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知言看到楚鹤晨的反应, 多少有些一愣。
眼前的楚鹤晨,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他想,是不是自己的话说得有点多, 毕竟也不是什么有趣的话题, 连气氛都好像扁的有些沉重。
他本来想让楚鹤晨了解自己,或许会对自己, 产生那么一点兴趣。
果然, 他和他的人生一样, 听起来都不会让人感到有趣。
不等幸知言开口, 楚鹤晨深吸一口气,对他笑了下。
“但是这五年, 关于我的生活, 说起来就又无聊又沉重。”楚鹤晨说,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幸知言当然想知道,而且哪怕他猜得到, 他也想听楚鹤晨亲口告诉他。
楚鹤晨说之前幸知言已经知道自己昏迷半年,而在他醒过来后,还继续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月。
就看到楚鹤晨举起手臂, 指着手腕道:“当时我很瘦,大概只有现在手腕的三分之二还不到。”
骨瘦如柴, 瘦骨嶙峋,放在当时的楚鹤晨身上, 几乎就是他本人的写照。
看着现在却是健康又粗壮的手腕,幸知言可以想象得到,之后楚鹤晨在复健的过程中, 承受多少痛苦和艰辛。
楚鹤晨道:“后来就是将近两年的复健,不过复健医生说, 我这恢复速度,已经比很多人快多了。”
幸知言点点头:“你还年轻,身体素质好。”
楚鹤晨听得有些高兴:“其实,当时医生跟我说,劝我不要再考虑当机甲师。”
坐在一边的幸知言倒抽一口气,手跟着一晃,赶紧把咖啡杯放了下来。
“可你没听医生的……”幸知言想,如果医生这么说的话,也就是说当时楚鹤晨伤得非常严重。
不仅是身体上的伤病,还有心理上的创伤。
哪怕楚鹤晨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可也会因为坐在机甲舱里,而爆发一切负面情绪。
楚鹤晨说:“老实说,我当时也不太清楚,当自己重新坐回到机甲里,身体到底能不能承受。但显然还好,对吧?”
就看到楚鹤晨打了个响指,意味着重新坐在机甲里,没有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你很厉害……”幸知言轻声说道,“也说明你是天生的机甲师。”
毕竟楚鹤晨的母亲是楚女王,子承母业,必然有这个天份。
“其实。”楚鹤晨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幸知言,“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幸知言觉得楚鹤晨语气严肃,好像要说一件什么格外重要的事。
因为理想?因为母亲?还是因为?……
楚鹤晨看着幸知言的双眼,笑了笑,道:“真正的原因,是我想找到你。”
幸知言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窗外的风雪也在这一刻停止了似的。
他听到楚鹤晨说:“我想见你,想问你的名字,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想……和你在一起。”
幸知言傻傻坐在那里。
他想,自己在做梦吗?楚鹤晨在和他说什么?
他心里所幻想的事情,成真了吗?
还是……是为了首席维修师这份职业?想让他好好工作?
当然不是,否则为什么要提到机甲团?
幸知言还没能想明白楚鹤晨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脸先红了起来。
楚鹤晨侧过身,面向他而坐,并且朝他靠近了一点。
“我在机甲团,就注意到了你。”楚鹤晨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当时我就在想,原来维修师里,也会有像你这样的小维修师。”
“说谁小……”幸知言终于回过神,下意识说道:“我好像比你大几岁……”
楚鹤晨忍不住笑道:“所以我都让你喊我小楚,或是鹤晨了,你都不听我的。”
幸知言心想这不是怎么称呼的问题,不好意思地问:“你……你刚才这话,什么意思嘛……”
他还没想明白,脸却先红了起来。
楚鹤晨坐直身体,“知言,你知道我是怎么撑下整个康复时期?为什么还要回来做机甲师,参加青年机甲联赛?你觉得,我为什么要来创立晟威俱乐部?”
幸知言再怎么迟钝,也能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幸知言小声喃喃。
这一刻,幸知言没了过往的怯怯,坦诚地说出了心里的第一念头。
他似乎也不怕了,不怕自己会说错话,他觉得自己不会错。
这都是楚鹤晨给他的自信。
因为楚鹤晨会跟着他来到这里,会坐在这里跟他说这些话。
幸知言的脸彻底红透了。
“为了再见到你。”楚鹤晨这么说道,“我能活下来的所有理由,都是为了再见到你。”
幸知言这才意识到,不仅在楚鹤晨康复训练的事后,还是后来创立俱乐部,更是当时遭遇小行星爆炸,将他们炸回大气层时,这股想要见他的信念,才让楚鹤晨死里逃生。
自己……居然成了一个人,活下去的动力。
幸知言感觉双眼有些湿润。
看着眼前如此反应的幸知言,楚鹤晨知道,面前的人已经明白自己的话。
自己就是为了他才做这一切,为了见到他。
楚鹤晨则有些激动,他终于把这件事说出来,终于让幸知言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知道这个时候说出来,一切刚刚好。
不会太早,以免幸知言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在自己跟着他来到月河头镇,陪着他走在风雪里的时候,幸知言就已经相信他了。
好在也不是太晚,反正楚鹤晨已经等不下去,他无法再藏着自己的情感,否则迟早做出不该有的举动,反而伤了幸知言。
楚鹤晨抬手,去撩开幸知言的刘海,他看到这张已经通红的脸,指尖微微一抖。
他总以为自己看到这张脸,就能够满足,但不够,一点都不够,他越发想要幸知言,想得到他。
楚鹤晨朝幸知言凑了过去。
幸知言的心脏陡然开始狂跳。
他意识到楚鹤晨想要做什么,很是紧张,可他发现,在紧张的情绪下,还有一点点兴奋。
他想,楚鹤晨该多给他一点时间,让他高兴一下啊!
他以前偷偷喜欢着白月光,喜欢着楚鹤晨,喜欢了这么久,如今楚鹤晨告诉他,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他,是因为喜欢他,总得让他先高兴一下,再进行下一步嘛!
况且……楚鹤晨怎么不来问问自己,自己对他是否抱着同样的感情,怎么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都不给人家表达心情的机会!
幸知言下意识推开楚鹤晨的肩膀,“你靠得也太近了吧……”
然而这么一推,让楚鹤晨心头一紧。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光是自己在说话,都没有给幸知言说话的机会。
哪怕是拒绝。
楚鹤晨连忙后退了些,让他们俩之间保持些许距离。
幸知言垂下眼,道:“其实……我很开心。当初在电视上看到你……我还以为,只是一个和你很像的人。我都不敢承认是你,你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身份也好,身材也好,除了那张脸,都不一样了。
楚鹤晨听到这话,不知怎么,心里凉了一半。
他当初为了进机甲团,隐瞒了自己的身份,甚至还编造自己没有亲人的话。
他这才意识到,幸知言之所以会注意他,会给他青柠糖,看来无非是以为,自己和他一样,在这世上都是没有亲人了。
如今……楚鹤晨的手心,冒出一层汗来。
他猛然意识到,恐怕幸知言要拒绝他了。
只是幸知言人好,说不出决绝的话来。
楚鹤晨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幸知言给他一个回答。
幸知言缓缓开了口:“可你认出了我,还把这些秘密都告诉了我,你还说你相信我。”
这忽然又让楚鹤晨听出了点希望。
幸知言语气更加温柔,“我在机甲团时,第一眼看到你就注意到你了,你很厉害,在全世界各地的机甲师里,你依然非常耀眼。”
楚鹤晨更没想到,自己能听幸知言说这些。
幸知言说:“我在机甲团里,一直不太容易被别人关注,你……也能注意到我吗……”
听到这话,楚鹤晨猛地抬起头。
他忽然发现,幸知言的声音有一些颤抖,竟然带了一点哭腔。
可幸知言说:“其实我很高兴,知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我甚至不敢想象这一天的到来,但是,我心里真的幻想过,如果你……你真的喜欢上我,会不会……你觉得我这么想你,你会觉得讨厌吗?……毕竟身边有一个人,整天在想着这些事……”
幸知言终于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他之前怕被楚鹤晨知道,可现在他不怕了,他觉得应该向楚鹤晨坦诚,坦诚自己对他的念想。
也就是在告诉他……
幸知言说:“因为我也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楚鹤晨愣在那里,“这句话,你再说一遍?”
幸知言不假思索道:“我喜欢你。”
因为风雪,他们俩被关在屋内,像是老天爷都要给他们俩一个契机,要他们把藏在心里的话,统统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