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一山难容双绝艳【完结】>第95章 天南地北双飞客(陆)

  清晨卯时,一下下庄重悠扬的鸣钟声惊起蛰伏的飞鸟,顺着山风传遍谷巅,震散了弥漫在天都峰上的浓雾,迎接第一缕日光的到来。

  整夜寂静的峰顶忽然间活了过来,惊鸟乱入林,云雾扰山丘,阁楼的木门一扇接一扇的被推开,来往打水洗漱的弟子们络绎不绝,各个门派抖整衣束带,磨剑擦掌,只待今朝一鸣惊人显出赫赫威风。此时众人似是都抛去了礼数,彼此擦肩而过时连假惺惺的笑容都懒得摆出,只把所有的力气都留在比拼武艺之上。

  在人们来来往往低声碎语间,唯有最偏一角的丹红阁楼依旧安静如初,好在地势偏远,搏不到任何注意,只当本就无人居住。房内一片宁静,简陋的床帏随意散下,起伏着轻不可闻的呼吸声,似是流动的空气都慢下了脚步,满眼都是静好的岁月模样。

  萧白玉轻缓的眨动着双眼,一瞬即逝的漆黑后便又看到身旁安稳入睡的侧颜,安稳又幸福。其实她比钟声醒的还要早,却不舍得惊扰尚还熟睡中的人,不过外面渐渐沸腾起来的嘈杂声却没那么体贴,顺着透风的木门清楚地听在耳中,她皱着眉瞪了一眼昨晚打斗后孔洞疮痍的木门,撑起身子捂住了秦红药的双耳。

  秦红药眼皮微微一跳,唇角已然浮出点点笑意,侧过脸蹭了蹭她的掌心,悠然的长舒一口气,像是醒来有一段时间了。她一笑萧白玉也不自觉地弯起眉来,替她抿了抿耳边鬓发,轻声道:“昨夜替你擦了身子,你的衣裳是再不能穿了,用我的罢。”

  秦红药抬起一半的眼帘,尚还氤氲着睡意的嗓音柔软动人:“只是擦了身子么,我可还记得萧掌门如何折腾一个累成半死的人,你也不怕旁人听了去。”

  萧白玉含着笑,若有若无的抚摸着秦红药被包扎好的伤处,对上她略微泛着血丝的瞳孔,在那摇曳的眼波中瞧见了自己的面庞,深褐色的眸子,淡红的唇,在清晨浅淡的光亮中,美的似非人间。萧白玉无可避免的回想起这些日子的苛难,仿佛觉得已经在没有她的年岁里苦熬了很久。

  “不会被人听去的,弟子们一直在不远处守着,昨夜给你擦净身子后……”萧白玉顿了一下,还是省去了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某事,声音小了些:“小绘她们也上了山,我便唤流霜进来给你包扎了伤处。”

  秦红药懒散的应了一声,还是不大想动,只深深静静的望着她。萧白玉抿了抿唇,明知此时不应赖在床上,可陷在她眸中的身影如此清晰,便干脆的放弃了本就不强烈的挣扎,任由时辰一拖再拖。

  “你回来的消息,告知过你们修罗教的人么?”光是这般看着她,萧白玉心里就震荡不已,是一种很朴素的快乐,却鲜少体会的到,忍不住去拨她额前的发。秦红药抬手碰了碰她手背,转而又把它一下反转在掌心,紧紧握着。

  “我一出来就赶到这里,还没机会见到旁人。同我说一说罢,我消失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看起来整座华山的名门侠客都对我们修罗教很上心,句句不离口。”普天之下能把名门侠客说的像是腌臜杂碎一般的可能也只有秦红药一人,话锋温软,却无法忽略那满满的讥讽与嘲笑。

  她似乎总是这般语气,温柔而嘲讽,带着妩媚的残酷,但萧白玉却连她这种口吻都爱极了,怕是连秦红药的一根头发丝她都觉得动人。心下不可抑制的为自己如此极端的偏爱而羞赧,但又有何妨,她们谁也不碍着,谁也无法打扰。

  “你脸红了。”秦红药一针见血的戳破了她的心思,手指随意的搭在她心口,指尖微微用力,顶住了她心口细嫩的皮肉,双眸轻敛道:“你心中又在想什么害臊的孟浪之事,难道昨夜一晚还索求不满么?”

  萧白玉脸红的更彻底了,却更衬出她连月奔波心神俱疲的苍白唇色,秦红药看着她惨白的唇上几道细小的皲裂,已不消再多问金铁衣到底在背后谋划了什么,便知这些日子她定是过得艰难。这下存心挑逗嘲笑她心思不纯的话再说不出口,舌尖在口中转了几圈,终是化作一声绵长的叹息。

  秦红药偏过头吻住她的唇角,探进去摩挲着她的舌尖,退出来意犹未尽,又舔了舔。抵着她额角低笑道:“不碍事,你那些心思,我也喜欢的很。”

  萧白玉猝不及防的被她偷了香,往日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萧大掌门竟下意识想抬手捂嘴,手都抬了几寸才意识到这动作太过小儿女作态,又硬生生压了下去,徒留唇舌上被她吮过的水渍渐渐滚烫,蒸腾出片片火热来。

  秦红药将她动作看了个清楚,丝毫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这一笑终于是打破了自重逢来就一直隐约隔阂在两人之间的心有余悸,两颗心再度安安稳稳的挨在了一起。萧白玉看着她肆意的笑容驱散了眉间笼罩的阴霾,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轻灵笑声落在耳中,便也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与昨夜在金铁衣面前冷漠寡淡的笑容判若云泥。

  似是终于从之前的愁云惨雾中苏醒了过来,这清朗的笑声穿出木门,不多时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如同一把锋利的铁镐用力一刨,被担忧惊恐埋藏的精气神猛地破土而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随着几声如释负重的长叹声,随之而来的便是几位友人清脆的咯咯笑声。

  “腻歪够了没,快收拾收拾出来了,你俩别是把这当成自己家了吧。”姜流霜隔着门喊,即便说着嫌弃的话,那语气中洋溢的兴高采烈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好了好了,咱们就剩这最后一件事了,搞定了让你们两尊大佛好好亲热,快点,我看其他人早就上了天都峰了。”沈绘踮着脚四处望望,整排的阁楼除了她们外已空无一人,想来不远处的天都峰此时定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秦红药扫了一眼门外的人影晃动,一个翻身已立在地上,如瀑的黑色长发滑落,遮住了她大半光裸的脊背,发尾悄然隐没在她身上的处处阴影中,又凌乱又美艳。感觉到身后人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迟迟不肯挪动,她了然的回头丢去一瞥,故意慢条斯理的拎起床头早已备好的衣物,一件件穿的细致而优雅。

  萧白玉目光游动,把自己三十年来修身养性的功力都用了出来,才勉强眨动了一下双眸,将脑海中的纷纷思绪归了整,终于想起来还有许多地方要叮嘱她小心行事。萧白玉有些懊恼,却又寻不到由头去怪罪谁,难道自己总是有意无意的被勾引去心神是旁人的错不成。

  萧白玉决心不去看她,只是目光扫到地面时发现她正赤足站着,虽说天气不算极寒,但毕竟在深山中,潮气还是重的很,在地下被埋了那么久,她现在的身子骨怕也不是特别健朗。萧白玉也顾不上自己穿衣,只披着个内衬也翻身下床,推着秦红药坐在床上,抓起鞋袜半蹲在床边。

  “抬脚。”萧白玉说的自然,没有觉得半分不对,秦红药却愣了一下,她目光在自己脚背和另一人手中的鞋袜上徘徊了一圈,像是明白了什么又觉得怀疑,她试探性的伸手去接,萧白玉手上顿了一下,倒也不坚持,把鞋袜递给了她。

  秦红药脑子里有些转不过弯,抬脚便要去穿袜子,小腿上忽然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抬眼便瞧见了萧白玉含笑的双眸,里面藏着狡黠的神采,好像是忽然兴致所至的调皮,是一种从未在她波澜不惊的眼中出现过的光彩。

  “脚底沾了那么多泥灰,也不知擦一下,不嫌脏。”萧白玉没有收回搭在她小腿上的手,轻轻一揽,便让她的腿架在自己膝上,手掌毫无征兆的覆盖在她脚底,掸去了她方才沾在脚心得灰尘,亲昵的像是做过了数遍。

  微凉的指尖初一触碰脚心,秦红药就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有些冷,有些痒,脚心的触感每一寸都被放大数倍,麻痒顺着小腿直窜脊骨,上半身生生的软了下来。她分明觉得有些怪,却不知为何无法把腿收回来,萧白玉搭在她腿上的手也不过是虚虚按着,半分力气都没用。

  秦红药瞧着自己线条优美的小腿架在另一人的膝盖上,目光迟钝的挪到她为自己细致擦拭的手指上,最终不知何时又落到她脸上。萧白玉由半蹲转成了跪坐,只穿着单薄的内衬,双眸半抬,些许的碎发落在眼畔,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时不时遮挡住她眸中明亮而灵动的光彩,但她却毫不在意,因着喜悦而舒展的眉眼为她笼了一层明媚的光芒。

  她指尖小心的捻过细小的土粒,不想让指腹下细嫩的肌肤有半分不适,风华无双的女子简简单单的跪下,毫不嫌弃的为爱人擦拭脚心。

  秦红药甚至都不知道一直捏在手中的鞋袜什么时候被她拿走,待到回过神时小腿又被拍了一下,萧白玉仰头看她,本是想提醒她已经好了,却不想对上了她低着头略带些迷茫的眼神。

  极少见她这样模糊而柔软的目光,像是疲倦,又像是身心都猛地松懈下来,萧白玉正要开口去问,秦红药却忽的一倾身,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紧紧地。

  萧白玉本能的想回抱她,却碍于两只手不算干净,只能僵硬的抬在两侧,有些不明所以。

  秦红药却不管她的困惑,双唇郑重的落在她侧脸,印下深深的一吻,在她耳旁轻轻的吐气道:“你拥有了我,我便永远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