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是性命攸关的事啊……
栗瑶的办公室里, 那个从前斡旋商界、八面玲珑的栗经理现下却在工作时间躺皮沙发上睡大觉。
她被王语非制造的动静震醒，满眼疲惫地揉着额角：“小王？你，你怎么会来？”
“是你指示陈博恒做的吗？”小王直截问道, 没有时间与她兜圈子。
“他做了什么？我和他……”栗瑶迟缓地从沙发上下来，蹬踩了好几次才将双脚套进皮鞋中，“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王严厉地谛视着她，而后将陈博恒掳走栗玦的起因经过告诉栗瑶。
“我已经报警了。”小王说。
开弓没有回头箭, 陈博恒既然做了, 势必要承担后果。
“阿恒……”栗瑶用力地咬住唇瓣, 却止不住肩头的战栗。
那是源自心灵的恐惧……
说来也是可笑, 她掌控了这个男人近二十年, 让他对她言听计从，但在这种时刻，她知道一切已经脱离了轨道, 她拿他不可能有办法。
“不管你信不信, 不是我让他做的。”栗瑶抬眸而起，目光中满是痛楚。
“给他打电话。”
“好……”
栗瑶明白王语非为何会找上她, 她是这世上沟通陈博恒仅剩的一条媒介。
栗瑶的电话拨过去, 没有吵耳的彩铃。
只有撞击胸腔，一次比一次拉长的“嘟嘟”声。
很久很久，久到就要令人放弃之时，陈博恒接听了。
陈博恒那头的背景声呼呼啦啦的，可想而知，亡命之徒在路上。
蓦然间, 画面重叠了，穿越弥久深邃的时空，剜开彼端, 浮现的是栗玦旧日的疮疤——十三年前，遭遇不公平对待的患病工人绑.架并对她进行施暴。
那时冷血的栗秦是怎么回应“勒.索电话”的？
想不起来啊……
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呢？！
王语非有些怔然，现实和过去的边界正在逐渐变得模糊不堪，仿佛被推往十三年前应对这通电话的人是她……
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呢……
可恶！
同样的况境，为什么老天不肯饶过大栗！
王语非抱住脑袋，努力集中精神。
另一边，在漫长的沉默过后，栗瑶率先开启了话题。
这很难，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她知道她现在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了。
然而即便知晓无济于事，她也必须尽力一试：“阿恒，你放了姐姐吧。”
“姐姐？”陈博恒如一只暴怒的野兽般嘶吼，“瑶瑶，你真的是糊涂了！事到如今，你还拿她当姐姐？她已经搜集好证据，要把你送进监.狱！”
“那也是我自食恶果。怎样都好，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不希望以后还是连累你。”
“为什么要说丧气话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傻瓜……栗秦已经死了，我再继续斗下去没有意思……我做这些事，只是为了惩罚他......”
“不行！这些本就应该属于你，是栗家亏欠你的！振作起来，瑶瑶！我会替你把一切料理好的，只要栗玦死了……”
王语非狠肃的声音横插进来：“陈博恒你疯了！你敢动栗玦一根汗毛试试！！”
“王语非……”栗玦在车后座出声，足以收进车载话筒。
原来这家伙就在栗瑶身边……
明明尚处危急之中，但栗玦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她发现她失踪了，并且这么快就找上栗瑶。
她会救到她的吧……
就像十三年前那样……
她给她活下去的信心，因为这世上，终究还有一人值得她信任。
“大栗！你怎么样？！他有没有打你？！”电话那头的王语非高声呼喊。
陈博恒没有给栗玦回答的机会，抢先讥讽道：“你刚才也听到了，她现在好好的。不过不代表之后也会好好的。”
“你想干什么？只要你愿意放了栗玦，栗瑶在公司捅的篓子我们不会诉诸法律的。”
“空口无凭！我实在受够了你们自作聪明，成天跟我耍手段！手机监控的事，识穿了为什么不说？留着搞阴谋诡计吧？”
“好，你不相信。那你给个方案，张海波和栗瑶的通话记录就保存在栗玦的电脑里，只要你开口我就上去删掉。”
陈博恒没有应声，转而对栗瑶说：“瑶瑶，天秦你还要吗？栗秦这老东西虽然两脚一蹬看不见了，但天秦能永续长存是他的遗愿，如果我们能够……”
栗瑶打断了他，话语间满是疲惫：“阿恒，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累了，我只想好好休息，不想再去争，争得头破血流又有什么意思呢……”
剑客受累，她手里的剑又何尝不是呢？
“休息，你需要休息……”陈博恒的精神紧绷到极致，烦闷错乱，语无伦次，“可你休息那么久了，为什么一点没有恢复呢？我陪你休息，我会保护你……为什么？为什么你在凋零，你在枯萎？不行、不行！我要让你重新活过来！”
栗瑶望了身边的王语非一眼，对方意有所指地眯眼朝向办公桌上的风景台历。
“也许换个环境就好了。阿恒，我们放下这里的一切，去国外散散心吧？就我和你，我们两个人。”栗瑶试探着说。
“没有用的，逃避根本不是解决之道！我已经不能回头了，我不会放了栗玦，她是我们以后的筹码！”陈博恒的强硬态度宣告了这次谈判彻底失败。
无意识中，王语非的手掌被攥破流血。
唯有以直接的痛楚才能提醒自己冷静下来。
陈博恒就算还没有成为彻底的疯子，也已经几近癫狂。
这时候难道只有以毒攻毒，兵行险招了么……
意念一动，便无可遏制。
王语非在栗瑶意想不到的情况下伸手摁断了电话。
栗瑶握着手机发愣，手机上残余着点点血痕，刺目惊心。
“栗瑶，对不住了。”
……
“哟哟哟，电话挂了。”陈博恒肆意地欢笑，都快笑出眼泪来，“栗玦啊栗玦！看来现在你只能自生自灭了！”
“我们家瑶瑶不是真心要救你，那也不足为奇。你们本来就是塑料姐妹嘛，只不过亲情挂了，爱情竟然也不靠谱，你做人可真失败啊！”
“不是和你们家小朋友情比金坚么？这会儿是不是印证了那句老话——大难临头各自飞？”
“也是哈，你死了，她就再找个呗。富婆虽然不好傍，还得是像你这样年轻好看的富婆那就更难了，但比起自身安全，舍弃你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陈博恒似是真的被逗笑了，捧腹不止，握方向盘的手都不由得打晃起来。
栗玦却如老僧入定一般，不随外界纷扰而转移。
全世界，她只信任一人。
不完全是情感的寄托，而是那个人本身就值得。
……
陈博恒没能得意忘形太久，这次又是栗瑶的电话，却是用微信拨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搞什么名堂？
陈博恒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还是点开了。
这是一种本能，他永远无法拒绝与栗瑶有关的任何事物。
不曾料想，短促的一眼令他目眦欲裂，肝胆俱碎。
“王语非，你这贱.人，你要对瑶瑶做什么？！”
那头传来的视频画面香.艳刺激，却不合时宜，冲垮陈博恒的一切感官和神智。
香.肩大敞，酥.胸外露，栗瑶被王语非摁在沙发上，双手举过头顶，已经自暴自弃许久未好好吃过一餐的娇.人.儿一副无力挣扎、任君采撷的模样。
而王语非跨坐在她身上，一手持着手机拍摄，一手继续撕扯。
栗瑶的衣服正在一点一点地脱离她如脂白玉般的肌肤。
“混蛋！！你快住手！！”那头的陈博恒怒不可当，把嗓子都喊哑了。
栗瑶，是他一路捧在手心里的，怎能容忍他人侵.犯和亵.玩！
王语非像是这才听见陈博恒的声音，她转过头来冲着镜头低低一笑：“你拿住了我的人，那我总得对你的人表示表示，才不负礼尚往来的美好传统。”
“你！你不怕吗！我现在一脚油门就可以和栗玦同归于尽！”
“那你呢？你不怕吗？我现在一伸手指就可以……嘶——还要我说下去吗，女人和女人如何欢.好，我在行得很。”
若是手机的前置摄像镜头此刻是对准陈博恒的，王语非就能看到他被气得面色发绀、双目迸裂的样子。
这太危险了……
她将他逼得完全失控了……
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吧，王语非的眼泪流进心底，将怯懦与惶恐掩于深海，因为她所要掀起的是正面冲突的巨浪。
这是她当下所能想到的最好解，祭出比疯子更疯的手段，不破不立，殊死一搏！
栗玦会怪她么……
她似乎做出了和当年栗秦相类似的决定……
如果栗玦能逃过此劫，她愿意背负一世的责备。
四个人的命运全部押在陈博恒的一念之间。
谁都在慌，但慌到了极点或许徒剩下麻痹。
......
最终，陈博恒认输了。
他一脚刹车停在高速公路上的紧急停车道上。
“放了瑶瑶吧……不许你欺负她……”他颓败的声线仿佛自远古而来。
他永远不可能疯得那样彻底，只因他最后一束理智属于栗瑶。
“别再动她了，我把车开回去……把栗玦完整地交还给你……”
“你应该知道的，如果你没有按时出现，我不怕真对栗瑶做出什么。”
……
傍晚六时许，冬日的夜幕沉降。
王语非和栗瑶呆在一楼的休息室等待。
透过窗户，王语非望到了无垠的黑暗，也看见了一窜而过的野猫那两粒灼人的目光，觉得被灼伤了一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