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岁安:赵渡你混蛋!
霍伊尔站在木屋台阶之下, 淡绿色眼珠无声注视着出来之人。
的的确确是赵渡。
他穿着件浅色系驼绒圆领毛衣,灰色居家长裤,灰色绵柔拖鞋。
这套衣服, 一个月前曾出现在电视采访画面中。
那是只为执行部陈氏家族定做衣物的专访视频, 备受追捧的设计师在接受采访时傲娇表示:“这是为陈部长量身定制的春夏成衣,全宇宙岛只有一件,采用最保暖轻薄的珍稀驼绒所制,希望能为陈部长带来温暖。”
此刻这件衣物正穿在赵渡身上。
几日前震惊宇宙岛的扇耳光新闻头条还挂在热搜上迟迟不下,裁决官掌掴执行部部长的小道消息满天飞。
此时此刻!两人不仅共处一室, 还互换了衣服穿!
霍伊尔捏紧了拳头!
“请问裁决官为什么在这里?”霍伊尔眯起眼睛,言语不善,“你为什么穿着陈岁安衣服,你为什么穿着陈岁安拖鞋?”
两人一个站在台阶之下,一个站在台阶之下。
可是谁的气势都没有输。
赵渡面色阴鸷:“有什么事,最后再问一次。”
“我倒是应该问你, 你为什么知道这里,这可不是你能随便来的地方。”霍伊尔抬脚上阶, 边走边说,“陈岁安呢?让他出来。”
“你跟他什么关系?”赵渡拧起眉。
“您说呢, 裁决官?”霍伊尔张开双臂,感受微风拂面的清爽, 他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 施施然说:“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到这里, 12年来都没有外人,怎么今天你在这里?你猜猜我们是什么关系呀。”
言外之意你是外人。
木屋里陈岁安刚简单清洗了下, 堪堪穿上衣服, 耳聪目明地听到外面。
——砰砰咚咚哐哐, 一阵杂乱的拳打脚踢。
“你他妈的居然敢打我?”霍伊尔揩掉嘴角鲜血,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撑着木制栏杆喘息。
“打你难道还需要挑日子?”赵渡冷笑一声,冷冷撇过散落在地上的保温盒,不屑道:“带上你垃圾给我滚!”
按照国际惯例,上门叙旧带礼物很正常。
霍伊尔直到每天今天陈岁安都不会好过,所以每年的这天他都会带许多陈岁安喜欢的食物,两人会坐在湖边信息交换,最近黑市突然涌入了什么其他势力,交易情况或者是未来交易趋向等等等......陈岁安则会挑挑拣拣告诉他执行部近期执法情况,鸡零狗碎的什么都聊,反正不会聊12年那天所发生的事。
这是两人维持了12年独有的默契,现在这种默契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霍伊尔才不管你是谁,就他妈是机制也别多BB,更何况他还清楚地听到了些什么,所以急于找陈岁安出来证实。
两人打的难舍难分,谁都没占上风,也同样吃了点小亏。
赵渡砸的是霍伊尔的脸。
霍伊尔轰的是赵渡下巴。
总而言之,两人一路从木屋快打到湖里,快打到裁决团数十架昆机降落。
但明显赵渡是留了力,面对普通人类,哪怕是超出常人体制强悍的霍伊尔,他没有使用碾压式实力,反而是赤手空拳拳拳到肉。
嘭地一声。
“都给我住手!”陈岁安穿着设计师同名不同款的黑色毛衣猛地拉开木门,怒火一扫湖边两人,忍无可忍的噔噔噔踢下台阶,“都给我滚!”
赵渡率先停手,扭头望来拧眉不满:“你怎么出来了?进去待着湖边风大。”
霍伊尔不甘示弱,一声冷笑:“少他妈的在这里假惺惺,前几天才动手打了他,刚刚又在屋里打他,当老子没听见是不是?”
“......”
“......”
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毕竟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见,陈岁安白皙修长的脖颈处那些青青紫紫的痕级还未消退,并且随着血液积淀有着越来越明显的趋势,他眼角微红,嘴唇也是肿的,波光潋滟的眸子燃着些许怒火,像是蒙着层薄薄的勾人水雾。
这一看就是哭过。
为什么哭,那肯定是被赵渡打了呀!
肉眼可见。
陈岁安沉默了。
同理可得,赵渡也沉默了。
“他打你哪儿了?!他吗的还有没有道理,一个大男人居然对他出手?!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长的有多可爱吗?!”霍伊尔简直怒不可遏怒,肿成大猪头的脸逼逼叨叨不停,想了会儿气不过,叉着腰走来走去,倏地指着赵渡言之凿凿,“你看看他那张脸,上面的红痕难不成还是自己弄的?!赵渡,没看出来你平时端着副衣冠楚楚的架子私底下是个禽兽!”
再次发难来得很突然。
“你知道在这里对他意味着什么?!”霍伊尔对着毫无防备的赵渡照脸就是一拳。
天!
居然哐当一声直接把他砸到了地上,“你知道这里对他意味着什么吗,你怎么能在这里打他?!”
少顷,一声怒到极点的爆喝从陈岁安喉咙深处吼出:“你他妈的住手!”
裁决团受命前来送衣物送食物的众人刚下昆机,听到的就是霍伊尔所说,他们惊呆了,众人端着知名营养大厨所做的营养餐,还有一部分端着熨烫得体的西装套装,彭钰童领着德高望重的院长以及大批医疗队伍,脚都忘了放下,他们纷纷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裁决官怎么可能会打陈部长啊?!
彭钰童默默咽了口唾沫,明明昨晚自己还收到命令,今天一大早带着医疗团队来给陈部长检查身体,带着经过科学分析得出结论的营养餐,在不能冷掉不能难吃不能太硬不能太软的死命令下,大厨和他简直绞尽脑汁一晚上,两人头发都白了几根!
至于其他命令比如昆机开启静音模式,务必不能惊动可能在休息的陈部长。
眼前这一幕,只能用离奇二字形容。
彭钰童无声张了张口,打死也想不到事请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裁决官嘴角血迹是怎么回事??还有陈部长脖子和脸上那斑斑点点的红痕是怎么回事。
死寂在湖边蔓延......
陈岁安刚发完火,一抬头,便是看见众人嘴巴张成0字。他难堪地捂住眼睛,下一秒折身返回。
——dang~
木屋门被重重摔上。
“最后再说一次,带上你的垃圾滚。”赵渡用手背揩掉嘴角血迹,站起身冷冷地看着霍伊尔,“彭钰童,一分钟内不离开,射杀他。”
彭钰童如梦初醒。
一时间劈里啪啦十几道枪口准备霍伊尔。
“霍伊尔先生,请您立即离开。”他善意提醒。
-
“那个......那个......呃......不能太过剧烈.......虽然陈部长心脏恢复很好......但太频繁的话还是会对身体造成影响。”院长放下仪器,小小的退了一步,埋头盯着脚尖以及脚边撕裂了的衬衣,胆战心惊咽了口唾沫,“毕竟......陈部长近日接连受伤.......”
“他脸和脖子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赵渡不得其解。
“那个......”院长简直想打个洞钻进去,一直支支吾吾,终于在迎上赵渡冷若寒霜的眸光时,他一滞,深吸了口气,摆出从业几百年的医生专业严肃脸庞,义正言辞的解释:“每个人过敏原都不一致,刚刚经过仪器分析,陈部长对精////液过敏。”
“.......”
陈岁安被院长强烈要求躺在床上休息,他完全缩进被子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你进来带医生先出去。”赵渡对着手环低语,“让他们把饭送进来。”
小小的木屋里如鱼贯入,泛着金属光泽病人专用的可移动餐桌摆放至床边,桌上盛放扯一道道清淡的营养大餐,桌角贴还心地放了一枚黑色头绳。杂乱的厨房和地板上破碎的衣服被收拾干净,中岛台上甚至换了一束新鲜的布里格纳克玫瑰,等到房间收拾完毕,裁决团这些外勤部人员有条不紊地退了出去,并且细心地关上了门。
“起来吃饭。”赵渡仍然穿着那件圆领毛衣,幸好毛衣宽松不然就会像腿上居家裤那样因为坐在床边而短一截,他嘴唇微动,说:“陈岁安,有什么事吃过饭再说。”
雪白被子蠕动几下,接着陈岁安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接过赵渡递来的黑色头绳,五指插入发缝将头发悉数扎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冷淡的眉眼。
“现在几点了?”
其实很奇怪,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噙着淡淡的轻佻笑意,只为了维持表面吊儿郎当的愚蠢人设,经科学论证,这种人设能让人放松警惕。
只是现在,他完全木着张脸,淡漠的瞳孔在阳光下不带丝毫温度,他在赵渡面前完全不用伪装,也懒得伪装。
“九点十七分,距离下午三点还有几个小时。”
“哦。”陈岁安又接过赵渡递来的勺子,兴致缺缺舀了一勺温粥。
半晌他抬眸:“你怎么不吃?”
“不饿,你吃。”
陈岁安默了默,没吭声,继续吃了口粥。
轻微的吞咽声在房间里响起,他觉得脸和脖子都些痒,时不时就拿手抓,抓得太多皮肤就更加敏感,变得又痛又痒。
“别抓了。”赵渡一把抓住他手,“本来想等你吃完饭再涂药,你吃我给你擦。”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奈。
陈岁安下意识抗拒推开他手,“不用,不疼。”
“没说疼,不是痒?”赵渡也不理他,径直拧开药膏在食指指腹上抹了点,接着更加靠近低坐到床边,拿过刚刚还另作别用的枕头垫在陈岁安在腰后,慢慢地将白色药膏在他脖颈出涂抹开来。
那一缕暗香随着肌肤升温弥漫婉转,不轻不重的力度像是在隔靴搔痒,而刚刚经受过剧烈刺激的身体和神经敏感得要命。
慢慢的,陈岁安放下勺子不吃了,他脸红得要滴血。
“别擦了。”他嗓音沙哑地说。
赵渡假装没听见没看见,另一只手故意抬高陈岁安下巴,眼底赫然展现出一副精美凌虐的皮肉。
他问:“怎么?”
“没什么,别擦了。”
“下午三点听证会难道你想顶着这张脸全球直播?”
“啧.......”陈岁安不耐烦地深吸了口气扭头看赵渡,泛红的眼尾越来越明显半点消退也无,他猝然伸出手握住赵渡手腕,两人靠得极近,彼此倒映在彼此眼底。
“我对你......过敏,意味着从本质上我们就不和,我的基因甚至排斥你,所以咱们到此为止,只要今天一过,你签你的判决书,我服我的刑,行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赵渡反问。
“什么?”
“你知道确定是对我的过敏,而不是自己的?”赵渡云淡风轻的抹着药移向陈岁安胸膛,感受心跳起伏的同时反问:,“是不是有点冤枉人了?”
“.......”
两秒后,陈岁安找到了强有力的反击,咬牙切齿地说:“上次在医院我可没有过敏!”
赵渡倏然一笑:“那就频繁接触过敏原,脱敏其实很简单。”
“你混蛋!”
“先吃饭。”
“吃个锤子!!”
“别说脏话。”
“......”
-
“请问裴纠察,陈部长和裁决官均未出席您和路纠察的上任仪式,请问对此您怎么看。”记者举着收音话筒追着裴瑎问。
新建的纠察大楼位于赤道附近,热带雨林季候,常年高温多雨。
昨夜凌晨的一场大雨几乎席卷了整个宇宙岛,而这座崭新的大楼在雨水冲刷下更加干净明亮,幕布玻璃冷冷反射着炽热的光亮,此时接近十点,气温便已经高的不像话,蒸腾着水汽滚滚热浪。
所有人都只想快点步入大楼享受冷气,只有裴瑎走得很慢,他面对记者毫无理由的挑拨无动于衷,甚至还停下脚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袭白衬衣温文尔雅,慢慢回答:“上任仪式只不过是形式而已,连接大家聚在一起的还是工作内容,请各位不要妄自揣测。”
“那您对今天下午的听证会做法看法,陈部长真的与黑市勾结购买导弹从而炸毁所有近轨卫星吗?”
“抱歉,这个我不能回答。”
“为什么裴纠察。”记者不依不饶地追问。
裴瑎再次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对于没有证据的事请不要先谈论危害,这是对陈岁安部长严重的言语诽谤。”
“听起来您好像对陈部长很有好感,你会在听证会上偏向于他吗?”
“当然不会。”他慢条斯理地将衬衣折了折,露出一截白皙清瘦的小臂,没有丝毫不耐烦继续说:“我只是负责监督的其中一环,到底如何判定需要看源老们裁定和投票。不过.......”他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相信陈部长没有违背机制所制定的法律,那时候我可能会偏向他,毕竟长得好看的人理所当然应得到偏心,不是么?”
话落,他再不给记者们提问机会,头也不回地朝纠察大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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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点。
蒙太山脉自由峰。
众人屏息凝神已经在木屋外等了一个多小时,突然,房门吱呀一声。
众目睽睽下,赵渡穿着象征裁决团至高无上的黑色制服打开了门,他一脸严肃克己,刀凿斧刻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握着温润泛光的黄铜门把手静静站着门口,众人不明所以。
几秒后,一只铮亮的皮鞋从他身后踏出。
陈岁安微微低头单手扣着双排扣的西装外套,一手摩挲着后颈。
赵渡轻轻关上房门,站在陈岁安两步之后,俯身替他理顺因皮鞋跟起皱的裤管。
山峰尽头乌云卷土重来,周遭光线立刻暗了几个度。
两人并肩而立,淡漠却统一的眸光扫过众人,扫过波澜不惊的湖面,扫过常年积雪的山巅,默契的互相对视一眼。
众人头埋得更低,一个可怕而清晰的念头陡然冒出。
裁决官和陈部长之间。
有什么东西变了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两人在走下台阶后背道而驰,头也不回地踏上两架昆机。
所乘不同,但目的地一致。
作者有话说: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