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家的事,落云辞并未上心,一方面有国师挡着,另一方面,就邪家做事态度和水平,他是眼瞎才会选他们做盟友。
京都这边局势可控,落云辞又将目光放到边疆,据传信,边疆爆发的“疫病”已得到控制,境内除规定好的人得病而死外,其余人都已得到救治。
司慕醴暗地里为他们争取到特殊福利,算是一点小赔偿。
罪恶之城的人得知北玥有彻底根治的药方,已有不少人偷偷找上北玥戍边将士,想要高价购买。
但药方这种东西,是最高机密,普通的戍边将士弄不到,顶多给他们一碗现成的药。
也有人和罪恶之城有深仇大恨,不拿毒药骗他们已是开恩。
于是各种条件和意外情况下,罪恶之城“疫病”愈发严重,伤亡惨重,现任城主姜夔手书传信,欲和北玥帝商议购买药方一事。
“云辞,差不多行了。姜夔是个疯子,把疯子逼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北玥帝劝道:“况且姜夔未必不知事情是你搞的鬼,万一他公布出去,你觉得百姓会如何看待你?”
落云辞漫不经心把玩棋子,眼睛注视着棋局,说道:“凡事讲求证据。他没证据,凭何认定是我所为?再说,百姓们是相信我这个您一口承认的皇子呢,还是相信罪恶之城的头目?”
显然,前者更值得人们信任。
所以姜夔宁愿多花钱,事后报仇,也不会现在和他撕破脸。
北玥帝暗暗赞叹,掌控人心向来是皇帝的必修课,云辞在这方面比他做的要好。
“所以你打算如何?”
落云辞唇角微勾,淡然放下一颗黑子,“自然是,叫他让步。”
“让步?”
……
三日后,北玥帝在早朝上公开了与罪恶之城达成的协议。
一份药方,换边境一年太平。
正是落云辞需要的时间。
如今军政两方,落云辞的人手正逐步渗透,一年时间,足够他掌握北玥七分势力了。
剩下的三分,捏在北玥帝手中。
不太好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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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还好吗?奴婢给您请御医?”
安泉守在床边,看自家殿下冻的瑟瑟发抖,眼睫上似乎结了一层霜似的,心疼不已。
可殿内摆了十个炭盆,烧的是最高最暖和的银丝炭,他跪在地板上都觉得热,殿下竟没半点转暖的迹象,实在古怪。
扭头看一眼窗外,外面又飘起了鹅毛大雪,这天气也古怪,比往年冬季更冷,雪下的更多。
唉,苦的终究是平民百姓。
落云辞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努力运转内力为自己驱寒。
“安泉。”
“奴婢在。”
“去打探打探十三皇子赈灾情况,留意萱贵妃的动静,再顺便和紫极宫的无名公公聊聊药殿何时出现。”
每一件事都迫在眉睫。
安泉第一次领三个大任务,心里没底,“殿下,奴婢……”
“去吧,本宫这儿用不到你。”他体内的寒气非一朝一夕而成,每到严冬,不由自主冷的发抖。
以前在南韶还好,至少能出去走动走动,在北玥,他只想每天缩在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数山羊。
以后他若登基,夏日来北玥避暑,冬日到南韶过冬。
反正都是他的,何不怎么舒服怎么来。
赶走安泉,落云辞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到一半,半梦半醒间,身边骤然一凉,他下意识往床里挪,转瞬腰间落下一只铁臂,重新拽了他回来。
挣扎了下,没挣脱开,反倒觉得身边暖烘烘的,他又主动往热源处贴近,一个劲儿地往对方怀里拱。
司慕醴低头瞧了瞧,“啧,幸亏是我。”
就知道云辞在冬日里不好过,特意快马加鞭赶回来,江水寒早就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了,左右有隋风护着,想来不会出问题。
两人相拥而眠,一觉睡到太阳落山,安泉归来招呼殿下吃饭。
结果他站在床帐外面傻眼了。
殿下的床上有个人,身形高大威武,肩背宽厚,一看便不好惹。
他打不过。
正当他准备叫人,赶走登徒子时,殿下醒了。
落云辞习惯性做伸懒腰的动作,忽然他动作一顿,陡然睁眼,一个翻身骑在了司慕醴身上,手指如鹰爪,死死锁住司慕醴咽喉。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息时间,安泉的话尚未出口,登徒子是谁已确定了。
“司将军?”
嘶,司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没听紫极宫里的人提啊。
司慕醴这会儿也清醒了,拍拍落云辞腰,将他从身上抱下来,替他裹好厚棉被,解释道:“我一回来就来看你了,见你睡觉,浑身发冷,这才搂着你。”
说着,试探下他手温,有几分得意道:“瞧,还得靠我。”
大夫的药都不如他体温管用。
落云辞涨红了脸,转移话题:“你没去紫极宫复命?”
“忘了。”
“……”
来栖雪宫必经紫极宫,匾额上三个大字写着,还能忘?
胡扯也要合情合理啊。
落云辞催促他先去紫极宫报到。
北玥帝在位一日,皇宫仍是他的,宫中进来谁出去谁,他若想知道,一句话的事。
慕醴若在此时表现出不敬姿态,遭忌惮是其一,赶去边关才是惩罚。
司慕醴明白他的苦心,穿戴好后,先将一沓纸交给云辞。
“这是?”
“证据。”
进城时候撞见十三皇子的人正在发粥,不知是十三皇子的人霸道惯了,还是卖米的商家利欲熏心,煮粥的米全是最次等的,虽然流浪的百姓会因为一口热乎的吃食忍了,但没人对此感恩戴德。
尤其有些人在喝粥后仍旧死去,尸体在城郊堆了成一座小山。
云辞一直在等一个拉十三皇子跌落神坛的机会,机会主动送上门,司慕醴自要帮媳妇收着。
“受苦的是百姓。云辞,我不反对你的手段,但请看在百姓不易的份儿上,莫要让他们受苦太久。”
落云辞坐在床上,久久不语。
过了半晌,殿内只剩他和安泉二人。
他问:“安泉,你调查的如何?”
努力缩小存在感,变成蘑菇的安泉抬头,复又快速低下回禀:“殿下,奴婢在城外所看到的,和司将军描述无差别。萱贵妃的娘家人最近经常入宫,独孤丞相也见过一次萱贵妃,谈了什么,奴婢打探不到。再有药殿的消息,无名公公说,药殿的人两三日后就会到京都,礼部已着手安排欢迎宴了。”
“哦?两三日,真快啊。”
落云辞神情莫辩,安泉总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殿下动怒了?
没错,落云辞很生气。
北玥帝之前将招待药殿大夫的事情交付给他,礼部当提前得到通知,但药殿的人快要来了,礼部仍没人告知于他,意味着礼部高层对他不满。
对他不满,等于支持拓跋钧。
礼部,该清一清了。
从哪入手好呢。
落云辞看着安泉,问道:“你说,本宫要动礼部,从哪入手好?”
安泉懵了一瞬,不解殿下聪慧绝顶,为何询问他此等大事。直觉告诉他,该回答,否则会后悔终生。
脑袋瓜一转,他试探道:“教坊司?”
礼部权利在朝堂中最低,是所有人的共识,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唯有教坊司——官家的青楼。
之前听前辈们讲,底子不干净的官员常在教坊司做交易,讨好了礼部官员,能得到庇佑。
想来能帮到殿下。
落云辞点点头,“有了头绪,就去坐实方向。你说教坊司有问题,本宫不可能偏听偏信。”
安泉是聪明的,两句话点透,欣然跑去找小伙伴了解教坊司情况了。
不过也难为人家了。
没根儿的人还要询问教坊司……落云辞单手撑头,欣赏院子里的雪景,倾听檐角铜铃清脆。
既做他身边的太监,没点儿毅力和办事能力怎成?
这是他给小安子的考验。
司慕醴回栖雪宫时恰好和安泉撞上,询问大雪天他要去往何处时,安泉含糊过去,没细说。
“云辞,小安子有点意思。”进了屋,打落一身雪花,司慕醴先在熏笼边烤暖和了,才来到云辞身边坐下。
“你要提拔他?”
落云辞拨弄着炭火,“对,安泉聪明机灵,有人脉人缘,做事稳当踏实,假以时日,他能独当一面。无名老了,未来终是要退出的,过些日子让安泉拜他为师,是我给他最后的尊重。”
司慕醴眼里划过了然。
他就说嘛,云辞最是记仇,无名拿鞭子抽过他,这笔账迟早要还。
谁让云辞是不讲理的人呢。
“你在想什么?”耳边传来清冷半威胁的声音。
云辞吐气如兰,吹的他心猿意马,手不老实地环住云辞,小动作不断。
“哼,别以为我猜不到,你肯定在心里说我小心眼。”落云辞狠狠咬了他脖子一口,“没错,我就是小心眼,除了你,谁也容不下。”
“?”司慕醴眨眨眼,怀疑耳朵出了问题。
他居然听到云辞在撒娇?!
不得了,一定是他耳朵出了问题。
云辞这么清冷孤傲,宛若九天高贵的仙鹤,向人撒娇是多么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