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梁欢泽还活着，他的白月光还活着。
幸知言觉得窗外的阳光明媚至耀眼，可这明明还是在冬天。
然而一切都很好，帝市很好，晟威很好，这里有白月光。
他再也不用为自己可能喜欢上楚鹤晨，而感到困扰和自责。
他的白月光居然就是楚鹤晨。
幸知言很意外发现自己居然没哭。
这毕竟值得高兴的事，怎么该掉眼泪呢？
他吸了吸鼻子，对着楚鹤晨笑了下，后者也在笑。
盯着他在微笑。
幸知言连忙挪开目光，在自己强烈的心跳声中，他问：“那你、可……为什么还……”
“还活着？”楚鹤晨当然明白他会这么问。
过去几年里，楚鹤晨一直在心里想着，等见到了小维修师，自己该跟他怎么解释。
该怎么解释才好……
楚鹤晨说：“所以你要记住，梁欢泽已经死了，活着的是楚鹤晨，记住，是我楚鹤晨。”
幸知言的脸色变了变，“那梁欢泽的身份是……”
“一个懦夫。”楚鹤晨说，“他通过了机甲测试，本应该成为机甲团的后备机甲师，但他选择逃避，喝酒喝到急性酒精中毒。我顶了他的身份，以他的名字进入机甲团。”
幸知言心里一算，既然楚鹤晨才是真身份，说明当年他的年龄还不够格，无法以他本人的身份进入机甲团。
差了十六个月。
“可你……”幸知言不解，“为什么不能再多等一年半，以你的身份加入机甲团？”
楚鹤晨则掏出手机，给幸知言看了一张照片。
“这是我母亲。”
幸知言认出照片上的人，惊讶道：“楚女王！”
楚女王不是楚鹤晨母亲的名字，而是外界熟知她的人，送给她的头衔。
楚女王是第一代机甲师。听闻刚一成年，就通过条件最为苛刻的初期机甲测试，成为数量罕见的女机甲师。在小行星群危机时，临危受命，四十岁照样通过测试，加入机甲团。但……
但幸知言记得，楚女王在危机初期，就已经阵亡了……
楚鹤晨微笑解释：“我妈去世的时候，我十岁出头，当时我就决定继承母亲的遗志，我要成为机甲师，还要加入机甲团，解决那些夺走我母亲性命的小行星。”
幸知言歪了歪脑袋，“所以你替代梁欢泽的时候，家人是不是不知道？”
“当然不能让他们知道。”楚鹤晨收起手机，他说这话时，看起来一点都不伤心，还有些得意，好像在说，我厉害吧？
幸知言轻声问：“你那个时候……怎么、怎么活下来的……”
楚鹤晨朝他靠过来，“我比较走运，机甲之心没有受原子武器的影响，把我送回到地面。只是有点伤，都养好了，否则我也不能成为机甲师。”
只是有点伤吗？
幸知言心想，肯定很严重，却在他的面前故作轻松。
他对上楚鹤晨的双眸。想到最后那一颗小行星，要了精英团所有机甲师的命。可楚鹤晨说起当年的事，根本没有任何半点害怕的样子。
“太好了……”幸知言轻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这时候他的眼角，才感觉到湿润的样子。
幸知言心里满是庆幸，至少他的白月光还活着。
“这件事你可别说出去啊。”楚鹤晨的声音传来。
幸知言回过神，重重点了下头，“楚老板，我一定会替你保密。”
他想，楚鹤晨愿意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一定是想到当年他们同时机甲团的交情。
但幸知言知道，自己对他何止这点交情，仅仅这一点，他都不会说。
“匿名邮件，也是你写的吧。”
幸知言轻轻点头，“希望能帮上忙。”
“帮上大忙了。”楚鹤晨说，“之前我一直怀疑机甲有问题，但三位主管做事滴水不漏。比赛期间，俱乐部还得稳定运作，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还不知道该往哪里查。”
幸知言也松一口气，“再纵容机甲处在那种状态下，你也会有危险。”
“你还是没变。”楚鹤晨笑着说。
“没……我也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幸知言腼腆地低下头。
楚鹤晨说：“你修过我的机甲，还给我糖，我怎么会不记得你。”
幸知言捋了两下刘海，一副想把自己的脸，藏起来的样子。
楚鹤晨的手指不由得动了下，真想撩开他柔软的头发，好好看着他的脸。
他往幸知言身边靠了下，“这件事真得谢谢你，我还以为俱乐部里，已经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别、不用客气。”幸知言则说，“其他人应该不知道这些事，大多数维修师，连次品阶都不太清楚。”
“我委托的第三方机构，他们告诉我，这种事很极端，如果不是老道的维修师，根本做不到。”然而楚鹤晨冷笑了下，“还得感谢马老板，给我介绍了这么一个人。”
幸知言忙说：“这不怪你，施主管是个很有能力的维修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图什么？”楚鹤晨却很清楚，“他想成为我的首席维修师。”
幸知言歪了歪脑袋，不太懂。破坏机甲稳定性，明明是自毁前程呀？
楚鹤晨轻轻摇头，“在我机甲出问题后，施尔明跑来找我，说他有办法让我的机甲，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但是，他要我提拔他为首席维修师。这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怀疑他，但我没证据。另外两个主管，也因为我不同意给他们涨薪，而不愿意配合工作。”
幸知言这才明白，无论是施尔明，还是另外两位主管，他们都在利用机甲，为自己谋前程。
“他们怎么可以……”幸知言有些气呼呼的。
楚鹤晨安慰道：“还好这些事都解决了，施尔明我不会留，那两位主管我更不会要。但哪怕他们做得再好，我也不会让他们成为我的首席。”
“他们看来也做不到。”幸知言还是不太开心，“幸好你没答应他。”
楚鹤晨却笑着说：“你也不问为什么？”
幸知言“啊？”了声。
楚鹤晨说：“因为我要你做我的首席。”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是静止了，幸知言也跟着安静下来。
为什么？……我？……
幸知言眨了两下眼，有点傻兮兮地又“啊”了声。
楚鹤晨走到幸知言的面前，很郑重地向他伸出手。
“我作为晟威俱乐部的老板，机甲纵墨的机甲师，正式向你提出邀请，希望你能答应我，成为我的首席维修师。”
幸知言顺着胳膊抬眼，迎上楚鹤晨一脸的真诚和坚定。
他自认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在机甲团的时候，他甚至独自承担了几台机甲的维护工作。
可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维修师，突然让他成为首席，能不能服众啊？
可楚鹤晨的手，还悬在他的面前。
幸知言顺势便握了上去。
他说：“我……我答应你，成为首席维修师。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让纵墨再发生这种的状况。”
他越说语气越重，宛如宣誓。
幸知言想让楚鹤晨知道，就算有施尔明那样的维修师，也会有自己这样，绝对不会利用机甲当筹码的人。
楚鹤晨紧紧捏着幸知言的手，那只手柔软，指尖有些泛凉。
“我相信你。”他听出幸知言的拘谨，对着他温柔地笑了下，“况且………”
就看到楚鹤晨凑过来，靠在幸知言的耳边，小声说：“况且，我告诉你关于我身世的秘密，你也要相信我，我对你毫无保留，充分信任。”
“好，好的……”
幸知言觉得自己脸红了。
他更是要把脸转过去，有刘海挡着，应该不怕被看到。
以前就算在脑海中随便胡思乱想楚鹤晨，心里都是坦荡荡的。
可他本人就在自己身边，听到他的呼吸声，都会让自己的心情难以平静下来。
还有……
想不到楚鹤晨还记得他。
幸知言不敢多想，万一被楚鹤晨知道，自己曾对他抱着一点旖旎的看法，会不会有点讨厌自己。
他们当初在机甲团就没什么交集，只不过自己做过他的维修师。
就像刚才听楚鹤晨说，自己要做他的首席维修师，无非是实在信不过赞助商介绍来的人。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呢？
当年在机甲团里买这些糖，还挺贵的。
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的手，还被楚鹤晨紧紧捏着，捏得指尖通红。
他动了一下，楚鹤晨才松开了手。
幸知言很紧张，转过身去捋了两下头发。
刘海将他的脸彻底遮得严实。
这一瞬间，让楚鹤晨很想撩开那层刘海，捧起那张脸来。
当年楚鹤晨没能仔细看过这张脸，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可看到幸知言转过身去，楚鹤晨只能捏紧自己的手指，没有动。
他只是用首席维修师留住了幸知言，可他不知道幸知言的心里，又是怎么看待自己。
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他的信任，不能因为冲动，而把人吓跑。
他和幸知言肩并肩靠在一起，一脸微笑。
楚鹤晨摸了摸口袋里的青柠糖。
如同童话故事里写的，水晶鞋找到了它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