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声音拉起的一刹那,鼓声震动,哒哒哒、哒哒——


随之而动的还有那匹灵动的黑马,黑马的马蹄高高提起,又很快随着鼓点声落地,身后的马尾摇晃,俨然给人一种欢乐活泼的样子。


相比起赵谦缩短快步,阮一所选择的伸长快步,看起来显然比赵谦更有活力一些,搭配着音乐也让感觉到如沐春风,轻松快乐。


紧接着转弯掉头,接上两个斜横步,在这过程中,黑马一直保持着高抬腿的动作,虽然极费体力,但黑马无疑每一个舞步做的都很标准。


阮一深吸一口气,音乐的节奏还在不断加快,即将进入高.潮时,黑马在阮一的指令下开始转圈,轻快而后不失风雅,对比起赵谦对这块的处理仅是空中变脚,显然转圈这动作能更好的衔接上高.潮部分。


“这苗子不错,你在哪儿拐来的?”


坐在宋俞身边的老人悠闲地喝了口水,宋俞只笑笑没答。


老人也不介意,只津津有味地继续看着,“不仅这人有趣,这黑马也有趣。若是这黑马体力不好,或是有小脾气,那这场演绎盛宴可就废喽。”


音乐高.潮已过,步入舒缓阶段,黑马的快步换成了慢步,顺应着音乐节奏从F点走到了D点。


坐在老人身边观众不解,“我倒是觉得,赵谦的表演更有趣。”


没等老人说话,宋俞便看过来道,“请安静。”


那人:“??”不是,这么双标的吗?


“叫你声音小点,若是惊扰黑马了,这责任你可负不起。”老人笑呵呵轻声道,“马儿的听力范围可比人类要远。”


那人悻悻地闭上了嘴,专心观看比赛。


赛场已经将近尾声,音乐正逐步变得舒缓,而阮一也正在准备着做最后几个舞步。


宋俞这才轻声开口问,“您觉得怎么样?张教练?”


“好你个宋俞,感情是想白嫖我这个老家伙?”


“没有,我可以将青青训练营单方面无偿赠予你,只要你能带他建新国队。”


张教练本来听到前半句满意地点点头,但却在听到后面那句时,微瞪眼睛,“新国队?这小家伙还挺敢想。”


“毕竟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年轻气盛些,也正常的。”


宋俞又道,“更何况您最近不是在筹备新国队吗?”


“打听我?”

张教练人已到老年,白毛胡子都有几根,但却还是一副老小孩的模样,“你是打算跟那小家伙一起创新国队?虽然你现在的实力不知退步到哪种程度,但我……”


宋俞打断张教练,摇头叹息,“我并没有要回赛场的打算。”


张教练瞪着他。


宋俞无动于衷。


张教练:“………”他最终选择放弃。


知道劝了十几年都没劝动宋俞回赛场,张教练这次也不多做强求,撇嘴道,“训练营就不必了,我年老了没时间去打理,前不久在你训练营里带过这些学员的宋教练和杜教练也写了一封举荐信过来。”


“嗯。”


张教练:“………”他是病毒吗?除了一句关于赛场那小子的话多些外,其他时候基本都很少说话。


他真怕有一天宋俞会把自己活生生憋死。


张教练叹了口气,道,“过几天让他带着宋帆和另外那位小竹马来我这里报道,只要他们能打败我新收的小徒弟,就让他们创建新国队如何?”


宋俞眉头微皱,张教练以为宋俞有些不满,他正要劝说什么的时候,宋俞便开口道:

“他们不是竹马。”


张教练:“???”啊?你重点是不是关注错了?


宋俞:“他们是前几年才认识不久的,所以不算竹马。”


张教练:“………”

紧跟潮.流的张老教练最终只说了三个字,“恋爱脑。”



“提醒你一句,再不上场就来不及了。”


幽深阴暗的房间内,赵谦和姚铜站在赛场旁的一间休息室中,四下无人,只能听见赛场上音乐的尾声还在播放着。


赵谦捏紧了手中的缰绳,抬头再一次问,“我的马,真的不能再拿回了吗?”


姚铜觉得好笑,又有些恼怒赵谦一直纠着这个问题不放,于是他威胁道,“如果你再耽搁时间的话,我可无法保证你的新马是什么货色的。”


赵谦一咬牙,接过那根装有不明液体的针管,一狠心直接扎在马屁股上,他的手几乎是颤抖着将那些溶.液推进去的。


“哭什么?不就一匹马吗?”姚铜嘲笑。


被姚铜这么一说后,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哭了,这匹棕马陪了他将近三年的时间,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使棕马有时候会跟他耍小脾气,他对棕马也是无限包容的。


豆大的泪珠砸落在马上,赵谦慌张地擦了擦眼泪,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即使他再不舍,此刻所有事情已成定数。


被注射完未知药剂的棕马嘶鸣一声,横冲直撞地往赛场上的阮一冲去。


赵谦不想看到接下来事情的发生,于是他转身跟着姚铜往赛场外走去。


赵谦的心情乱绞如麻,其实他选择用棕马换取前途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棕马虽然到现在为止已经陪伴了他三年,但是棕马已经老了,他在中年时遇见棕马,也将会在中年时抛弃棕马。


即使他没有选择这样做,棕马也终究会死去,没错,迟早会失去,他是棕马的主人,他有权选择棕马的死法,赵谦只能这般自欺欺人安慰自己。


身后早已混乱一片,两人逆着人群往出口走去,偷来的明艳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二人都不由得舒服地眯了眯眼。



就在一分钟前。


阮一正骑着马准备做最后一个舞步时,一匹红着眼睛横冲直撞的棕马冲破围栏,嘶鸣着,不要命似的向他撞来!


棕马的动静过大,一下子惊扰了黑马秋分,秋分毕竟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的,哪里遭受过这等危险,想都不想就载着阮一乱跑。


阮一拽紧缰绳试图让秋分冷静下来,但对方已然乱了神,什么都不顾地绕着圈跑,那匹棕马咋则跟在一人一马身后,将围栏撞破了好几个大洞。


宋俞早在发生突发情况时,便从观众台上冲了下来,裁判员一时也慌了神,还是宋俞叫了他们一声才回神,赶忙叫来保安。


几个人提前预测棕马的轨迹,在棕马下一次发疯前,死死拦住了它。


而阮一的黑马还处在惊吓中,还在绕着圈跑。


将棕马交给其他人后,宋俞起身就去追阮一,但好几次他都没成功。


宋俞后背已然汗湿,他喘了几口气,正要继续去拦黑马时,棕马这时却又发出一声悲鸣,竟奋力挣脱了众人的束缚!


而恰好,载着阮一的黑马正好跑到了这边!


眼看一人二马就要相撞,宋俞瞳孔一缩,刹那间仿若看到了当年被撞飞落下心理阴影的自己,来不及多想,宋俞凭借本能,不顾一切地冲向棕马,有裁判想要拦住宋俞却没挡住。


而当事人阮一在两匹马急速接近间,反倒冷静了起来,他的双脚离开马蹬,一只脚踩在马背上,然后计算着距离跳扑到棕马的脑袋上!


咚!


霎时间,阮一只觉仿若有一辆电动车撞了过来,肺部疼的他直冒冷汗。


棕马甩了甩脑袋,阮一咬着牙不敢松手以免自己被棕马甩下去,但他也不敢过多犹豫,另一只手空着的手一把拽住棕马的缰绳,将其往另一边一拽!


——黑马与棕马险之又险地擦肩而过!


宋俞看到这一幕心脏几乎骤停,若是阮一没有成功让棕马掉头,那么阮一后背将会撞上黑马,撞上之后会发生什么,宋俞不敢想。


黑马已经冲到宋俞面前,而阮一抱着的那匹棕马不知是不是耗尽了体力,还是因为阮一的阻力,跑了两步便摔倒在地彻底不动。


阮一疼的龇牙咧嘴,却还不忘抬头朝宋俞喊道,“帮我安抚一下秋分!”


他做这么多可不就是为了不让秋分受伤。


宋俞啧了一声,又掉头两步拦住了黑马,跟着黑马跑动时一把抓住缰绳,而后快速翻身上马,一扯缰绳,不过一会儿便让黑马停止了躁动。


而在宋俞安抚黑马期间,周围的工作人员已经手忙脚乱地围了上去,将棕马拖走。


宋俞拒绝了身边围上来的嘘寒问暖,快步走到阮一身边,二话不说便将阮一抱起,然后吩咐刚焦急赶到这里的助理取车去医院。


阮一的手臂处被先前棕马撞碎的围栏划伤了一道极大的伤口,此刻还在流着血,他面色惨白,像一个一碰就散的破碎瓷娃娃。


阮一靠在宋俞的胸口,眼前视线模糊,耳边嗡声一片,听不清旁人在讲什么,只能看见身边一道又一道模糊的人影从他身边略过。


对方温暖有力正在跳动的胸膛忍不住让阮一用脑袋蹭了蹭。


咚,咚,咚……此刻,那些嘈杂的声音全都远去,阮一只能听见对方的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连带着他的身体都温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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