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茗只需要再观察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但他总共就剩八十多天,两三天根本等不起,恨不得马上出院、立刻开公司!

  就在他为生命余额惆怅的时候,金哥来了。

  刚刚的抢救太突然,护工吓得给金哥打了电话,金哥扔下手里的工作就过来了。

  金哥本来担心得不得了。一方面是因为费茗出道就由他带着,早就培养出了感情,自然不舍得他出事。另一方面是这几天费茗奇迹地在网上消失了,骆溢又打不通他电话,就疯狂打到自己手机上,非要知道费茗在哪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金哥看他们谈了整整七年,对骆溢的脾气相当了解。虽然两人分手了,却不是完全不在乎了。偏偏金哥答应费茗在先,这几天硬是一点口风没露,要是费茗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骆溢能恨死他。

  结果他走进病房,床上的费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歘地看过来,亮得跟灯泡一样,不能说是生龙活虎吧,也和生命垂危不沾边。

  金哥松了口气,问:“吓死人了,怎么突然就……”不吉利的话金哥隐了。

  费茗挺不好意思:“没事了,可能是术后反应。其实你不用过来,我就在医院,抢救上那是天时地利人和,能出什么事?”

  金哥瞪他一眼:“少贫!一天天的骚话怎么这么多呢?”

  费茗抿紧唇,无辜地表示不说了。

  金哥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他的状况,巨细靡遗,连吃药卡没卡喉咙都不放过,最后按铃叫来主治医生。虽然主治医生还在思考费茗为什么突然生命垂危了一下,但现在费茗情况良好是事实,一番话下来让金哥放下了大半的心。

  等医生走后,费茗终于忍不住了,让护工给金哥倒了杯水,认真说:“金哥,我有点事和你说。”

  护工一听,自觉退出了病房。

  金哥以为费茗要说什么要紧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

  费茗:“哥,我想开家公司,影视公司。”

  “咳——”金哥被水呛住,咳了好几声才好,胸前不可避免地溅了些水渍,他一边拿纸巾擦,一边不可思议地问,“你这是唱哪一出?”

  费茗:“没哪出,我一个演员,和老东家解约后自己开公司不是很合理吗?”

  金哥点头:“嗯,合理。”

  “金哥,你来帮我吧。”费茗殷切地望着他,“你看我现在……我这个身体,估计也经不起创业的折腾。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的能力和人品,把公司交给你我放心。”

  金哥愣了下。创业这种事,不可能不动心。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别折腾了,好好休养不行吗?”

  费茗叹了口气:“可我都这样了,想长命百岁实属做梦,我就想在临死前做点什么。你之前说得对,天天在微博上吵架不是个事,这样的生命没有意义,我想做些有意义的事!”

  金哥:“……”

  费茗:“但我只会拍戏,只了解娱乐圈,让我去做别的也不现实。虽然圈内有各种各样的弊端我看不惯,但我喜欢演戏,喜欢光影的艺术,总不能弃之不顾。所以我想趁有限的时间做点什么,不求改变别人,但求自己心安。”

  金哥有些感动,但想到前面四个月他在网上作的妖,又忍不住疑惑:胃切手术还能把脑子里的水放掉吗?

  费茗说着说着都快把自己感动了,实在是编不下去了,但见金哥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有些着急:“哥——”

  “呃……”金哥张了张嘴,这么大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下决定的。他想了想,想到一事,“你刚刚得罪完同行,却要开影视公司,这不是给自己上难度?”

  费茗哑然。早知道他也不去得罪同行啊!而且这算什么难度,必须拍烂片才叫难度!

  就这时,金哥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公司高层打来的。他新带的艺人傍上了这个高层。

  来之前他陪那个艺人去参加活动,对方人不红,脾气倒大,挑这挑那,还想拿捏人主办方。金哥被搞得烦不胜烦,正好接到护工的电话,顺势就来看费茗了,一路上都在想费茗当新人那会儿多乖多听话。

  其实那会儿金哥也是头一回当经纪人,没任何经验。但费茗太好带了,不争不抢不作妖,演技又好,不管在哪个剧组都被夸,别的经纪人因为艺人不争气在导演面前点头哈腰,他没吃过这种苦。费茗更不会拿身边的人发脾气,于是金哥当了十年经纪人,这两天才体会到带新人的真实感觉。

  看着来电显示,他估计小新人去告状了。

  他对费茗说:“我去接个电话。”然后起身去了病房外,挨了十几分钟骂。

  如果是昨天,他可能还会心烦,会在心里默念:别顶嘴,看在钱的面子上,你还有家要养。

  但今天他很平静,直到对面骂累了、停下来喘气,他才说:“给他换一个经纪人吧,我打算辞职了。”

  那边显然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更生气了:“你——”

  金哥挂了电话,将人拉黑,回到病房。

  费茗问:“要去工作了?”

  金哥摇头,重新坐下来,笑问:“给工资吗?”

  费茗也笑了,没问金哥刚刚接的什么电话、为什么突然想通了。这还用问吗?不是他自夸,像他这么好带的艺人,圈内难找第二个!

  “当然给!”费茗说,“现在给你开工资,等公司赚钱了,再给你股份!”

  “哟~那敢情好,到时候我也是老板了。”金哥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既然答应费茗了,马上就计划起来,“我那边还要办离职,这两天我找个中介先帮我们把手续办下来。”

  “这个好!”费茗马上说。中介那都是办熟了的,不用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来回跑,肯定很快,这样注册就搞定了,只剩下办公地点,“顺便让中介帮忙找个办公室。”

  顺利的话,估计三天左右就能拿到十天的奖励了。

  费茗深吸一口气,觉得未来还是很光明的。

  金哥当天离开医院后就去找了中介,在中介的指导下做准备工作,第二天到医院找了趟费茗,主要是让费茗签委托代理人的证明,又商量了一些其他细节。

  金哥下午要去看办公室,问费茗:“你打算租多大的?预算呢?”

  费茗也不知道,他想了想说:“找个方便扩租的地方吧,员工暂定20人,别的你看着办。预算不用刻意省,我这点子钱还是有的。”

  本来费茗已经决定死后把财产捐掉,相关遗嘱都公证过了,但现在不是有办法续命了吗,那只能下次再捐了。

  金哥点点头:“那你的工作就剩下给公司取名了。”

  费茗已经想过了,歪嘴一笑,胸有成竹:“我有几个备选:塌房!翻车!糊透!”

  金哥:“………………”

  金哥深吸一口气。费茗以前有多乖,生病后就有多熊,好想拿鸡毛掸子教育一下!

  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你不觉得,不吉利吗?”

  就是要不吉利!费茗想,我又不是为了赚钱和大红大紫来的!我需要评分低、收益低、观众少,塌房、翻车、糊透就对了!

  但他嘴上当然不能这样说,振振有词地解释:“我这是反其道而行之,必然能引起观众强烈的兴趣,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样广告不就打出去了吗?我们圈子最怕什么?是没名气!”

  金哥推了推眼镜:“但是可能不好招员工。”

  费茗:“……”员工还是需要的。他已经想过了,必须多招点混子,争取将公司项目百分百搞砸!

  金哥:“这样,你慢慢想,多想几个,免得重名用不了,想好了发我微信。”

  费茗:“你不是不让我玩手机吗?”

  金哥:“那你别发,晚点我自己过来。”

  费茗:“算了算了,怎么好劳烦金哥。”

  他都好几天没上网了,再不玩手机不知道世界什么样了。

  金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一事:“对了,那天你刚进手术室,骆溢给你打了电话来。”

  费茗愣住,想起进手术室前看到的热搜。那个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跟他解释?可是他们都分手了。

  费茗抿了抿唇没说话。

  金哥眼睁睁看他和骆溢搞了七年地下情,岂会看不出他的情绪。啧,明明藕断丝连,就是不复合,也不知道遭罪的是谁!

  “你一会儿开机了去他微博看看吧。”金哥说完就走了。

  费茗愣了愣,叫护工给自己手机充电开机。

  开机后,手机传来一长串震动的声音,大多是软件的推送消息,夹杂着骆溢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费茗没心思看,将弹窗一键清除,放下手机。

  他现在哪有心思管骆溢说了什么,只想搞事业!这可是他的命!

  他认真琢磨公司的名字。

  他觉得自己是有些取名天赋在身上的,很快想到了一串颇具含义的“好名”——

  竹篮:取“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美好寓意!

  大秦:取“二世而亡”的美好寓意!

  五猴:谐音“武侯”,取“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美好寓意!

  最后,这三个名字都没用。竹篮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才能糊弄金哥,后面两个则是觉得对不起古人。

  金哥收到的名字有:雪花、极光、流星、火山、空气、石头、沙漠……

  金哥给费茗回了视频电话,先问了问费茗的身体,然后说:“雪花、极光都挺好听,意境也美,流星带星、火山带火,很适合我们圈——”

  费茗想,这些可都是我冥思苦想的:雪花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极光和流星转瞬即逝,火山中无人生存,希望观众把我司及我司产品当空气,石头谐音死透,沙漠是无人区、无人问津……

  全是符合他需求的美好寓意!

  “空气、石头、沙漠是什么来由?”金哥问。

  费茗早就想好了所有名字的正经解释,没想到只抽查了三个,顿时信手拈来:“空气当然是因为人离不开空气,我希望观众离不开我们;石头是因为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越先进的存储技术,保质期越短,只有刻在石头上的字才可以保存上亿年,我希望公司出品的影视剧都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成为流传后世的经典;沙漠是把观众个体比作沙子,我希望将来我们吸引的观众数量能组成一片沙漠!”

  “嗯,不错。”金哥满意地点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很有意义,而且简单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