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官正在前往医院
一周后。
北半球执行部地下负9层。
如果关押室是关押普通犯罪分子的, 那么这里就是关押某些穷凶极恶之人,千百年来也没几个有资格进这里。负9层全部采用生物识别,进出门需要三人同时用虹膜、声道解锁。每面墙都由厚达八米高强度钢筋混泥土浇灌而成, 自循环新风系统由一厘米小孔换风, 超过一厘米的蚊子都飞不出去。
而这里最特殊的是,这个负楼层都没有紧急通道。也就是说无论出现任何事故,只有继续关押下去的人,不会有出来的人。
“部长,基因报告调查显示萧劲这群人细胞内线粒体无限延长且重生, 这一周我们尝试不让他们进食测试,结果显示除了复制速度较慢之外没有任何影响。”
线粒体拥有自身的遗传物质和遗传体系,但它的基因组大小有限,是一种半自主细胞器。除了为细胞提供能量外,线粒体还参与诸如细胞分化、细胞信息传递和细胞凋亡等过程,并拥有调控细胞生长和细胞周期的能力。
电梯平稳下行, 右上角数字飞快变换着——叮,温馨女声提示:“地下九层到了。”
——部长好。
——部长早。
略微嘈杂的混响从前方传来, 这是一个巨大空旷办公间,几百台全息投影办公用具安装在全部用绝缘体包裹着的金属桌面上, 显示屏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来来往往工作人员看到陈岁安坐在轮椅上被吴克推着出来,纷纷照例问好。
陈岁安没什么表情, 淡淡点了个头。
他穿了件白色宽松居家服, 脸颊素白, 头发也用头绳绑在了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鬓角, 看上去仿佛刚从床上苏醒就来了执行部。
吴克重新握紧轮椅把手方向一拐, 走上直通高级监室长廊。
“部长, 咱们悄悄从医院溜出来裁决团不会知道吧?”他小心翼翼问道。
走廊尽头那道白色沉重大门映在眼底,陈岁安示意他停下来,撑着轮椅把手自己缓缓站起来,原地活动了下筋骨,细瘦脚腕随着病服裤腿游移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接着他靠近大门使用独立开门权。
“请进行虹膜识别。”
陈岁安眨了眨眼睛。
“识别通过。”
“请进行声道识别。”
陈岁安后退半步,盯着门上测试声道起伏不定的波动,阴恻恻说:“关他屁事。”
“识别通过,来自最高独立权限。”
“欢迎您,门已开启,请进入。”
吴克十分懂事,感觉手指对着嘴唇拉拉链动作,心里嘀咕,我又没特指谁!他亦步亦趋地推着轮椅,像个老妈子似的:“部长,轮椅不坐了啊?医生说骨缝还没长好不能长时间站立啊。”
高级监室比普通关押室更大,硬软装条件更好,不过只表现在控制级别上,比如普通关押室有单人床、小桌椅、独立卫生间。而高级监室什么都没有,唯一个开放卫生间,和两道死死嵌入橡胶墙壁两道枷锁。
此时两道铁索正牢牢扣住萧劲布满凶悍肌肉的手臂上,以至他手臂无法抬起也无法下垂,就直愣愣地悬吊着。
陈岁安站在廊上单面玻璃后,像个会客访友的闲散人员,目不转睛地看着关押室里半死不活的萧劲。
“他这几天就这样垂头坐着?”
“是的,刚进来的时候无能狂怒,后来发现没任何用处所以静坐着。”一遇上正事吴克就严肃起来,认真回答:“可能在保存实力。”
陈岁安嗤笑一声:“开门。”
听到门响的萧劲瞬间抬头,在看清来人后,他双眼瞬间迸发出凶恶的恨意,砸得锁链哐哐作响。
“放开老子!”
陈岁安身形削薄,站在门口,静静瞧了他一会儿。
“我以为你在别人地盘会识时务一点。”
“不识实务的人是他妈你!”萧劲暴露出丑恶阴险的嘴脸,毫不掩饰地意/淫,“要不是赵渡来得快,你早就是我手下一具尸体,头颅送给他,身体留给有“需要”的人。”他阴毒一笑,眼里的下流几乎毫不掩饰,“漂亮皮囊被千人观赏万人抚摸,再入侵撕碎。”
吴克怒喝:“找死!”
陈岁安抬手制止,踩着柔软橡胶地垫闲庭信步,脚上甚至还穿着医院准备的纯白软底拖鞋,他居高临下看着萧劲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轻声反问:“就这?”
萧劲猝然一怔,随即破口大骂:“贱种,一家子混肴血脉的贱种,还妄想挣脱机制掌控。你们家族就该千人万人轮,剥了皮你们的皮,再抽了你们的筋,把你们滚烫的骨血浇在潮湿阴暗的土壤,来年开最娇艳的花!搬开揉碎任人践踏,直到这世上连你们陈氏一丝基因也不留,彻底灭绝!“
对一个文明最大的尊重就是赶尽杀绝,家族同理。
陈岁安慢慢蹲下身,在一大片阴影中与萧劲平视,他看上去没有丝毫动怒。
只有身后高度警惕的吴克知道。
危险的时候陈岁安最安全,而安全的时候陈岁安最危险。
“你知道的挺多啊?”陈岁安盯着萧劲眼睛,轻描淡写问道:“还知道什么?”
萧劲猝然冷笑:“有你J8事。”
......
吴克实在是忍不住了:“部长,您让开,我今天非得让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陈岁安冷冷回头:“别过来。”接着他指尖燃气一小团焰色,轻点之后那团火苗瞬间没入萧劲眉心。
高级监室刹那响起了萧劲的惨叫。
那凄厉的尖声从壮年男子喉中不受控制爆发而出,高亢又恶心。一时间,几十米外办公大厅里数百名工作人员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在着持续不断的惨叫声中——毛骨悚然。
吴克看着眼前这一幕下意识打了个冷颤,面前的萧劲全身肌肉隆起,血管和青筋就像起伏连绵的山脉那样清晰狰狞,他抱着头颅痉挛成一团,七窍全部淌出猩红的血流,直到惨烈尖叫断断续续,直到彻底没声儿,陈岁安才睁开眼睛收回了火苗。
萧劲则像条被人割掉鳍,搁浅在白色细沙滩上苟延残喘的鲨鱼,他胸膛大面积起伏,鼻腔里迸发出破风箱的倒抽气声响,那那峦起的青筋就是一道道沟壑般的伤痕。
“爽么?”陈岁安轻笑着问。
长达几分钟的平息后,萧劲那残缺的意识才回笼,嘴硬抽噎着:“要么弄死我,要么放开我。不然老子以后当着裁决官的面干你,再杀你。”
吴克倒吸一口凉气,简直不敢再听下去。
“放开他。”陈岁安慢慢起身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说。
“部长......”吴克愣生生站在原地,脸部克制的肌肉微微抽搐,小声劝道:“部长,要不我——”
“放开他!”
吴克并不是怕萧劲会对陈岁安造成威胁,他其实是怕拦不住……陈岁安。
无人知晓面前这幅明朗干净的皮囊下藏着颗多么暴戾嗜血的心。
曾经的曾经,他亲眼目睹。
——哐当,锁链砸在地面。
就在落锁瞬间,萧劲腾地拔地而起,迅猛一拳轰向仍在回头的陈岁安。
那是个致死杀招,如果被砸上头颅绝对破碎成渣。
吴克惊呼出声:“部长!!!!”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陈岁安眉眼微动,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同时他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稳稳擒住萧劲手腕,扬起的拳风甚至吹动了他鬓角的碎发,而那拳头堪堪停在他耳边一厘之处。
“我的家人你也配提?”短短几秒,陈岁安像是换了个人,缓缓回过头,漠然地看着萧劲。
他漆黑的瞳孔像是一团黑渊,暗淡无光,深不见底。
仿佛只要被他眼神锁住,映射在其中的只有死亡。
话音刚落,他反手一拳砸在萧劲胸口,萧劲瞬间被巨力惯在墙上,一簇鲜血喷涌而出,同时清脆骨裂声短促地响彻整个监室,这就这一下,萧劲彻底失去抵抗力。
紧接着陈岁安拎起萧劲领口,又是一拳砸在脸上,萧劲面部凹陷鲜血四溅。
“一口一个裁决官。”
“你是他的狗?”
居家服领口已经被斑斑鲜血点溅。
陈岁安面无表情,轻松抓住萧劲头发,在两人身高相差无几情况下,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接着一拳砸在咽喉。
——啪。
萧劲头颅软绵绵地偏倒一侧,剧烈起伏的胸膛只身出气不见吸气。
陈岁安缓缓扬起嘴角,凑近萧劲耳边,一字一句漫不经心地说:“以后再想干我的时候,就想想今天我是怎么干你的。”
——砰!!!
他一脚踢上萧劲下身。
那一团瞬间融成烂泥,噗嗤炸裂的轻响,就像是有人捏爆了一枚气球。
萧劲彻底没了任何动静,如同死狗一样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顺着乳胶地垫纹路蔓延张开,如同一幅充满生机的世界树枝桠。
可惜这分叉鲜红的枝桠充满了暴力和碾压。
吴克仅作为旁观者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怒火,他惊恐地勉强站直身体,双掌扣着墙壁在一片死寂中艰涩地说:“部长......您......别生气。”
陈岁安猛然扭头。
吴克不敢看他的眼睛,惊惶中低下头,在视线相对刹那,他清晰地看到了陈岁安眼中无限恶意。
如同杀胚那般。
整整五分钟过去。
“好吃好喝供着,我每天过来一趟。”陈岁安慢条斯理打开监室角落水龙头洗手,俯下身掬了捧水泼在脸上,清澈晶莹的水珠顺着素白的脸颊和脖颈蜿蜒滑落,他眉宇乌黑清晰,生动又鲜明,“不用给他治疗,观察看看这次还能不能长起来。”
吴克恭恭敬敬答:“是。”
“现在叫人进来收集萧劲身体数据,我要一份详细报告,关于他的复活时间、恢复状态还有最重要的,尽快查明恢复原因,他这样的人要是大数量存活在宇宙岛,以后宇宙岛就完全属于机制了。”
“是。”吴克低眉顺眼,过了半晌,犹豫踌躇地试探问:“咱还回医院吗?”
“回,怎么不回?”陈岁安低头看了眼身上溅上的血迹,嫌恶道:“我对这血过敏,太恶心了。”
吴克:“......”
离开监室的时候陈岁安身上多了件外套,不过依旧脸颊苍白地坐在轮椅里,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那样任由吴克推着。
只是那领口、袖口和胸膛点点梅花出卖了他。
大厅里人来人往,纷纷忙着自己手头工作,假装刚才监室里无事发生,只不过在轮椅进到电梯关门那刻,众人齐齐叫了声部长再见。
电梯头顶换风孔吹来凉爽的风,陈岁安轻轻柔柔把额头那缕碎发拢住耳后,动作温柔从容,随后瞥了他右上角监控,淡淡问道:“陈正安插在执行部那批人调查清楚没?”
吴克一愣,旋即想起那份长达几百人的名单。
有的位高权重中与自己相当,有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小文员,有的甚至披着临工的皮安的探子的心在食堂掌勺!怪不得盛菜的勺子总抖!
在陈岁安被关在禁闭室长达一个月时间里,他们见缝插针地全方位打探执行部各种秘辛,很不幸早就被吴克等人看在眼里,只等着陈岁安发话,奈何他出来后发生的一连串腌臜事太多,没来得及汇报。
吴克当下立刻悉数汇报,此时电梯也到了地面一层。
他推着陈岁安出了电梯,路过一楼大厅,朝专用停机坪走去,一路上部员纷纷向陈岁安问好,其中不乏名单上之人。
陈岁安面带微笑,平易近人地点头回礼。
“部长,您看怎么处理他们?”吴克问。
“等等。”陈岁安突然打断。
不远处草地里扑扇着只小鸟。
“好像翅膀断掉了。”吴克小心翼翼托起来。
“是啊,怎么会受伤呢?“陈岁安接过小鸟,用食指轻轻抚着小鸟羽毛,检查了番又递了回去,:“让驯兽部的过来,把这只小可怜救活吧,养到能飞再放他走。”
“是。”
机翼两侧发动机轰鸣响起,昆机呼啸向天穹,由北向南半球飞去。
吴克操纵着仪表盘,再次提起刚刚话题:“部长,您看怎么处理他们?”
他们,是那份名单。
挺长时间没见刺眼阳光,陈岁安张开清瘦修长的五指挡住,在高强度紫外线照耀下皮肤白都透明,他微微眯起眼睛,手上把玩一个陌生的黑色手环,几秒后懒懒地说:“杀了,一个不留。”
“是。”
半小时后,南半球裁决团名下独立医院。
护士分秒必争地算着时间,等到墙上挂钟指向三点,整时立刻推门而出。
——特护病房那位应该吃药了。
她紧张地推起小推车慢慢往病房而去,早就准备好促进恢复的药瓶随着磕碰叮叮当当回响在走廊。
廊上那群持枪警戒的外勤部还没走呢,一个个活像杀神。
——笃笃笃。
“请进。”病房里传来陈岁安如微风拂过脸颊般和煦的声线。
护士轻轻推开门,对躺在病床上的陈岁安小声说道:“陈部长,您该吃药了,水已经温好了。”
“好的,拿过来吧。”
交递水杯时护士因为紧张手指不小心擦过陈岁安腕骨,她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
陈岁安微微一笑:“没关系。”
吃过药后,护士赶紧赶慢地推着车走,却没想到陈岁安出声叫住她。
“等等。”
护士转过身,这才敢抬头看陈岁安。
午后温暖阳光从光可鉴人的玻璃窗户斜斜洒进,纯白色的窗帘闻风而动。陈岁安仅穿着宽松纯白的病服,松松垮垮的被子盖住下半身,而他半坐在病床上,收束紧致的手腕随意搁在屈起膝头上,上扬的嘴角露出半口白牙,璀璨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护士霎时呆了呆。
陈岁安也不催,就静静坐着。
护士瞬间脑补了场霸道总裁爱上的经典戏码,红着脸小声说:“唐甜。”
“哦......”陈岁安说:“你过来帮我看看这腿,是不是要用固定器。”
他主动掀开被子,将裤腿向上拉了拉。
护士疑惑折返,瞳孔瞬间放大。
——只见之前本来已经恢复的左腿红肿无比!
职业素养和本能让人清醒和理智。
“别惊动——”
护士当机立断,振臂高呼:“医生!!!!”
“......”
陈岁安忍了这么久的疼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弄出大动静不惜出卖色相!这里毕竟是赵渡地盘,他很识时务地考虑周全,要是赵渡再问起来懒得再撒谎。
殊不知自己都没意识到,对赵渡撒谎又怎么了?不讲真话又怎么了?
主治医生脚底就像踩了风火轮!半分钟都不到冲到病房里,乱苍蝇似的:“怎么了怎么了!!”
“啊!天!您快别动!腿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番动静还引来了门外的裁决团外勤部,为首的看了眼陈岁安伤势,瞬间抬起手腕对着手环:“全体进入一级警戒,报告报告,请迅速通知裁决官,陈部长危在旦夕!”
手环交流麦两秒后传来彭钰童稳定的答复。
“通知通知,裁决官已知晓,正在前往医院。”
陈岁安两眼一抹黑,晕倒在病床,胡乱抓了颗护士放在托盘里的糖,恶狠狠地嚼碎。
“......我他么造了什么孽。”
糖在口腔轮转了圈,融化扩散。
半秒后,懊恼吐槽响彻病房。
“怎么这么甜!”
作者有话说: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