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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北陆听完,一阵冷笑:“感情你们店除了小丁,没一个愿意干活儿啊。那怎么拿工资一个两个这么他妈的起劲?”
“哎呦,真是烦死了。”阿阳这段时间本来就很烦,辉哥回安徽,店里都是刘哥管事,偏偏他又好吃懒做是个恶心人的主儿。
这次丁清冬一走,阿阳就成了收拾烂摊子的人。
他能不烦吗,“辉哥,说句难听话,咱这店谁走丁哥都不能走。那么多染发客户全是奔着丁哥来的,人家一走,咱们谁能顶上这缺儿?”
“你他妈什么意思?该走的人是我?”刘哥满脸肥油,“你别忘了,挤兑丁清冬你也有份!墙倒众人推,但凡有个人真心为他说一句话,他能走啊?”
“刘哥,你这话我们可不爱听。”几个学徒怼刘哥,“谁让你扯闲话,说丁哥有艾滋病的?他天天在店里待着,有没有艾滋病你比谁都清楚,真说起来,恐怕你有艾滋病的可能性都比丁哥大。”
付北陆看一堆人内讧,满脸恶心。
他发现了,这店除了丁清冬就没一个好人。
就说小丁怎么有空找他?
感情是被这帮王八蛋挤兑走了。
付北陆心头憋着火,又一阵酸,心疼人。
手机响,他退出人群。
“小丁,你在哪儿呢。”
“付哥,我在外头。”听见付北陆声音,丁清冬就想哭,“我这一个月可能回不去,老板让我出公差呢,在外头学习,你照顾好自己。”
付北陆停在街上,回头看向辉哥。
店都封了,哪他妈出公差。
他静了静,没拆穿丁清冬:“去哪学习了?”
“广州。”
“什么时候走的?我送完孩子回来就没见你。”
“你送完小树,我就走了。”丁清冬强忍着不开心,“走得急,没来及告诉。”
付北陆早听出他声音不对,知道丁清冬要面子,也没说别的。
这条街到了晚上就变得很黑。
路灯年久失修,有几盏已经一闪一闪,开始眨眼。
付北陆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燃,蹲在路边,慢慢抽。
“付哥,你又抽烟。”丁清冬抿唇,“你最近抽烟频率比以前高了好多,这对身体不好,还是少抽一点。”
“嗯,知道,今晚就抽一根。”
“……”
话费一秒一秒游走,短时内两人都没吭声,心事比太平洋宽。
过了很久,付北陆腿都蹲麻了,一支烟也只剩一点点火光,烧不起来。
他站起身,在马路牙子上踢了两下,嗓音低下去:“宝贝儿,你到底在哪?我不问二遍,你也甭他妈骗我。”
他这个年纪,太清楚小朋友一句威慑力的的话就能镇住。
果然下一秒,丁清冬像小狗似的蔫巴巴说,“我被人抓走了。他们不让我回去,说一个月后胡书记当上更大的官,才把我放回去。”
“是你爸妈?”付北陆问。
“嗯。”这个称呼很怪,但从法律意义上,他们就是。
“胡书记当官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你带回去?”付北陆问,“当初能抛弃你一次的人,你说什么都不要相信,他们一时兴起把你带回家,说不定也会玩儿腻了再把你扔出来,不要轻信他人。”
“没信过他人。”丁清冬攥起指尖,“我只信你,没别人。”
付北陆把最后一口烟咽下去,烟屁股扔垃圾桶里。
“我买了特别肥的螃蟹,本来还打算蒸熟了,让你和小树一起吃。”
“给我留着吧。”丁清冬说,“我回去再吃,还没吃过呢。”
“螃蟹留一个月都臭了。”付北陆笑,“你给我发个定位。我给你送。”
丁清冬笨兮兮的,对网络操控不熟练,付北陆一说,他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我的房间好像进不来。”丁清冬走到窗前,研究结构,“他们走之后应该会把门从外面锁上,窗户砸不烂,也没有开关,弄不开。”
“再好的玻璃,达到敲击次数照样会烂。”付北陆不信,“千里共婵娟,区区几只螃蟹,我还喂不到你嘴里?等吃吧,很快。”
丁清冬给他发了定位。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这里,可最近的就是这个,他只能碰碰运气。
付北陆边看手机边往家走。
夏正松和胡兰英身份特殊,住的算是一个官区,名字也简单,叫国贸府一号院。
叶风刮过头顶,头发被吹起来,一阵凉意。
付北陆看着一号院三个字,脑门却沁出一头汗。
一号院,这么巧?
多少年了,怎么偏偏又扯到一号院。
他记得吴晓蕾当年提过,她每个星期要去一号院上书法课,和一位大家学习颜真卿的碑撰,对方是很有名的书法家,她稍微努力些,就能在他引荐下进入书法协会。
那是十一年前。
付北陆才二十五岁,大学刚毕业,一个人出来租房子住,而吴晓蕾刚好是他的对门。
往事浮上水面,冰层渐渐融化。
付北陆想起吴晓蕾,眸色黯然。
那是他最不愿提起的几年,也是改变他人生的几年。
人这一辈子,遇见谁都是命。要真从根本而言,如果不是认识了吴晓蕾,他的人生也不会过成现在这个落魄样子。
或许声名远扬,自立产业,而那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可惜他现在却想都不敢想,关于那些光明而意气风发的一切。
小树正趴在桌上写生字。
瞧见付北陆一个人回来,问:“小丁哥哥呢?”
“小丁哥哥出差。”付北陆不想让儿子难过,“他去学习更厉害的剪头本领,就在城市另一边。”
锅里的螃蟹蒸的差不多,付北陆挑了两只最肥的装进保温桶,又专门调了一个蘸料,打包好。
他怕小丁吃不好,撸开膀子又炒了两个热菜,拌了一个苦菊豆皮。
忙活完,付北陆把剩下的装盘,端到外边:“儿子,爸给你小丁哥哥把饭送过去。你先吃,我待会就回来。”
他总共买了八只螃蟹,四只给丁清冬,剩下四只,儿子三只他一只,就尝个鲜。
蒸红的大螃蟹摞在盘子里,一股清新。
小树口水都流下来:“爸爸,这个螃蟹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不用,你先吃吧,凉了就腥了。”付北陆怕小树一人在家不行,一琢磨,干脆把饭菜打包,领着儿子去裁缝铺,“小树,爸爸晚上要是回不来,你就在马奶奶家睡,让她明早送你。这螃蟹你们俩吃,不用留,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