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综英美]我的变种能力为什么这么羞耻>第186章 第六种羞耻(24)

  她和他都说“会的”。

  拉斐尔不知道这到底是回答的哪一个问题,是他所问出口的,还是他没有问出口的——但他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相反的,他微微一笑,将与之相关的疑惑全都抛诸于脑后。

  “你是说过你没有任何基础,但我猜对你来说,利用纸笔简单地临摹出雕塑的具体结构,应该不是难事。”拉斐尔向玛格丽塔投去征询的目光。

  玛格丽塔已经在拉斐尔的指导下改变了笔的握法,还在全神贯注地凝视自己的手指,闻此疑惑,她轻轻点头:“那是很简单的。”

  “所以不要那么做。”拉斐尔说,“忘记你……原本会用的那种办法。用你的眼睛去观察,用你的心去体会,在用你的手描画线条。”

  “那不会很浪费这种机会么。”

  “那是我的机会,而不是你的机会,亲爱的,你难道没办法再来吗?我知道你甚至能回到大师雕刻它的那一刻,去观摩他的每一次思索和落刀。”拉斐尔轻缓地说,“而我的责任,是教会你我的思考方式,我会选择的切入点。”

  玛格丽塔点了点头,照着拉斐尔所说的做了。

  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雕像。

  它当然是云石所制,然而,其表面却仿佛有着一层水迹般的微光;身体健康、皮肤皎洁的年轻人站在阳光下时,皮肤表面同样会散发出这样的微光。它并不像真正的人类那样有凹凸不平的纹理,于是那种经过无数道打磨工序的表面,在透出惊人的真实度的同时,又总是若有若无地散发出强烈的非人特性。

  看着那座雕像,仿佛是人类的动作凝固在石块中,同时又完全失却人类应有的所有生气。看得久了,某种微妙的东西在心中盘旋不去——大概是某种被后世称之为“恐怖谷效应”的情绪。

  但玛格丽塔,这具身体,是用他真正的身体捏造出来的。它有用以支撑的“骨骼”,却没有大脑、内脏,这具身体只是一具空壳。

  还不是特别优秀的那种空壳,拉斐尔打了个照面就一下子看出来了。

  好在拉斐尔这种人几千年才出一个,所以依然是一具能拿得出手的空壳。在这里,能一眼认出来不是人的……可能还得算上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

  凝视雕像许久之后,心中产生的感觉到底是什么,玛格丽塔无法解释。

  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因为这个答案只是对此时此刻的他比较重要。

  他观察许久,期间拉斐尔一直站在他身侧,同他一起欣赏作品。玛格丽塔并无什么鉴赏的能力可言,因此他毫不客气地看了拉斐尔的想法,试图抄一抄解法。

  拉斐尔居然什么都没想。他全身心地沉浸在艺术之美的光辉下,心灵澄澈得像一捧清泉,万事万物都印在水中,却又全都影影绰绰看不分明。泉水底下是他明亮的心,热情地搏动着,沐浴在悲喜交加的爱河之中。

  玛格丽塔不再看了。他垂下头,端端正正地摆好姿势,笔尖点在画布上,而后轻轻挥手,画出一线。

  拙劣的简笔画在画布上逐渐显型,拉斐尔不发一语地观看着,偶尔轻轻托起他的手腕,控制他下笔的角度或者力度,等玛格丽塔理解,他又沉默地放开手任由他自己继续。

  拉斐尔……还挺会教人的嘛。

  看着越来越像样子的草图,玛格丽塔模模糊糊地感到了一点喜悦和骄傲。是拉斐尔的,可能也是他自己的。

  “你能把线画得非常直。”拉斐尔用笔比对着量了一下,“你说你以前手指上有茧子——可能你还是有一点基础的,只是你自己忘记了。”

  没有忘记,确实是完全没有绘画的基础。玛格丽塔在心里说,但是我绘制过不少符咒和阵图,它们对于线条的要求也一点不低,而且动不动就是直径一两米的大型图案,要是把这些都算上的话,我也不能说是一点基础都没有……

  他的思绪短暂地飘移开一会儿,拉斐尔敏锐地觉察出了。

  “累了吗?”他说,“也许是时候回去休息了。”

  玛格丽塔这才意识到天色黯淡下来。

  她扭过头,从拉斐尔甜甜一笑,尽管她的表情冷凝而生硬,但她的眼睛很亮,看得出十分高兴。

  拉斐尔也忘却了失落和悲伤。他回以一笑,同样也高兴起来。

  约翰不怎么吃东西了。

  在胡吃海喝、醉生梦死不知具体多少天后,他停下了自己彻底摆烂的举动,情绪也大致地稳定了下下来。

  然后他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居然瘦了。

  不是皮包骨头的那种瘦法,而是肥肉莫名其妙地消减了下去,皮肤也没有变得松弛——约翰是见过吃不饱饭的穷苦人的,大部分穷苦人也还是过过一段好日子,虽说穷苦依然是穷苦,饭却大致能混个饱腹,身上有些肉,也还有一把力气能干活。

  这些人饿得身上没肉,皮子却还在,松松垮垮地挂在骨头架子上,仿佛妖鬼批了层人皮。

  可他现在同样是瘦,却不像他们那样可怖。约翰自己脱光了观察过全身,皮肉紧致,甚至比之过去还光滑了不少。想来想去,他来这地方之后其实什么也没干,也就是吃吃喝喝,恐怕问题是出在他吃的那些东西上面。

  要是那些贵夫人们知道还能靠着吃变瘦变美……哈哈,想什么呢,约翰在心里笑话自己,心说他在这里是好吃好喝也没人管,但时间久了,谁晓得他们会怎么对他。

  也许就跟养牛羊似的,养肥了就宰了吃?

  可惜他不能产奶。不然没准儿还能有个好待遇呢。

  这些天里瓦伦蒂诺也没来探望他,好像就这么把他给放着不管了。当然,也可能是距离他来这边其实没过上几天。约翰吃的时候都要配酒,这里的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喝就醉,醉了也不想吐,就想睡觉,睡醒了他又觉得饿,于是又是吃,周而复始。

  有一种很深的恐惧藏在约翰的心里,他不敢说,甚至连想都不太敢想。

  天上的太阳……好像没怎么挪动过似的。

  来这里那么久,时间似乎凝固了一般没经过多少变化。生活在这附近的人也是老样子,各自做着自己原本在做的事儿。在花园中嬉戏的总是在花园中嬉戏,在遛狗的总是在遛狗,在街道上慢悠悠走着的也总是在这附近哪里走着。

  这就不能不让约翰惊惧悚然了。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情愿自己一点都不明白。最让他害怕的是,他隐约觉得,这里可能和他之前想的不同。这不是国内的某个地方,反而很可能是一个十分遥远的,远离本国的岛屿。

  证据也很明显。

  他耳畔能听到水流敲击巨石的声音。很轻微,容易隐没在其他的嘈杂声里,可是,一旦沉下心来,坐在某处凝神细听,那种海潮般的响声就会充斥整个耳朵和心神。

  有时候,约翰醒过来,甚至能感觉到身下在轻微地摇晃,那种奇特的感觉如果没有体会过是无法解释的,可是约翰能。

  这感觉和他过去坐船时的感受一模一样,那种规律的波动和晃荡,是乘坐船只的感觉。更准确地说,是海上特有的感受,还一定是远离陆地,深入到中心才有的。这种风浪感,这种摇曳,还有、还有……

  他刚来的时候可是绕着城市走过的!

  这座城市很大,几乎是看不到边。

  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能在这么大的地盘上,依然感受到船只行于海上的波动感?!

  难道这是一座漂流在海中的浮岛吗!

  约翰左思右想,觉得不能这么简单地放弃自己。他从床上爬起来,如今瘦了不少,他的手臂和腹部都能看出一点肌肉了,起身的动作也不像往日一样费力,他用手臂略一支撑,直接就这么站稳了。

  他理了理衣服——如今他穿的不再是圣职者的长袍了,而是做工相当细致精美的棉布衬衫和长裤,还有几双造型不一的鞋子。他选了一双柔软的鞋子换好,活动了一下身体,而后出门去和街上的人搭话。

  “你们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吗?”他之前也和这里的人套过话,清楚他们一点也不掩饰异常之处,也绝对有问必答,因此问得非常直接。

  “花园啊。”被他拦住的是个看面孔肢体三十左右的男人,高大健美,语气态度却很天真,“你迷路了吗?”

  “没有。花园是什么意思?做什么的?谁的花园?”

  “花园就是花园啊……这里就是主人的花园。花园用来养花和蝴蝶,主人只有一个,也有很多个,不管是谁来都是主人。你一见到就会知道那是主人的。”男人有些为难,但答得同样流畅。

  约翰让他继续自己的事儿,男人立刻走开了,看上去对约翰的疑问没有丝毫好奇。

  而得到回答的约翰只有更多的问题。他又拦住一个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复和上一个差不多。如法炮制数回,约翰大致地拼凑出一些内容。

  有的人比他还迷糊,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所有知道的人众口一词,都说这里是花园。

  花园的用处是养育蝴蝶,它们会在这里繁衍。

  对于“蝴蝶”到底是什么,约翰有个可怕的想法,但他还不能确定。

  “花园”是主人的。这个主人具体是谁,没人说得清楚。人们提到了好几个名字,有说莱昂纳多的,有说爱丽丝的,也有说亚度尼斯的——但说亚度尼斯的占了绝大多数,可见这个亚度尼斯在这里出现的次数更多,对这里的掌控力也更强。

  那么,他刚醒来时见到的那个,是“爱丽丝”么?

  约翰决定离开自己住的地方,往更远更深的位置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