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轻微的轰鸣声, 让幸知言从睡梦中醒来。
本次航线飞行时长超过十个小时,大多数人都拉上舷窗窗帘,裹着毛毯呼呼大睡。
幸知言睡得不怎么安稳, 他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 有在月河头镇的,也有在机甲团的。他梦到有一台机甲从天而降, 炸成一团黑云, 然后他就被惊醒了。
他摸着胸口, 心跳声巨大, 好一会儿才从耳边消失。
大概因为在飞机上,而不是平常家里的大床, 幸知言睡得不踏实, 索性竖起椅背, 点开平板开始看恐怖小说。
他看一行串三行,脑海里却是上飞机前, 和他分别的楚鹤晨,留给他的吻。
楚鹤晨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让他注意身体, 保护好自己,还要与自己多联系, 自己每天都会等他的电话,哪怕就是一条消息, 他都可以满足,但是绝对不可以不联系他,也绝对不可以出了事, 却不告诉他。
面前的楚鹤晨看起来很无助,垂着脑袋, 一脸恋恋不舍,又无可奈何,不想松手,但理智要他去当个体面的成年人。
楚鹤晨看起来就好像要崩溃了。
他们就要分别,幸知言也知道这不好受,分别足有一个月之久——况且还不确定,根据具体培训内容来定,说不定还要培训到国际联赛开始前,直接用培训成果迎接第一届国际联赛,然后又是一个月。
这种不确定性,让楚鹤晨内心难安。
可他不能成为拖累幸知言的人,现在幸知言进了国家队,更广阔的舞台,谁都不能阻拦,包括他。
幸知言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楚鹤晨,他也有些无措地紧紧牵着爱人的手,该说什么呢?
就看到楚鹤晨深吸一口气,神情马上恢复常态。
他又抱了一下幸知言,说自己好了,已经完全好了,没事了。
前一秒还那样恋恋不舍,这一秒立即变回往日的冷静。
幸知言却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楚鹤晨在硬撑。
因为要分开了,时间也不多,所以不想再继续让幸知言担心,所以立即让自己平静下来,就算只能硬撑着这么几分钟,但也够了。
楚鹤晨说没事了,还说自己记得车停在哪里,让他别担心,自己只是找个借口而已。
因为他确实,舍不得与幸知言分开。
幸知言笑了下,扶着楚鹤晨的肩膀,亲了下他的嘴角,眼看时间要到了,又给了楚鹤晨一个拥抱。他说自己一定会给楚鹤晨打电话发消息,让他知道自己每天都在做什么,说到半夜里也可以,还说自己知道他舍不得分开,但他们不算异地恋,一个月的时间会很快过去,他们会马上再见面。
幸知言还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一样。你只要知道,当你思念我的时候,我也在地球的另一端想念着你……呀,要没时间了!我真的得走了,鹤晨。”
“嗯。”楚鹤晨吸了吸鼻子,一脸淡定,若无其事地拍了下幸知言的胳膊,“快去吧,别错过飞机。”
幸知言推着行李箱,正要转身,不放心似的回头去看楚鹤晨,“我会给你电话,会联系你,真的。”
幸知言走出两步,又说:“那我走了!”
他看到楚鹤晨笑着朝自己挥手,都已经给俱乐部拍过那么多宣传照片,现在更是学会捕捉镜头,然而此刻的楚鹤晨却笑得十分难看,被他的观众发现的话,一定连他本人都不敢认。
幸知言不再去看了,越看他就越舍不得。而一旦错过这次机会,他们俩肯定会比现在还要难受,还要后悔。
他想着,分别时楚鹤晨的那个表情,简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幸知言坐在飞机上,还在惴惴地想,也许……等楚鹤晨回到轿车上,说不定会抱头痛哭。
想到这里,他就更难受了些。搞得坐在他身边的另一名维修师,以为他在害怕坐飞机,忙不迭地安慰他。
幸知言索性仗着这个借口,说自己很累,抱着毯子睡了一觉。
再醒来,舷窗外还是亮着光,时间才刚刚过去三个小时,他摸了摸眼角,侧过身去,眯着眼看向舷窗外,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想念楚鹤晨了。
—
结束了十三个小时的行程,尽管在飞机上什么都没做,但每个人都显得疲惫。他们接着要马不停蹄赶去培训基地,为此还得继续坐上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
幸知言落地后,就给楚鹤晨打去电话,这时候国内应该是半夜。他不确定楚鹤晨会不会接起,但当电话铃声响了第一下,就传来楚鹤晨的声音时,幸知言还是非常惊讶。
“鹤晨?”幸知言甚至有些惊讶,“你,没睡觉吗?”
“睡醒了。”楚鹤晨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你呢?落地了?”
幸知言索性点开视频通话,画面里,他已经坐在大巴上,窗外是当地的机场,阳光黄灿灿地铺在天地间,有点刺眼。
而手机画面闪烁了两次,才让幸知言看到楚鹤晨的脸。等他看清楚画面里的环境,手机差点飞出去。
楚鹤晨躺在床上,光着膀子,被子盖在小腹上,正靠在床头,除了顶着一张帅气的笑脸,还有就是让人望尘莫及的胸肌。
幸知言看似慌乱,实则不动声色地往队伍边缘挪了挪,他小声对楚鹤晨道:“你穿件衣服。”
楚鹤晨还是很听话,胡乱地套上T恤,再对着镜头里的幸知言微笑。
幸知言这才说:“已经安全降落,等着坐车去基地,到了再给你发消息。”
“你别像汇报工作一样。”楚鹤晨凑上来,“我想你,知言。”
幸知言当然也想他,但说:“那以后不给你汇报了,有事再聊。”
楚鹤晨肉眼可见的急了,双手捧着手机,“汇报好啊!你快给我汇报,想怎么汇报都行,别挂电话,先别挂,让我再看看你……”
幸知言微笑起来,余光却发现队伍开始移动,他们得上车了。
“先不聊了。”幸知言解释起来,看着楚鹤晨那不舍的模样,也有些心疼,“等入住了后,再联系你。”
眼看幸知言就要结束联系,楚鹤晨一脸急迫:“诶诶!”
幸知言笑了下,突然凑近镜头,嘴唇碰到屏幕上,那里有楚鹤晨的脸。
他不知道在楚鹤晨的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大概是一团黑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但当他收回手机时,却瞧见画面上的楚鹤晨有点愣住了。
不管了,幸知言想,先联系到这儿再说。
他朝手机里呆愣的楚鹤晨挥挥手,断了连线后,跟上队伍,坐上去基地的车。
等在基地住下,整理好行李,幸知言总算能坐在床上喘一口气。
培训基地还算有人性,虽然是集体宿舍,五个人住一个套间,但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就是看着公共区域的台盆和厕所数量,只怕每天早上都会有一场恶斗。
幸知言想着再联系楚鹤晨,但这回楚鹤晨却没有马上接起电话。
他算了算时间,应该还在训练。
而且最后几场比赛,对楚鹤晨非常重要,他不在楚鹤晨的身边,更不能影响楚鹤晨的状态。
他给楚鹤晨留了条语音留言,想到明天一早就要开始的培训课,便拉起被子,决定早睡早起。
隔天一大早,他收到几十条未读消息,还有十几条未接通话。
全部来自楚鹤晨。
看着红点里的数字,幸知言总觉得不妙,可看了楚鹤晨发来的消息,又觉得还好。
楚鹤晨在语音留言里说,之前他没看到消息,说自己一直在训练,要把之前两天没练的补上。还让他放心,说邵明笙工作很认真,就是每周有两天得回设计院,不过当然,走前也是将工作都安排好了的。后面跟了一句,说他们师兄弟俩,果然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做事方面几乎是同样的仔细用心。
可楚鹤晨还说:“我还是觉得,晟威的机甲仓房里,应该由你站在那里,我才会比较安心。并非信不过别人,而是换成任何人都不如你。”
幸知言一边点着楚鹤晨发来的消息,一边默默揉了下眼角。
他也想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楚鹤晨的身影。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过得几乎都是一样。
幸知言一大早和其他维修师,来到培训大楼,开始了一天的培训。刚开始是规则理论,条款复杂得要命,开始学第一天,就把幸知言学得头昏脑涨。
中午他给楚鹤晨发消息,没等来回复,反倒是接到楚鹤晨的电话。
“还好吗?”楚鹤晨问他,“在那里生活还习惯吗?”
其实还真没什么问题,幸知言心想,从小跟着师父到处走,就算后来去了月河头镇,也很快习惯了当地恶劣的环境。就算现在来到国外,周围也都是熟悉的口音,熟悉的人,自然没什么不习惯的。
幸知言适应得很快,再来问楚鹤晨过得如何。
楚鹤晨说自己过得还好,就是语气可怜巴巴。
其实,他们才分开不到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