多了,他一铲子一铲子装进畚箕里,然后把畚箕里的油菜籽往旁边的榨机上的铁皮大漏斗中倒入。
随着机器开始运作,满满的油菜籽顺着漏斗往下塌陷,经过压榨,金黄色掺杂着乳白沫的菜籽毛油就顺着铁皮沟渠缓缓流进事先摆好位置的铁桶里。
而菜籽残渣就跟甘蔗渣一样由机器里脱落。
铁桶里的菜籽毛油盛满后,接下来只需要倒入过滤机,等着过滤完就能收获清油了。
小两口从进仓库榨油菜籽到现在过滤完出油,就被空气里浓浓的菜籽油给香到了,他俩去年开始就总吃猪油,今天总算可以换换口味了。
两蛇皮袋,接近两百斤的油菜籽,最后出了八十来斤的菜籽油,装了满满一只大酒坛。
回到家后,纪淙哲中午就想用菜籽油炒菜了,猪油吃多了,后面炒什么菜都觉得有股味,现在换了菜籽油,那金黄色浓郁的油放个几小勺下去,整个屋子都溢满菜籽香,令人食欲大振。
只是酒坛口小肚大,现在油多,拿只调羹还能捞得出来,到时再浅一点下去,调羹就不行了。
所以午饭过后,林臻就去后山找了根不算粗的竹子,特意在竹结处往下砍了,接着用锯子把圆形竹筒锯出一截,最后打磨成了一只长柄勺,跟小卖部里打酒的长勺没差多少了。
自从榨完菜籽油后,纪淙哲闲下来就开始跟王小燕织毛衣,只是毛衣还没学会,围巾他倒是钩了两条。
林臻洗完澡上楼,看见黄澄澄的灯光下纪淙哲盘着腿坐在床上。
他摆弄着一片乱糟糟的毛线,头也没抬“你洗完了?”
“嗯。”
“快过来帮我撑下毛线。”
林臻脱鞋上床坐到对面,他盯着自己两只手腕上棕色的毛线,一条线正快速地被纪淙哲边抽起边缠成毛线球。
“又要钩围巾吗?你不是已经钩了两条了,再钩我们又戴不过来。”
“哎呀,我这不是正在练着吗?你那段时间练炒茶,不也练废了好多茶叶吗?”纪淙哲打了下他的手腕“抬高点。”
见林臻心疼毛线的那个劲,于是他又安慰道“你放心,不会浪费的,大不了这条钩完了我送严岑去。”
林臻立即沉下脸“不要。”
纪淙哲嗤笑“瞧你那小气样。”
缠完毛线球,纪淙哲就低头认真钩围巾了,他现在钩针使用得很利索,左手食指上缠一根毛线,右手的钩针就已经把线串进了毛线孔。
不一会儿,就已经钩出好几排。
林臻睡前都会记账本,这段时间他俩除了榨菜籽油花了十块钱,其他就是偶尔去买点豆腐,也没怎么花。
现在是六月份了,天气开始闷热,尤其他们住的这个屋子,老式木房,本来就是冬冷夏热,二楼窗户又小又窄,气温一高,连屋子里都是一股灰尘味。
他俩准备趁着夏天来之前,把屋子打扫一下,再把现在的这床被子床套拆了,里边的被褥晒了后收进木柜里。
男人体热,接下来就只盖一条床单就行。
不过早上凉快一点,小两口还是得先去地里转悠一圈,带着锄头去地里面锄锄草,浇点水。
后山搭的架子上已经是枝繁叶茂了,藤蔓爬满了每根竹竿,一片翠绿。
葫芦还只露出个小嫩果,但豆类长势喜人,四季豆和豇豆虽然个头还小,可已经是沉甸甸地挂满架子了。
再过半个月,估计吃都吃不过来。
现在五点钟不到就天亮了,于是小两口大清早出门,等锄完地里的草回家也才上午九点,他俩就开始大扫除。
上一次大扫除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平时他俩既没空也想不到,顶多偶尔扫个地,不过幸好俩人都不是邋遢的人,屋子还算清爽。
但仔细一打扫,该脏还是脏。尤其是没天花板,随便拿抹布一擦全是灰尘。
他们家里的被子,被套不能直接取,都是两片布跟被褥缝在一起,所以得拿着剪刀把缝合的线给拆下来,以后装被套也是得拿着针线密密实实地缝进被褥里。
拆下被套,林臻就把被褥抱去井边晒了,被套就跟换下来的脏衣服拿着到河里洗。
林臻去洗衣服,纪淙哲就抓着抹布把之前新做的竹席擦了几道后,又扫地拖地,俩人折腾了一天屋子,也许是心理作用,觉得屋子看起来都凉快了不少。
只是他俩热出了一身汗。
不过天气炎热了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洗澡方便,他俩再也不用一遍一遍倒水换水,长手长腿地缩在洗脚盆里了。
对于爱干净的两个人,最近开始一天洗两次成了家常便饭。
趁着太阳落山,傍晚凉快,他俩就穿了条四角裤拿着肥皂和毛巾去了河边。
正巧陈虎和王小燕也在,陈虎在河里洗头搓身,换下来的衣服就顺手丢给在石头上洗衣服的王小燕。
陈虎看见他俩,喊他们快下河。
其实他们屋子附近的这条河水挺浅的,严格来说算是条溪,像纪淙哲跟林臻两个下去,都才没过大腿,估计在这想游个泳都挺难。
溪水清澈见底,水流潺潺。
他俩索性就坐在水里光滑的石头上,接着把脑袋往水里一钻,起来打点肥皂就洗了个头。
“喏,水里还有不少溪螺呢。”陈虎在旁边喊“林臻小纪,你们要不要搞点回去吃?”
纪淙哲低头往水里一瞧,果然水底的石头壁上粘着许多小个头的溪螺。
田螺他们就三月底的时候吃了不少,后面采茶季忙碌就没去摸过了,正好今天家里没什么菜,纪淙哲就从水里起来,光着脚跑回去拿脸盆了。
王小燕也回家拿了只盆递给陈虎,于是纪淙哲他们三个人就在水底摸了起来,不一会儿,都摸了小半脸盆。
溪螺干净,不需要吐泥沙,既然这条河里这么多,他们也就摸个一餐的量,改天想吃的时候再来摸就行。
回到家后,林臻又把溪螺分了一盘给杨大爷他们。
前两年收成不行,种的庄稼也是多灾多难,所以村里人的日子过的十分拮据。今年倒挺不错,尤其是隔壁两家种了不少蔬菜瓜果。
林臻他们种的蔬菜还没成熟,杨大爷和陈虎家的却有不少蔬菜可以采摘了。
就喊小两口去菜地,要不然他们两家这个夏天也吃不完。
于是林臻就在家里夹螺蛳屁股,纪淙哲拎着篮子出门了。
三家的菜地都在后山那边,他先去了陈虎家,陈虎家是黄瓜辣椒熟了,黄瓜不是纪淙哲上辈子见到的那种长条黄瓜,这边的黄瓜个头要小一些,上面全是小刺,用剪刀在根部咔嚓一声,装进篮子里。
纪淙哲跟林臻就两个人,摘四五根根黄瓜,几只辣椒够吃一顿新鲜就行。
他从陈虎地里出来,又去杨大爷家摘了几根紫皮长茄就回去了。
林臻已经夹好了螺蛳,正在灶台后烧柴。
进屋后纪淙哲问他“你烧多久了?”
林臻回“刚把米淘了下锅,才烧了一分钟都不到你就回来了。”
“那你先别烧,我把茄子洗了直接放锅里蒸。”
林臻听后,用火钳把里头正在燃烧的柴钳出,塞进灰膛里灭了。
纪淙哲洗完茄子,切都没切,就整根摆在蒸架上,接着盖上锅盖。
林臻见他弄完了,又拿着松毛重新点火。
纪淙哲洗了两根黄瓜,递给林臻一根,林臻咬了一口直皱眉。
“怎么,不喜欢吃?”纪淙哲问。
“直接吃不太习惯,感觉舌头都厚了。”
“那给我吃吧。”纪淙哲从他手里接过咬了一口的黄瓜。
这个时节的溪螺最鲜美了,加几根姜丝撒点葱花直接清汤煮了都好吃。
饭熟后,揭开锅盖,纪淙哲拿筷子把茄子夹到碗里,掺点盐和味精,拌一小坨猪油,接着竖起筷子对着茄子一戳一划拉成两瓣,最后搅一下就上桌了。
清汤螺蛳他俩第一次吃,原本会以为很腥,结果半分腥气都没,反而鲜得眉毛都要掉了。
晚上睡觉,竹席在这种天气下效果就出来了,睡了一阵子,越睡竹篾越细腻,干爽又凉快。
林臻挨了过来。
纪淙哲现在哪怕是闭着眼睛,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小子想什么。
果然他黏糊糊地贴到自己身上悄悄说“我今天烧了好多热水。”
“……….”纪淙哲心里那个郁闷。
原本说好的一人一周,于是轮到他的那周迟迟无果,后面稀里糊涂变成一人一月,可又稀里糊涂,被小兔崽子胡搅蛮缠的,最后的现状就是他似乎彻底躺平了。
结果他这一躺平后,小兔崽子的频率愈发肆无忌惮。
到今天,纪淙哲一听到暗号“今天烧热水了。”就头大。
可他也不知道林臻给自己灌了什么迷魂汤,即便他今天下地干活累的一批,林臻也总有办法令他妥协。
“你不累啊?”
林臻盯着他“不累。”
“妈的,都说只有累死的牛,地都要坏了,你怎么还没累死?”
林臻不说话只看着他笑。
由于近段时间活动过于频繁,俩人都有了极大的羞耻心,主要隔音太差,稍微动静一大,这床比他们动静还大。
陈家小夫妻听见倒也没什么,毕竟都是年轻人。可隔壁还有一家杨大爷他们,这天天天天的,终于有一天杨大爷忍不住严肃斥责林臻。
“林臻,你可不能这样胡来。”
后面他就跟纪淙哲两个都偷偷摸摸了。
然而,越是克制着,过程耗费的时间越是久,既要顾及声音又要顾及感觉,关键林臻小伙子还处于上瘾期。
到最后,纪淙哲累得一头扎倒在枕头上,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了。
他跟瘫痪一样,任由林臻拿着毛巾给他清理。
看着地板上空了的甘油壳,纪淙哲无语道“说好买来给你擦手的,结果好家伙,都他妈用我身上了。”
林臻低低地笑着“过两天我们再去买几支。”
纪淙哲斜了他一眼“怎么?不怕浪费钱啊?”
林臻“便宜又好用。”
隔壁发出拉灯泡的声音,估计是王小燕又吐了,陈虎在那头跑上跑下,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听得纪淙哲他们都同情。
纪淙哲问“王小燕都吐好几个月了吧?”
林臻说“好像怀孕初期孕吐会比较严重,可能过两个月她会好一点。”
纪淙哲摇着头感慨道“当女人真不容易。”
“嗯。”
“幸好我不是个女的,要不然被你天天这样搞,早晚得怀孕。”
林臻抱住他,讪讪地笑“哪有天天这么夸张。”
作者有话说:
半夜,林臻悄悄附到他的耳边“今天烧热水咯”
纪淙哲梦中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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