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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想逃,多数时候想和裴言川呆在一起。
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的感情态度令人感到折磨。
放假在家的几天,裴言川写完大作业没事就和夏知意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或者把人抱在怀里看电影。
夏知意舀了一勺香芋味麦旋风吃进嘴里,客厅电视在放《爱丽丝梦游仙境》。
天色突然急速变暗,看不清变换过程,只觉得屋里一下子都黑下来,裴言川看了眼窗外。
“要下雨了。”
他起身关掉客厅空调,将家里门窗都打开通风,穿堂风裹挟着潮湿的热气扑进来,房间书桌上的书卷被吹得哗哗作响,裴言川抓着不停鼓动的窗帘系好。
外面天空隐约透露出灰蒙蒙的亮光,夏知意坐在沙发上偏头去看他,只看得清一个模糊的剪影。
他恍惚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好像每年夏天要下雨之前,裴言川都在做这些事,而自己则总是看着他忙来忙去,有时还会催促他快些,电影正放到精彩的地方,或者游戏打了一半。
夏知意又想起前天晚上两人出门散步,日落和晚霞纠缠在一起,湖面树的倒影都变得暧昧不清。
夏知意走在前面,裴言川落后他半步跟在身后,突然伸手抓住了前边那个人的手腕。
夏知意像被电到一般猛地抽回手,心虚地抬头张望一圈周围的人。
裴言川将他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却也没再强迫他,只是走快两步跟上去与他并肩而行。
“我好像知道了。”
夏知意不解,偏头看他:“知道什么?”
裴言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没人看你的。”
夏知意抿抿唇。
“夏知意。”裴言川喊了他一下,声音很轻,放缓语速讲了接下来的话。
他说:“我知道改变现状很难,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用最好的朋友这层身份来暧昧纠缠会让你既愉悦又有安全感。”
夏知意没应声,天空昏暗看不清他烧红的脸色,越来越急的脚步却出卖了他。
两人走进一条狭窄两边绿树环绕的小道,裴言川拉了他一把,低声道:“你想和我上床,你又想只做我最好的朋友。”
裴言川笑了一下:“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这段时间两人谁也不让谁,互相置气,没想到裴言川却主动放低姿态,温温柔柔地戳破他全部心事。
夏知意生出一丝恼羞成怒的羞赧。
“我没有。”
“嗯?”
“我没有想、想和你…嗯、那个……”夏知意说不出口。
裴言川见他扭捏的样子觉得好笑,故意问:“哪样?”
夏知意瞪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等等。”裴言川抓着他的手腕没放,神色认真起来,“先开始我没想明白,不是不理你。”
他不理解夏知意急转直下冷淡的态度。
裴言川说:“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只是帮你把心里纠结的事情梳理清楚,你是这样想的吗?”
夏知意哪里会承认,将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好在裴言川没继续抓着他不放,安静半晌,他说:“有蚊子咬我。”
“我要回家。”夏知意说完也不管裴言川,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夏知意之前觉得把失去的再捡回来,难过就会好很多。
可自从他回来后,两人重逢在一起的心动和快乐都像是偷来的,像彩虹泡泡,脆弱得一戳就破,总要散掉,总会遭报应的。
裴言川过来低头吻了吻他,电影仍在继续放映,模糊的背景音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清。
夏知意在彼此低哑的喘息中想。
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洗衣机为什么像麦旋风,裴言川为什么像熟透的草莓。
雨落下来的时候,夏知意出声道:“我妈回来过。”
裴言川起身去打开客厅的灯,将乌漆漆的室内照亮,坐在夏知意身边替他整理好揉乱的衣领,听不出来情绪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夏知意顿了顿,“她打电话告诉我,让我去留学。”
裴言川又“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没有再继续追问,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是什么意思。
吴静还是发现了,他们也清楚不可能瞒得过,只是太快了。
裴言川问:“去哪里?”
夏知意:“澳洲。”
夏知意竭力忍了忍没忍住,鼻头一酸,嘴角控制不住地耷拉着,声音像要哭出来一般:“或许我们本来就是错了……”
一开口就再也绷不住,抽噎道:“……你反复出现在我的世界折磨我。”
裴言川安慰性地捏了捏他的后颈,将人按进怀里,夏知意脑袋埋在胸口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不是任何一种香味,是裴言川身上独有的气味。
他闭着眼睛,偷偷将眼泪全蹭在胸前衣服上,裴言川什么也不说,就这么安安静静抱着他,过了许久,夏知意从他怀里抬起头。
“我之前念高中的时候听算命的说过忘记一个人的办法。”
他说的显然是他转学后的那两年。
裴言川问:“什么?”
夏知意坐起身体,伸出左手,居然从兜里摸出一根红线,神叨叨地说:“将红线交叉绕在左手中指和无名指上,绕三圈,边绕边念想忘人的名字,然后对着月亮在心里默念:请月下老人剪断孽缘,恩怨因果都了结。再从中间剪断手指上的红线,把红线烧掉销毁扔在土里就行了。”
他说得煞有介事,还像模像样地比划,裴言川气得想笑。
裴言川问:“你真的做了?”
夏知意诚实地点点头。
裴言川看着他,毫无预兆的张嘴含住了他竖在面前的两根手指,牙齿在指腹上狠狠地咬了一下,咬出深深的牙印。
夏知意吃痛尖叫,想把手抽出来,裴言川却咬着不放,直到见他疼得眼眶倏地红了,才松开牙齿,轻轻舔他的指腹,好半天才把手指吐出来。
“很显然,没有用。”他说。
没有用,还是忘不掉的。
夏知意没难过多久,回学校的路上裴言川轻飘飘地告诉他,也打算去留学。
夏知意瞪着大了眼睛,像要把正在开车的人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怎么这样看我?”前面是红灯,裴言川踩下刹车,偏头对他笑了笑。
夏知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错愕:“你、你,这,不行。”
裴言川问:“为什么不行?”
夏知意偏过脸坚决道:“反正不行。”
“哦。”裴言川点点头,不讲道理,“你不同意我就出不了国啊。”
夏知意语气略显焦急:“你现在出国做什么,在国内好好念本科不好吗?”
裴言川淡淡道:“不好。”
夏知意沉默。
“你别这样。”他觉得荒谬,也不明白。
裴言川没出声。
夏知意继续道:“不至于,真的。”
总不至于为了他,改变人生规划。
良久。
“不至于什么。”裴言川嗤笑一声,嗓音冷下来,“你凭什么替我觉得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