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

  甘鹿猜的不错,至少明面上看,裴夙玉参与的这一手是最为关键的。

  把甘鹿送回家,裴夙玉再度投身到相关信息里去,甘狐还是很警惕的,喻文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出手,所以只能靠她们硬盯了。

  裴夙玉最担心的就是那句“狡兔三窟”,孙玉涵好不容易有出现的意思,而程立虽然说是即将出狱。

  但,为了所谓隐私权,监狱是不会在公共平台公布犯人出狱日期的,所以很难说她们会把时间定到哪一天,会面又在哪一天。

  但这也有个好处,就是孙玉涵肯定也不知道,准确地来说,可能喻文会清楚。

  只是这个想法只在裴夙玉脑海里停留了一秒。

  随即她便安慰自己,她们首先需要捉的人是孙玉涵,其次是甘狐,而程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是,她已经坐了十年牢了,即便被发现和旧团伙在一起也不能定罪。

  裴夙玉实在没法拿这个事情去戳喻文的伤疤,但她没想到,喻文忽然主动过来了。

  并且很不巧合的是,甘枫也在。

  甘枫是过来找裴夙玉的,她难得过来一趟,挑剔了一番公司低廉的布置之后,挑了挑下巴,终于把话题说回到原点,“听说你开了个还不错的保安公司,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裴夙玉纠正:“保全顾问公司。”

  甘枫只当做没听到,自顾自的接着后面的话,裴夙玉原本以为她会过来是因为甘鹿,却没想到她首先提到的是……

  “关于甘狐,我的养女,你都知道什么?”

  裴夙玉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稍许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故作镇定:“抱歉,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她说着,还准备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甘枫瞧着,却嘲讽一笑:“事到如今,你也没必要瞒着我了,甘狐手里一直有点不干不净,我是清楚的。”

  甘枫说的就好像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样,没有来由的,裴夙玉突然感觉到一阵愤怒。

  她强捺怒气,径自开口。

  “既然这样,那您过来向我问这一遭又是为了什么呢?听我‘诬陷’你不干不净的养女背后做了什么?”

  原书的结局,裴夙玉一直没有看到关于甘枫的描写,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一瞬间,这个妈妈好像从不复存在过。

  可甘鹿又告诉她,是存在的,不管是她的那个精神崩溃的母亲,还是眼前这位妈妈。

  分明都是存在的。

  那为什么喻文,或者说影子,甚至是原剧情里的那个女主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甚至在喻文心里,唯一的不舍是甘鹿,裴夙玉以前不理解她为什么绝口不提母亲,现在她突然有些懂了。

  所以事实上,其实这一切都是母亲的默认,是吗?是哀莫大于心死?

  裴夙玉无端的愤怒显然让甘枫有些沉默,这个骄傲的女人不得不点了点头,亲口表明:“在你之前,我是想过把巨鹿集团传给甘狐的。”

  “我一直觉得对一个成年人来说,不干不净并不是一个太坏的词,但是我最近好像发现了一些……”

  “甘狐,她背后做的事情有点多了。”

  甘枫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件事情对于一直以来还算是爱屋及乌的她来说确实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裴夙玉听到这里却是嗤笑一声。

  “你终于发现了。”

  她不得不笑,她只觉得异常荒谬。

  父母本是避风的港湾,但是原著里面第一次,甘鹿因为她们的失责被拐卖;第二次,她们亲自挑选的养女作恶多端,她们的母亲却说:

  “我知道她手上不干不净,但我认为这并不算是一个坏词。”

  “你实在不是一个很称职的母亲。”

  裴夙玉如此描述,在甘枫愠怒眼神下又是一声嗤笑,“别这样看我,不如您先说说,您查到了哪,有没有查到她对鹿鹿做了哪些事?”

  似乎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甘枫脸色大变,下意识回答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可能?!”

  “她怎么敢这么做??”

  裴夙玉意料之中的笑笑,“果然,您什么也没有查到。”

  这话不可谓不杀人诛心,甘枫难得一句话也回不上来,只是裴夙玉也没准备现在就告诉她,反而说:“好歹您能意识到甘狐做了什么,也算是令人欣慰了。”

  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好词,甘枫的脸色很不好,她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别绕弯子。”

  “我今天既然来了,我就需要知道事情真相。”

  只不过甘枫说的强硬,裴夙玉也回答的爽快,她断然拒绝:“抱歉,此事已经涉及到刑事案件,刚刚透露的已是能够透露的全部。”

  “如果甘总裁想收获到好结果,那么您现在最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等嫌疑人归案,自有庭判。”

  “刑事案件?!”

  甘枫几乎难以置信,她猛地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探身近乎质问:“裴夙玉,你可知道造谣也可能会负有刑事责任的。”

  “我是老师,您觉得我清不清楚呢。”裴夙玉抬眼,平静且坦然,眼底却藏着一丝厌恶。

  说句不好听的,甘枫实在是太自大了。

  她甚至还想威逼利诱,从裴夙玉这里知道最新的消息,但很遗憾,裴夙玉始终守口如瓶,并且只重复一句话。

  “如果你不想我们的努力功亏一篑,或者被法院划成帮凶,您最好是装作不知道。”

  这话说的足够严重,即便吓唬不到甘枫,她也思量了一番,最后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才悻悻放弃,只道:“那我等着全盘托出的那一天。”

  说完,就要离开,门却在这个时候敞开,迎面而来的人……是喻文。

  她迎着光走来,只是裴夙玉却清晰的瞥到,她看见甘枫的时候,瞳孔不自觉猛地一缩,即便很快恢复正常,裴夙玉却还是改了主意。

  裴夙玉突然出声喊住了甘枫,甘枫以为裴夙玉准备改变主意,刚转过身。

  却听见裴夙玉忽然说:

  “甘总裁,我始终觉得,你应该向甘鹿道歉。”

  甘枫并没有意识到裴夙玉话里微妙的称呼变化,她只是皱了皱眉,觉得裴夙玉这话可笑至极,“你在说什么?”

  “我说,”裴夙玉依旧坚持,“您应该向甘鹿道歉,为您对她的失职。”

  似乎是觉得当着外人的面说这话非常不合时宜,甘枫的脸黑得已经可以滴出水来了,空气紧绷到一触即发。

  无人察觉到喻文脸色此时也略显苍白。

  她闭了闭眼,很快睁开,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扬唇一笑,甚至出来打了个圆场。

  “裴老师,你这是干嘛呢,外人还在场,就当着说这种事儿,你不嫌尴尬我都嫌尴尬——哎甘总裁您别这样看我呀,这怎么能怪我呢?”

  喻文打着哈哈,几句化解气氛,顺带示意了一下,开口便是一股歉意:

  “抱歉,你们瞧着也聊完了,剩下的不如改日再说?我这手上实在是有份重要事情。”

  甘枫是第一次看到这个陌生女人,她此前虽然知道有喻文这号人物存在,但一直也没见过,所以当然没认出来的。

  她仔细的打量一番,随即也没太在意,只是朝着裴夙玉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裴夙玉察觉到喻文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一时间,裴夙玉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做的对不对了,她叹了口气,主动道歉,“是我自作主张了,主要是她刚刚说的话,我听着实在有点……”

  却没想到,喻文这时很平静,她点了点头,轻声说:“我听到了。”

  “你听到了?”

  裴夙玉有些难以置信,“你不生气吗?”

  这句话让喻文沉默了许久,她最后只说了句:“但是你必须承认,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

  喻文没有正面回答裴夙玉的问题,似乎是在说她确实是生气的,可裴夙玉想起喻文刚刚的歉意。

  忽然又感觉那未必不是“甘鹿”对母亲的歉意。

  谁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上,谁不是备受折磨,谁是真的错了?谁又分得清谁真的欠了谁的呢?

  剪不断,理还乱,裴夙玉只能摇了摇头:“不说这个了,你来是有新消息吗?”

  喻文看起来也恢复的很快,只是脸上没什么笑意,语气平淡,更像是在通知裴夙玉。

  “是这样,我这里临时出了一些变故,现在你们应该有查到甘狐接上了孙玉涵的信号,还在等她们和程立汇合对不对?”

  裴夙玉点头,刚想问出了什么事,喻文就点了点头,继续开口。

  “那接下来你们不必再等程立了,这个人先交给我,等甘狐和孙玉涵汇合,就直接一网打尽。”

  “怎么交给你?你要做什么?”

  裴夙玉有些奇怪,但是喻文给出了无法辩驳的答案:“程立已经坐过牢了,我现在需要从她的自述里找到她新的犯罪证据。”

  听起来很靠谱,裴夙玉却莫名觉得古怪,但不等她细想,喻文就说:

  “我这具身体是她唯一的血脉,这事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