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掩惨剧的幕布方才揭开
大厅瞬间大亮。
哪怕陈岁安来过许多次, 但这才将这座大厅全貌看清。
原来穹顶是绚丽多彩的浮雕壁画,刻着远在多年前机制是如何统一宇宙岛的完整历史,原来亿万年前宇宙岛并不是没有国家, 而是拥有两百余个国家的星球。
而机制只是一名普通的永生人, 他无意发现了ERV的超级能力,他把它注射到人类体内,打造战争机器,用战争机器的方式攻占了一个又一个国家,最后他在宇宙岛称王称霸。
他挑起战火, 抹去历史,让后人误以为他是拯救战乱的神,他高举和平旗帜,为民众打抱不平,直到彻底坐上神坛。
石柱后也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是先前被其掩盖, 原来石柱后面是密密麻麻深不见底的出口,无数战争机器从这里涌出。
程逸惊骇不已, 指着其中某人。
“他早在几万年前就已消失,还有她, 不,天哪, 这里面几乎都是我们陈家人!!”
某些面孔陈岁安也认得, 因为他曾在族谱上见过。
所以先辈并未远离宇宙岛隐居, 也未因各种离奇死亡方式灵魂泯灭,而是被机制搜罗起来。
脑部手术将他们打造成行尸走肉, 丧失意识, 沦为机制的走狗。
霍伊尔扫过一排排面无表情的战争机器, “这是什么鬼,杀了他们就好,都愣着干什么?”
吴克率先开枪,号称最快的刀,最准的尺的激光枪打在战争机器身上,除了烧了一个又大洞又快速愈合之外,其余什么损伤都没造成,他们甚至眼皮眨都不眨。
哪怕ERV能使人死而复生,可还是会疼,人会在疼痛中产生惧意,一旦产生惧意就会退缩,可战争机器不会。
“别白费力气了,我靠他们赢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很快你们也会加入他们。”机制咧着森森白骨,空洞眼眶里转动着血红的眼珠子,“所以你们只要留下赵渡,你们谁也不会死。”
“你就是霍伊尔吧?”他看向霍伊尔,慢悠悠的保证,“只要你现在带着你的雇佣兵退出,我保证帕斯塔峡谷将在宇宙岛永存。”
霍伊尔卡擦上膛,隔着无数战争机器,远远瞄准机制。
“滚你妈的,傻逼。”
机制又看向吴克,“你忠心耿耿的部长在乎过你的生死吗?你做小伏低在他身边多少年,两年了吧?他给过你什么?你不如来投靠我。”
“陈家是时候从部长位置下来,所以……你来当怎么样?”
吴克根本不搭理他,他急吼吼对准陈岁安。
“部长我不是故意对您生气的,这一切都是.......”
陈岁安打断他,“我知道,不用解释了,现在你带着他们走。”
“不行!”
“不行!”
吴克和彭钰童双双拒绝。
陈岁安内心起起伏伏,像是在坐过山车,慌乱如麻,拉住赵渡手指,垂着眼睛。
“走吧,你们走吧,现在就走。”
赵渡反手握住陈岁安手,抱住他,“没人会死,你会好好活下来。”
奈何机制根本不给他们浓情蜜意的时间,局势瞬息万变,战斗机器爆起熠耀!
他们火团一般冲进陈岁安阵营。
枪炮四起!!!
赵渡死死将陈岁安紧紧抱在怀里,瞳底精光一闪而过,短暂的控制了几名战争机器,可惜这只能让他们减缓速度,根本无法控制。
机制大笑,“他们根本没有意识,你能控制什么?哈哈哈哈哈。”
炙浪扑面而来!
火光即将到眼前,陈岁安猝然推开赵渡拾起地上短刀,疾步踏过腥臭的血泊,对没有熠耀的战争机器手起刀落,他留恋般的回头,看见晃晃火光中赵渡短暂模糊的身形,他一边朝高台奔跑,一边大喊。
“程逸,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地方太小根本无法展开熠耀,身边都是自己人,这座大厅已经烤的所有人无法呼吸,再爆熠耀只会更加伤害身边人。
程逸厮杀出一条血路,与赵渡并肩作战。
“现在跟我走。”
赵渡利落拧断某个战争机器的脖子,半张脸颊都染了血,看起来异常恐怖。
“别拿长辈身份压我,要走你现在就可以走。”
赵渡一枪打歪准备偷袭程逸的战争机器。
“这一枪就当我还你,如果他认你,那么以后我会道歉。”
程逸脸色铁青,投掷出的火光将战争机器烧成灰,“你们这群小辈真是混账,你以为你待在这里就是帮他吗,他只会更分心!”
“滚开。”赵渡直接一脚将程逸踢开,直奔高台。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程逸喷出一口老血。
混战在战争机器中的霍伊尔吴克彭钰童等人也看到了奔向高台的两道身影,可他们分身乏术,保全自己性命都异常艰难。
“部长小心。”
“裁决官小心。”
吴克抓住彭钰童拽进怀里,一个鞭腿击落了战争机器手中的枪,“你他妈也给我小心点!”
彭钰童被凶的委屈,喘息着:“骂谁啊!!!”
“骂你,小傻子。”吴克用力揩了下额头,凑近忽地一吻,“傻子。”
彭钰童有点懵,突然利落抬枪架着吴克肩头嘭地一枪打碎了某个余息尚存的白色制服,回过神来,眼神也有点飘忽,“等上去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好好好。”吴克短促笑了声,接着视线钉在彭钰童额头,是刚刚问过的地方,明明有稍许水渍,但很快被炙热的大厅温度烤干,他小声说,“我现在要过去接应部长和裁决官,情况有点不对劲,贾斯帕消失了,你自己小心别傻乎乎不相信任何人,知道吗。”
彭钰童极快环顾了下四周,“知道知道,你——”他挽留地在吴克掌心一挠,“你也要小心,别忘了答应我的!”
吴克笑了下,随后身影快速穿梭在人群中,很快就淹没在视野尽头,只剩一个黑色小点。
“哎哟卧槽你俩不装逼要死啊!”霍伊尔这才发现赵渡和陈岁安两人都奔向高台,惊惶回头,“我秘书呢,我的贾斯帕呢?”他随手抓住一名受了重伤的部员,“看到贾斯帕没有?”
部员大口呕出鲜血,“不......知道。”
“快点来人把他拖出去,或者打一剂ERV病毒,他快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部员挣脱被霍伊尔抓住的衣领,掏出ERV猛地朝自己大腿一扎,像濒死那般猛吸了口气,然后迅速爬起来加入战斗。
无数人倒下又有无数人复活。
伤亡不断增加,又不断锐减。
可大厅温度越来越高,热浪裹挟着血腥,令人作呕也令人无法呼吸,燃着熠耀的战争机器横冲直撞,没人敢靠近他们,很快阵营被迅速分成两边。
赵渡追上陈岁安脚步,两人在石阶下汇合。
一道心声陡然闯进脑海。
“他的意识在孽镜,现在我跟他进去,等他放松警惕我们才能一击必中。”
陈岁安快要气疯,直摇头。
“相信我宝宝,大家快坚持不下去了,路哀和裴瑎到现在都没现身,他们肯定堵在某个路口。”
“就算我们不成功大约也出不去,再过三小时,我母亲就会往所有地热能入口投放导弹,我不怕跟你一起死,但是机制绝对不能活。”
陈岁安有点松动脚步减缓的同时抬头瞥向机制,奇怪,他好像并不惧怕陈岁安和赵渡两人登台,甚至还有点坐看好戏的味道。
“如果他逃出,所有知道真相和掌握证据的人都会死,他仍然掌握宇宙岛,所以这次你要听我的。”
沉重的思绪百转千回,现实世界实际才过一秒。
陈岁安握住赵渡手指,微不可闻点了下头。
接着两人默契同时登台。
“来了。”机制磕嗒着白骨指节,“商量好怎么弄死我了吗?”
陈岁安动作飞快,在摄像机都捕捉不到的速度里突然扼住机制颈脖,狠毒如地狱恶魔,“给我去死!”
赵渡同时出手,震慑降临,瞬间压制住机制让他动弹不得。
两人都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将机制控制住,他们带着机制往孽镜走,可刚刚将机制拔起。
情况突变!!
背后一声:“小心”突然传来。
陈岁安以为是在提醒自己,余光中看了贾斯帕!他站在侧边某昏暗的甬道出口,他举着枪,枪口不是对准自己,而是赵渡后心!
“不!!!!!!”他下意识松开机制替赵渡挡子弹,赵渡也察觉到了危险,本能将陈岁安拽进怀里死死保护着,于是,他背心完全暴露在贾斯帕的射程范围内。
——咻。
其实旋空而出的子弹早已射出,它穿梭过炙浪人群,在空气中锐利呼啸而去,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仍然击中了陈岁安后心。
子弹从陈岁安背后斜穿而出弹在赵渡胸膛,一簇血箭怦然溅开!
陈岁安只觉背后一股温热,却感觉不到疼痛,殊不知猩热的液体是贴着自己的背脊往下流!
他在赵渡怀中急切转身,赵渡身形微晃,脸色苍白,冷汗狂流!
陈岁安以为赵渡被击中了,他仓惶大叫,直到一缕鲜血从自己嘴角流出,他才知道是自己中弹。
赵渡抱着他在高台利落一滚,将他安放在石柱之后等待伤口愈合。
接着,赵渡走出石柱,脸色阴沉到可以下一场狂风暴雨!
他伸出五只,在半空中一抓,直接将机制凌空抬起,然后五指用力捏紧,直接将机制捏了个粉碎,一捧巨大血雾在半空炸开!
肉.体再次陨灭,一团黑影于血雾中窜出。
下一秒,机制出现在孽镜内,长长地感叹。
“这一刻,我等了好久……”
赵渡直接控制了整面孽镜!他浑身紧绷,青筋暴起!腾空而起,宛如睥睨天下的王!
——叮叮泠泠。
孽镜光滑平整的表面开始荡开数道波纹,在细微破碎声中开始出现裂痕!
可就在这间隙。
贾斯帕看也不看霍伊尔,再次抬枪,这次对准的是半空中的赵渡。
霍伊尔一脚踢翻战争机器,震惊不已,大怒,“贾斯帕你在干什么,住手!!”
——咻。
死亡已至。
陈岁安双眼瞬间放大,迅速爬起。
“不!!!!!”
说时迟那是快,刚刚赶上高台的吴克一个纵身而出,飞跃而出挡住子弹,然后他整个后背都炸开了,碎肉骨骼遍布高台。
随后,贾斯帕身形一闪,消失在甬道。
霍伊尔慌忙中大骂,逆行人群,击退一个又一个战争机器。
“你他妈的叛徒!”
然后追进了甬道。
彭钰童在下头看得清清楚楚,他凄厉惨叫一声,不顾无数战争机器追打,一路断掉了手指,被激光枪击断腿,他在攒动的石板上爬行,血和泪混杂在一起模糊了脸庞。
高台上,赵渡先是快速检查了一遍陈岁安伤口愈合情况,确认无误后,他抱起吴克往孽镜跨去。
“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对,孽镜可以保存意识,还可以保存残缺的灵魂。
陈岁安跌跌撞撞跟上。
纷乱战场,有部员拖走受伤的彭钰童,他指甲扣挖上郁旋当年同样石板,在泣血中划出更加深刻的指痕。
“您现在需要救治!您别往前爬了!”
彭钰童目眦欲裂,“不,放开我,放开我......”
“快给他打一针ERV病毒!”
几名部员纷纷按住他,强行将他拖往安全地带。
孽镜内。
陈岁安和赵渡一进来便分开。
浓雾,这里是数不清的浓雾。
陈岁安捂着胸膛,小心翼翼朝虚空挥了挥,“赵渡?”
无人回应。
“吴克?”
“唔......啊。”一道虚弱声线响起,“部......长?”
陈岁安喜极而泣,“你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陈岁安聆听着方位,很快辨认出吴克位置,他一头扎进浓雾成功找到了吴克,可是真正的吴克已经不在了,他成了一团盘旋在地上的黑影。
跟机制一模一样。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陈岁安缓缓靠近,“有没有哪里疼?”
吴克好像恢复了一点元气,飘着来到陈岁安面前。
“部长,我是死了吗?怎么感觉身体好轻啊。”
眼泪夺眶而出,陈岁安哽咽着,“没事,我会救你出去的,只要找到一具愿意容纳你的身体。”
吴克虚弱的笑了下,“待着这里挺好的,要是我占据别人的身体岂不是变成跟机制一样的坏人啦?”
陈岁安死死捂住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哭啦部长,我只是从吴价之宝变回了吴业游民。”吴克轻轻拍陈岁安肩膀,可惜陈岁安根本感觉不到。
“部长!你听,有人在说话。”吴克顿了片刻,“是裁决官和机制!”
“在哪里,快点带我过去。”
吴克竖起耳朵,转身朝前走。
“您跟我来。”
隐隐约约的声线裹在浓雾中。
赵渡和一团黑影的机制面对面。
“你们杀不死我的,你们的人快死了吧?”机制丑恶的嘴脸笑个不停,“陈岁安快到了,我听到了他们脚步。”
现在就算震慑也无法压制机制,赵渡凝神看向浓雾中,收回视线淡淡说,“想要占据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本事。”
“当然我是失败了,你竟然能在昏迷时控制自己意识,骗过仪器骗过陈岁安也骗过我,真是了不起啊。”
“当然你们也没有成功。”机制说,“现在距离导弹到达还有多久?你以为灵魂锲约就能保住他吗?”
事已至此,其实双方都大势已去。
就在这时,陈岁安跟吴克赶到了!
“看,他来了,你们还不走吗?”机制放肆大笑,“无论如何你们都杀不死我的。”
震慑的压制实施对象必须是实体,一个神经细胞元都算,可以意识形态存在的机制震慑根本派不上用场。
陈岁安气喘吁吁奔至赵渡身边,两人并肩而立,接话道。
“留你这条狗命改日再杀也不是不行。”
赵渡一瞥化作黑影的吴克,又一瞥陈岁安通红的眼眶,“哭过了?”
“没有。”陈岁安突然亲昵的挽住赵渡手臂,意味不明的说,“我们走吧,回到地面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大家不能死在这里。”
机制手掌一划,划开浓雾,镜面一步之遥,映照出镜外场景。
“这么多人都死了你们怎么交代?”
身旁浓雾陡然换成镜面,在镜内可以看到外面大厅内一切,横冲直撞的战争机器,杀红了眼的白色制服,还有无数次跌倒又爬起来的众部员,火光、血液、残肢齐齐飞溅。
就连程逸也无法再次燃起熠耀,他只能徒手作战。
所有人都到了强弩之末。
火光同时映亮了陈岁安和赵渡的脸庞。
陈岁安留恋地看着每一个正在浴血奋战的熟悉脸孔,低低呢喃道:“无休无止的战火。”
赵渡轻皱眉头,敏锐察觉到了陈岁安哪里不对,他凝睇着陈岁安不安的眼眸,唇瓣刚启,就在这时!陈岁安毫无预警、毫无征兆猛地将赵渡推出孽镜之外,同时厉声喊道。
“吴克关掉入口!!”
赵渡在外不停拍打镜面,不敢损毁镜面,也进不来!!
陈岁安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不难从口型辨认出一二。
他瞳底闪烁着碎光笑意,微笑着看着赵渡,视线描摹过他每一寸五官以及颤抖着、翕张着的嘴唇。
“忘了我。”
赵渡愣了一瞬,然后开始砸镜子,他抢过战争机器的枪击,抢过白色制服的炮轰,都无法再次进入这面孽镜。
陈岁安转过身不看他了,做最后交代。
“吴克,有多远离多远。”
吴克流不出眼泪,也没有跳动的心脏,他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部长......世人会知道您所付出的一切。”
陈岁安坚冰般的脸庞在火光映照下散发着橘色的光,他目光坚定,神色决绝,24年来第一次勇敢的面对死亡。
此时此刻机制终于意识到恐惧,他想逃,奈何陈岁安视线一直紧紧锁住他,他跟上机制逃离的步伐,最后话音很快消散在浓雾中。
“我不要他们知道,我要他们好好活着。”
下一秒,孽镜爆出剧烈而耀眼的白光!大厅外所有人都被这道白光所逼退,所有厮打和枪战都在瞬间停止,他们不约而同停下动作看着孽镜,又被迫闭上眼睛流出生理性眼泪,有的人甚至短暂失明!
——砰
巨大能量波呈圆形猛然荡开,所有人都被气浪掀出数十米远!
程逸大喊一声,“所有人迅速离开,他自爆了!!!快!!!”
他这一声惊醒了众人,他不管不顾,强行拉起赵渡离开。
赵渡双眼血红,根本不愿走,程逸相当老辣不等赵渡用震慑压制自己,主动出手直接用枪托砸向赵渡脑袋。
这一变故直接让众人看呆。
程逸拖住陷入昏迷的赵渡,回头厉声质问:“还在看什么!你们部长已经死了,他牺牲了自己!熠耀即将溢出!所有人都会被烧死,现在立即撤离!!”
所有人回过神来,过来帮忙架起赵渡。
彭钰童也不愿走,程逸直接下令打他打昏,现在一个反对声音都没有了。
他们快速撤离,在一路杀了许多残余的白色制服,不过战争机器并没有追上来,因为机制已经自顾不暇!
不过在途中他们遇到了迷路的霍伊尔,霍伊尔表示自己必须回去要亲手杀了贾斯帕,程逸当机立断也将他打昏带走,不过他留下了两台下潜器,希望陈岁安不会死亡还有能活着上来的机会,也正是因为这两台下潜器阴差阳错直接导致陈岁安后来的惨状。
他的出发点没错,只是造化弄人。
孽镜内。
陈岁安死死抱住身下的那团黑影,熠耀已经燃成了白光黑火,他瞳底也不再是金色,而是白茫一片,不断有流淌火砸在机制身上,他痛苦的嚎叫。
“痛吧,很痛吧。”陈岁安视线模糊,已经完全看不清任何物体,他体内骨骼和肌肉快速分裂,又在ERV的加持下快速愈合。
这是一场来自自曝和ERV的角逐。
“你知道你自己快死了吗?”
流淌火不断蔓延,不断从孽镜中蔓延开来,流淌到大厅,烧在战争机器身上,他们静默在火光中,像尊沉默的雕像,焰色又从他们身上蜿蜒流出,流进甬道,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人体屠宰场、培育舱、武器舱、停机坪,无数躲在舱门后瑟瑟发抖以A开头为编号的坏种们被烧死,他们甚至没有痛苦的时间就化为灰烬。
无数金属融化,铁水横流。
当然,郁旋也不能幸免,她存留于世间的一切,包括克隆体,DNA都被损毁。
这场大火连绵到基地所有地方。
灰烬腾飞,如同纷杂大雪。
永不停歇。
机制艰难地搬开陈岁安手指,“你......还是杀不死我的,呵......呵,只有临时世界,才能......”
陈岁安只当他在做最后挣扎,不管不顾。
“你看......为什么十多分钟了还是把我烧不死?我的意识永远存在,除非你把赵渡叫来,让他在临时世界里烧死我!”
“闭嘴,你这该死的杂碎。”
“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每过一秒,陈岁安肌肤就多一寸龟裂而开,猩红血肉流出,鼓囊囊的挤着裂痕,此时此刻的他比机制更像个怪物。
他已经是一具血尸,现在就连ERV也无法修复他的身体了。
最终熠耀扑闪两下,灭了。
流淌火也就此熄灭。
陈岁安哗地仰倒在地,大口喘息着,全身肌肤龟裂,从前俊朗精致的五官已无从辨认,眼球爆裂,鼻梁断截,嘴角豁开,就像是有人从将他拉长,又拼接,反反复复造成他现在这幅鬼样子。
鲜血流无可流,可他还没死,下陷的胸膛还在微弱起伏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混沌的意识里,为什么自己不疼,为什么自爆都杀不死ERV所打造的自己?
现在主动权来到机制,他踩上陈岁安不成形的脸颊,“看你这苟延残喘的样子……真丑。”
当年陈正什么都骂过他,唯独没有骂过他丑。
“不知道赵渡看到你这幅模样还会不会十年如一日的爱你?”
“咯……咯咯……”陈岁安已经说不出话来,他仍旧摸索着,瞪着血窟窿眼眶,死死抓住机制脚踝。
机制一脚踩碎他腕骨,然后踢开。
然后机制挥开孽镜入口,消失已久的贾斯帕赫然出现。
“主人。”他等候多时,恭敬弯腰上前两步,“我来献祭了。”
机制静静凝笑着,重新化作黑影全数窜入贾斯帕体内,快速浏览了一遍真正的贾斯帕记忆。
下一秒。
“贾斯帕”抱起力竭的陈岁安,走出孽镜,踏上厚厚的一层白灰,走过满目疮痍的甬道。
“即然赵渡不肯审判你,那你只好接受众人审判。”
陈岁安开裂的声带又是一阵吱吱咯咯,他已无法挣扎,更何况ERV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
‘贾斯帕’轻笑一声,“忘了告诉你,贾斯帕真实名字叫做AE31,对,他跟AE86是同一批次的试验品。”
他带着陈岁安登上下潜器。
而就在几百千米的前头,赵渡猝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浑身是无休无止的疼痛。
程逸大骇,“我给你打了镇定剂,你怎么还……”
所以,现在陈岁安到底在经历什么?!
他一睁眼迅速震慑了所有人,所有人在僵直中被迫换上抗高压防高温服,外舱门开启,沸水涌进,他们顺水推出,然后登上其他下潜器。
这所有人包括:程逸、彭钰童、六名裁决员。
接着赵渡调整下潜器方向,就在此时透明外罩传来急促的敲击声。
霍伊尔。
他比着口型。
“我也要下去。”
舱门再次打开,霍伊尔摘下头盔。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贾斯帕,他肯定还在下头,我要去亲手杀了他。”
赵渡动作一顿,随即死死揪住霍伊尔衣领,悍然一拳砸向他头部。
“因为你不知道所以差点害死他?跟在你身边着这么多年人你竟然不知道他是机制的人?你蠢到无可救药!!如果陈岁安没事我只会杀了他,若是陈岁安有事,我会轰碎你的帕斯塔峡谷,不让你死,让你日日夜夜跪在废墟里忏悔自己的愚蠢!”
“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动手!”霍伊尔怒目圆睁,“我会亲手杀了他,也会亲手杀了自己。”
“希望如此。”赵渡转回身去。
霍伊尔盯着赵渡脑袋,迟疑几秒。“你要不要再包扎一下?”
“滚开。”
“你要不要通知一下上面暂时不要扔导弹下来,要是我们还没救出他该怎么办?”
忽地,赵渡猛然起身,死死盯着透明玻璃罩外壳,在平静无澜的水波中,一团巨大黑影越靠越近,霍伊尔也凑上前来,惊呼出声。
“是贾斯帕!”他迟疑地辨认着下潜器黑影,在越发明亮的光线中彻底看清,“他抱着陈岁安?他脸怎么了?!”
两秒后,两台下潜器擦肩而过。
贾斯帕挑衅的笑容也一闪而过,他说。
“惩罚现在开始。”
速度太快,赵渡根本来不及震慑,黑影飞快消失在水波深沉浓郁的沸水中。
他立刻调转方向,追随而去,重新上升。
他按住耳麦,“贾斯帕带着陈岁安上来了,你们把守在所有入口,务必拦截住他们。”
公频内所有人皆是一震,立即回好。
赵渡这个命令无意是个好消息,陈岁安还没死的希望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就连赵渡也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庆幸陈岁安没有死亡,他庆幸他的宝宝还在,更庆幸灵魂契约的签订。
殊不知,在庆幸之余。
既定的命运齿轮霍然转动,遮掩惨剧的幕布方才揭开。
作者有话说: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