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 幸知言躺在列车软卧上，包间内的灯都熄灭了，房门上舷窗床帘边缘, 还有灯光费劲地挤进来。
幸知言面对着墙壁方向而睡, 身后的楚鹤晨似乎已经睡熟了，没有半点动静。
他也不敢动, 怕闹出一点点声音来, 影响楚鹤晨的睡眠。
他暂时还没想过, 要和楚鹤晨睡在一间屋子里。
幸知言脸上一热, 他当然也想抱着楚鹤晨入睡……怎么不想？在机甲团的时候他就这么幻想过。
而在未来，这件事必然要实现。
可不是现在, 他现在只想着如何才能让楚鹤晨的成绩, 进入前六, 甚至能稳定下来，在年终排名能进入前八。
现在最重要的, 是比赛成绩，而不是其他的事，哪怕是他们俩的感情。
幸知言将被子拉高, 蒙住半张脸。他以前很知足，觉得楚鹤晨还活着就好, 还能这样跟没事人一样，能成为机甲联盟的选手, 这样就好。其实现在也很满足，但只要和楚鹤晨在一起，他就难免要比以前想得还多。
这会儿, 他已经无法遏制去想象画面，想着自己靠在楚鹤晨的臂弯里, 感受到来自楚鹤晨身上的体温。
要是没有这次谁在同包间，他大概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可现在……幸知言全身蜷缩在一起，他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恐怕他真的要提出这件事。
明天还有比赛！幸知言提醒自己，不要因为这种事，而影响了比赛结果。
比赛很重要……现在要将成绩摆在第一位才行。
否则，真就要变成杜梦兰口中所说的，恋爱影响成绩了！
不会的，他和楚鹤晨绝对不会被杜梦兰说中。
幸知言闭上眼，总算进入了梦乡。
在列车上休息终归不那么安稳，幸知言的这一觉，只睡了不到七个小时。
他还未睁开眼，就听到包间里中央空调发出浅浅的机械声。
窗帘外，似乎有光透进来，他轻轻推开窗帘一角，天已经微微亮起，远处一片是广袤的平原，望不到尽头似的。
幸知言缩回脑袋，慢慢拉开床帘，他这才发现，谁在对面的楚鹤晨，并没有拉起帘子。
他们之间只隔了不到半米，而楚鹤晨面向着他睡觉，神情安稳，睡姿端正，左手蜷起，很自然地摆在枕头上。
这画面对幸知言略略有些冲击，一瞬间好像他们俩已经睡在一张床上。
幸知言甚至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差点撞到墙壁。
看楚鹤晨谁得很熟，还好他没有打扰楚鹤晨的睡眠。
幸知言小心翼翼地侧过身，与楚鹤晨面对面睡着。他的视力实在太好，就连楚鹤晨的眼睫毛都能看到。
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幸知言也敢直勾勾地去看楚鹤晨的脸。
他想到昨晚，自己误会楚鹤晨，还以为他有再进一步的举动，不至于生气，却也觉得有些尴尬。
而楚鹤晨没有计较这件事。
幸知言捂了捂脸，后知后觉地想，昨晚的自己都做了什么？换成是自己，肯定会让楚鹤晨既觉得自己得寸进尺，又误会他先斩后奏，还顺带拒绝了进一步的接触。幸知言觉得自己这包间里，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可楚鹤晨没有走，会安慰他，还会抱着他，告诉他，自己在等他的自愿。
幸知言想了想，好像他和楚鹤晨之间有很多事情，虽然都是自己提出的，但大抵却是楚鹤晨先提出意向，再等自己的态度。就好像那次去月河头镇，是楚鹤晨提出想去个安静的地方，但没有说要幸知言一起去，反倒是一直在等他的回答，所以他才主动提出邀请……
原来楚鹤晨一直都是这么照顾着他的情绪。
幸知言有些感动，也有些矛盾。
他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不该先提出来……他知道自己犹豫，这就代表着这不是楚鹤晨所谓的，他的“自愿”。
正想着，面前的楚鹤晨醒了过来。
幸知言正对上楚鹤晨的双眼，手忙脚乱坐起身，揉着自己的长发，坐在床边。
他小声说：“早上好……”
但楚鹤晨一时没反应。
再看去，楚鹤晨神情有点迷糊，转过身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似的，“呃嗯……”
就听到楚鹤晨的嘴里，传来些许呢喃，随即伸了个懒腰。
“早……”楚鹤晨的声音听来黏黏糊糊的，“醒得这么早啊……现在几点？”
连说话都拖着一点尾音，特别好听。
幸知言连忙去找手机，“才七点……”
楚鹤晨冲他招招手，“还早，再睡会儿……”
可幸知言哪里睡得着，就算已经和楚鹤晨住在同一间公寓里，他也没见过刚睡醒，能这么迷糊的楚鹤晨，也太有意思了。
楚鹤晨见状，只能说：“哎，你不睡，那我也不睡了，要陪你……不然接下来这两小时，你还能干嘛？你要是跑出去坐在外面，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把你赶出去……”
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只要楚鹤晨选择休息，幸知言就不能打扰他。还想待在用餐区，可楚鹤晨这话摆着，他也不能去。
“别……”幸知言马上躺回到床上，“我也再睡一会儿。”
楚鹤晨笑了，侧身躺着朝幸知言看过来。他看到幸知言的长发柔软地叠在脸颊下，略略挡住些幸知言，也挡住了他一点难为情。
楚鹤晨想，要是他们俩此刻睡在一起，他就可以撩开幸知言的头发，去好好看张脸了。
可现在还不到时候，他也不会为了这个，着急忙慌提出来，让幸知言为难。
“你……不是还要休息吗？”幸知言盯着他的眼睛来看，忍不住催促道。
“你不是也没有闭上眼。”楚鹤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朦朦胧胧的。不过，他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幸知言见状，自然也闭了眼，他当然要再陪楚鹤晨，睡一觉。
包间里恢复了原本的安静，随着很轻的机械声音，幸知言很快便睡着了。
可能是听到他稳定的呼吸声，楚鹤晨慢慢睁开眼。
他确实应该再休息会儿，否则到了晚上比赛时，疲倦会提早袭来。
只是他的眼睛里，是幸知言睡觉的样子。昨晚幸知言拉了床帘，他看不到，很遗憾。
现在终于能看见这画面，他当然舍不得再闭上眼。
楚鹤晨真想把幸知言搂在自己的怀里。
他感觉到幸知言还有些顾虑，只要幸知言不说，他就不提。
楚鹤晨看了很久，可越看越又不满足，总觉得怀里是空的，心里也觉得是空的。
—
两人睡了个短暂的回笼觉，却感觉格外舒坦，精神看起来比任何时候还要好。
一行人坐上专车，直接送到比赛场地。
幸知言已经熟门熟路地坐在控制台前，安排其他维修师进行数据接入。
他看起来不像是才第三次跟队来比赛的样子，神情自若，一副很老连的模样。
而且他一个人负责两台机甲，仅用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将机甲接入控制台的网络系统内，接下来只要等着比赛开始就行。
幸知言环顾四周，周围其他俱乐部的维修师们，都还在忙忙碌碌。有些选手的机甲，到现在还没能接入系统。
他轻轻摇头，想着如果是被他们师父看到这种事，多半要骂他们不称职。
他往选手休息室的方向而去，他想在比赛前，再与楚鹤晨见一面，想给他打气。
走到一半，他就看到换好训练服的楚鹤晨走出来，急匆匆的样子。
可在楚鹤晨见到他的时候，神情立即变得十分轻松。
“忙完了？”楚鹤晨抬手搂住幸知言的肩膀，“真不愧是你……”
他也不意外，以前那些主管当然比不过他的首席。每次主管都是拖拖拉拉，忙到比赛前才将将完成。
幸知言还没说话，远处走来一个人，他摆了一张臭脸，看到是楚鹤晨后，这张脸就更丑了。
是陈慨……幸知言把他认了出来。
上一轮比赛，陈慨刚入场就遇到楚鹤晨，结果当场被他淘汰，喜提第一，倒数第一。
看到陈慨，楚鹤晨转过身，拉着幸知言就要走。
陈慨叫住他，“楚鹤晨，上一轮输给你，这次不会了。”
楚鹤晨却摆摆手，压根没理他。
幸知言却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缠上你啊？”
楚鹤晨轻拍了下幸知言的肩膀，“就算他对上我，恐怕也要想办法留到白刃战才行。”
听楚鹤晨自信满满的语气，显然他觉得自己一定能进前八。
而他的目标，更是要进前六。
幸知言相信楚鹤晨一定能办到。
他们在一条没人的楼梯间里拥抱，在耳边说着小话，直到快要比赛，才不得不悻悻地分开。
走到楼梯间门口，幸知言对楚鹤晨笑了下，说：“加油啊。”
“刚才不是已经打过气了？”楚鹤晨指了指角落，那里有他们俩的拥抱。
幸知言再去看楚鹤晨，他的脸上，不只是自信，还有一点游刃有余。
他想，看来在三场内，楚鹤晨真的可以完成和杜梦兰的赌约，在五场比赛内，取得三场前六名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