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穿书为师>第49章 48.很不对劲


容尘于窗而坐,静看天边云卷云舒,出神似地冥想着什么。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昨日的记忆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消般,出现了断层。虽大致没什么遗漏,但其中细节却总像隔着什么,无法清晰地回想起来。


本想将那份奇怪感觉当作幻觉忽略掉,偏偏潜意识里又觉得那段记忆至关重要。


容尘疲惫地揉了揉额头,颇为头疼。


那被遗忘的,到底是什么……


“公子在想什么?”


容尘接住递来的茶,回答道:“在想些事。”


顾笒煊将糕点往容尘方向推了推,征询道:“若不介意可否说与我听听?也许我能帮着解惑。”


容尘不知该如何向对方形容那种奇异的感觉,犹豫一番,换了个问题:


“我记得公子曾说,我们先前认识?”


顾笒煊点头,容尘便又问:“那我们是无父无母,互相取暖一同生活吗?”


顾笒煊一愣。


茶香围绕中,他有过片刻恍惚。回神望向容尘,轻笑着点头:“这么说虽不完全正确,但理论上没错。”


他与容尘,确实是无父无母的师徒俩,在清尘峰上一同生活。但温暖……却只是一方给予另一方的慷慨,压根谈不上“互相”一说。


“如何说?”


容尘欲追问,顾笒煊却突然打起了哑谜,转移开了话头:“公子今日还去看笛子吗?”


容尘对对方转移话题的举动无可奈何,却也不由得随着他的话记起了昨日场景。


自醒来他的脑子就像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想起那如同中邪般满街找笛子的举动,更是无法理解当时脑子抽了什么疯那般执着。


“不去了。”他抚额道,“昨日我大抵……是发了疯。”


“说来顾公子,”容尘道,“你先前好像没说,你的名字何人所起。”


容尘这话问得莫名,毕竟名字大多都是父母所起,实在没有多此一问的必要。但他却隐隐觉得那名字似与自己有关。他知晓直问对方必然会同方才那般避而不答,故而选择自己套话。


只是不知是容尘这话意图太过明显,还是顾笒煊有意隐瞒什么,他支着下颚盯着容尘,好似十分疑惑:“没说过吗?”


“可我记得我说过。”顾笒煊笑着同他道,“此名字敬爱之人所取,永世不忘。”


这似答又好似未答的回答让容尘泄气。


得,还是没套出来。


“那想必是我记不得了罢。近来总是忘性大记不住事,顾公子莫怪。”


他歇了心思,端起茶抿了一口。落下时搁在茶盏边的手却被对方猛地握住。


“公子似乎对我的事情格外好奇?”


“大抵是公子收留我,我感激之余想多了解了解,以求能为公子做些什么报答吧。”容尘搪塞着,抽了抽手。


“公子若想报答,何须这般拐弯抹角。”顾笒煊盯着他,眸中藏着笑意,任凭对方如何使劲也不松手,“我对你……存有别样的心思。你若想报答,自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容尘瞬间惊呆,脑子宕机了好一阵,废了好大劲才找回语言组织功能:“顾……顾公子,这太、太突然了,我……”


“抱歉吓着你了。”


顾笒煊温和一笑,倒是一派正直风度翩翩。


“我知你并无这般心思。是我倾慕公子已久,一时情不自禁这才……你不必顾虑,且慢慢考虑。”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尊重接受绝不为难。”


这话让容尘心中一松,摇头婉拒:“此事太过突然,我并无准备。且我一直将公子当作朋友,从未有过其他心思,所以……”


“我知你对我无意。”顾笒煊止住容尘接下来的话,抢言道,“我也并非逼迫。只是希望公子能给我个追求的机会。”


“我非那种死缠烂打之人,若当真确认你我并无可能,我自会收起心思绝不打扰。”


对方一片赤诚,倒叫容尘不知如何是好。他扶额摆手道:“还请公子容我想……”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眼睛。


容尘盯着少年露出的半个脑袋,冲他招了招手。


“是南音啊……”


”南音,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一个小孩子,找你能有什么事。”顾笒煊浑不在意,盯着不合时宜出现的小屁孩,满心满眼都是“你快走”的驱赶之意。


南音于几米外站定,一双清澈无杂的杏眸直直盯着桌上的手。


容尘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手正被对方握着,忙抽了抽:“顾公子……手……”


“抱歉,在下失礼了。”顾笒煊这才好似反应过来,忙松手致歉。


容尘揉了揉被握得发疼的手腕,再次问他:“南音,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南音瞧了瞧容尘,又望了望顾笒煊,犹豫一阵,指了指自己头发。


容尘虽不知他何意,可瞧着那凌乱的刘海,隐约记得这玩意儿好像是自己剪的。


他再次对自己的荒唐举动感到无语。


他当时究竟在想什么,将好好的头发糟蹋成这样。


为了补救,他朝对方招了招手:“过来,我给你修修。”


他寻来梳子剪刀,试探将那头鸡窝似的头发梳顺,遇到打结难理的,便直接一刀剪掉。


顾笒煊瞧着他头上鸟巢,把玩着杯盏问:“昨日没去温泉?”


南音似乎有些畏惧他,听他对自己说话下意识朝容尘方向缩了缩。


“弄疼了?”容尘问。


南音大抵是想起这是对方府邸,自己亦是对方花钱赎回,这般对恩人似乎极不礼貌,方才小心朝他点了点头。


他昨日有去顾笒煊说的温泉那里,只是他的头发太久没有打理,污垢打结加上自己看不到根本无从下手,便没有洗得太彻底。


容尘却以为当真是自己弄疼他了,愈发放轻了力道:“那我轻些。”


顾笒煊瞧着这一头狗窝,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弄不完,索性起身道:“这小孩总依赖你也不是办法。你歇会儿,待我去买几个仆从回来也省的你劳累。”


容尘摇头道:我不喜人多,便……”


他话至一半,又想起这偌大府邸总得有人打扫,便改口道:“便少买几个。”


顾笒煊点头应下,当即动身。


容尘便继续对那头似被猪拱过的头发动工,一边梳一边同小孩闲聊:“说来南音,我好像没听过你喊我。”


他一刀剪下打结难理的头发,继续同他聊:“可我隐约觉得,你好像是喊过我的。”


见少年久久不应,他试探道:“南音,叫我声公子听听可好?”


南音动了动,起身趴至窗边,踮起脚望向外头。见四下无人方才放下心,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他。从始至终不曾开口。


“你这小孩……当真过于害羞。”容尘无可奈何,将那好似写了什么的纸接过展开,“话说这是什么?你还识字?”


南音摇头示意自己不认字。见他眉头紧锁浏览着信纸,不由疑惑歪头。


盯着那清俊面容瞧了许久,见人依旧一动不动,等得困倦的他不由打了个哈欠,半坐在地趴在对方腿上,慢慢阖上眼皮。


熟悉的笛音于脑内响起。那从苏醒至今逐渐淡化,好似被蒙了一层纸的模糊记忆也逐渐清晰,得以串联起来。


只是……依旧猜不透对方意欲何为。


他轻轻低头,摸上少年扎人的枯发,声音轻缓。


“这次……多亏你了。南音。”


“谢谢你。接下来……该我自己把握了。”


*


顾笒煊带着几个新买的奴仆回来,见到的便是少年枕膝而眠,睡容恬静。他那清冷出尘世间难遇的师尊正将外袍披在他身上,神色温柔地为他梳理着乱发。那是从前的他都不曾有过的殊荣。


莫名碍眼。


顾笒煊故意不作遮掩,领着几位仆从大摇大摆靠近。容尘听到动静侧头,轻声道:“回来了?坐下歇歇。”


那杂乱难理的头发终于全部梳顺,容尘将其拢到一处,用黑绳扎了个小揪揪。手指轻拨了拨那小狗尾巴似的一小撮,状似无意道:“我稍后可能会出去一趟。”


顾笒煊刚坐下,闻言起身道:“我陪你。”


容尘摇了摇头。他想去记忆最初的巷口看看,又不好告诉对方,只得随意寻了个由头:“我……出去走走。府中事物繁多,你不必……”


“无妨,我清闲的很。”顾笒煊一边将几个仆从安排妥当,一边将南音从容尘腿上拨开扶他起来,“外头人心叵测,没个人在身边护着我总担心。你便让我陪着,做个聊天解闷的人也好。”


“说的我好似那几岁小孩似的。”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容尘也实在不好出言拒绝。将一脸迷糊的少年扶起,与他一道出府。


———


“我不要去那里!爹我求求你,我会好好挣钱,求你、求你不要卖我……”


街上忽而一阵骚动,容尘循声望去,见一容貌甚佳的姑娘被一位形似她父亲的男子强硬地拉往一处。那姑娘一边向行人呼救一边拼命抵抗。


“爹我求你不要……有没有人,救救我……我求求诸位救救我……”


她一手拽衣袍一手挡抓挠,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亲爹连拖带拉送往一处灯火通明的楼里,眼中透露着绝望。


容尘对这些东西甚是陌生,瞧着里面欢声笑语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只是瞧那些姑娘花枝招展揽客陪笑,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去处,见围观者不为所动,当即将手中流苏往身旁人手上一塞,快步走了过去。


“求求诸位,有没有好心人……爹,我是你亲女儿啊!你怎能如此狠心!”


“我劝你识相些,也少吃些苦头。”老鸨给了钱,示意身后人高马大的两位龟公上前将人制服。


那粗壮手臂落于肩头的同时,一把匕首也抵在了那人后腰。


容尘站于龟公身后,冷冷道:“松开!再不松手当心我不客气!”


那老鸨瞧见容尘,眼前一亮,忙招呼剩下几人:“都给我上!当心别碰花他的脸。”


容尘眼神一冷,匕首转了个弯收回,一手刀将那人劈晕,转身面对围上来的一帮龟公。不待他一脚踹飞其中一个,有人先他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几人轻松撂倒。


容尘望着挡在他身前的黑衣男子,弯了弯眸:“辛苦了。”


“大胆!光天化日当众伤人,你眼里可还有……”老鸨指着伤人者气势汹汹欲理论,却在看清对方面容时噤了声。


周遭似有片刻扭曲,却又转瞬恢复成原样。


顾笒煊眯了眯眼:“还有什么?嗯?”


“没……没什么。”她霎时失了声,再不敢在那人面前放肆。


顾笒煊这才放过她,转头去寻心念之人身影。


容尘正观察着周遭人变化,见大家连同南音在内皆是神色如常,便知晓方才那一瞬的扭曲之感他们并未觉察。


“奇怪。”


顾笒煊:“哪里奇怪?”


容尘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将心中嘟囔说了出来,当即瞎编道:“只是觉得亲爹卖女的事太过惊骇,毕竟是养育多年的女儿,怎能说卖就卖毫不顾及多年父女……”


“公子这便是不知俗世了。”顾笒煊牵住他手道,“命如草芥。这世间之人为了钱,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莫说卖女换钱,就是……”


他说至一半,触及身旁那人认真聆听的澄澈眉眼,摇了摇头道:“公子内心一片明净,便不拿那些人间污浊事来污公子耳了。”


容尘本是随口一提,听他这一说反倒愈发不解。


那些黄白之物,当真比人命重要吗?


他随着那人牵着往前走,视线触及一旁抹泪的姑娘,脑中忽的一闪而逝一病弱女孩的笑颜。


同样坚强挣扎,却又带着对命运的无可奈何。


容尘轻叹口气。


若看不得他人酸楚,那便能帮则帮吧。


“姑娘如今可有去处?”


那姑娘感激地看着容尘,小心道:“父亲既将我卖掉,想来那家也回不去了。如今我无处可去,能否跟着公子寻口饭吃?”


像是怕容尘不答应,她慌忙跪下,急急道:“我什么都会干,洗衣做饭擦桌洒扫都很勤快。恳请公子收留……”


“这……”思及如今居所主人,容尘不由将目光放至一旁人身上,“顾公子……”


“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我自当支持。”顾笒煊笑着,随手朝老鸨丢了个钱袋,“这个姑娘我要了。”


“好好好。”老鸨接了钱,掂了掂,忙不迭点头笑着送人,“这姑娘便归公子了。”


*


街上依旧热闹喧嚣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


容尘行在其中,望着行人三两自身旁行过,隐隐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姚姐姐。”


一少女自前方行来,好似没看到容尘般径直往前走,眼瞧着要撞上,被顾笒煊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容尘摆手示意无碍,将目光放至那人身上。


那少女行至身后姑娘面前,欢喜地与她打着招呼:“姚姐姐,好些天没看到你来卖帕子了。”


“近日出了些事……”她不欲多言,转而向少女介绍起面前二人,“这是我两位恩公,多亏他们我才得以虎口脱险。”


那少女好似才看到容尘二人,欢喜着道谢:“啊,原来是两位大哥哥救了姐姐啊。大哥哥当真人美心善。”


容尘瞧着少女眼神,方才隐隐觉察出那不对劲的苗头。


他笑着应下,将南音怀中糖果分了几块给她。瞧着她高兴着蹦跳跑远的背影,心思微沉。


像是为了验证什么般,容尘将目光放至行人身上。看了片刻,注意到迎面走来一人,心中一动。


“南音,少吃些糖,会长蛀牙的。”容尘一面劝抱着糖袋子猛吃的少年,一面与顾笒煊聊着什么。


顾笒煊亦是侧头与他说笑。


二人这般不看路地走了一段,果不其然,撞上了。


容尘因着惯性后退一步,被人稳稳扶住。顾笒煊揽着容尘,朝那不长眼的路人甩去一记眼刀。


对方慌忙致歉,询问容尘是否伤着。容尘摇头,心却沉至谷底。


果然……与他想的一样。


先前逛街他便有种错觉。似乎只要他们不主动上前,对方便好似看不到般将他们三人自动忽略。


南音一个脸生的寡言少年,无人认识注意很正常。可怎么顾笒煊与自己也会一道被人忽视?


顾笒煊样貌如何自不必多说。容尘虽不自恋,但对自己容貌还是有几分自知。顶着这样的两张脸走在街上却无人注意,实在奇怪。


他思索之际,忽的想起老鸨眼中惊恐。


不对,很不对。


如今回想起来,那老鸨似乎并不是在看到顾笒煊面容时被吓到,而是在顾笒煊转头的瞬间僵住。待那刹那空间凝滞过去,方才展现出慌乱。


这是为何?


想到某种可能,容尘停住脚步。背对人流面向顾笒煊,眸中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认真。


“顾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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