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此时说话的声线比指尖的力道更温柔, 能掐出水似的。
栗玦像一只被撸顺毛的猫，赖在主人怀里掀着肚皮迷瞪着眼睛打盹儿。
“我借你的电脑用下。”小王倒也没有彻底地见色忘徒。
“之前是谁责备我坐车看电脑的？”栗玦眯开一条眼缝，抬手拧了拧小王的下巴肉表示不满, 这家伙太双标了吧。
小王赶紧把夏恺求助她的事和盘托出，而后道：“我就看两眼，看完我打电话指导他，绝不造作身体。”
高贵冷艳还特别爱娇的大栗猫轻轻哼声, 算是默许了。
单手不方便, 小王让栗玦协助着把电脑搬上了她的大腿, 她看了看电脑屏幕下的网络讯号, 应当一直连接着栗玦的手机热点。
她用左手艰难地操作鼠标, 点开微信的图标，退出旧账号，登录新账号需要扫码进去。
栗玦看不得她忙活半天成效些微, 于是说：“我帮你吧。”
她从小王的衣兜里取出手机, 上次借她手机捏造聊天记录时已经知晓了她的密码，因而这次三下两下便进入手机后台, 打开微信扫好了码。
只是吧……
看着电脑上的PDF, 一心解题的小王没有发现......
她暴露了！！！
栗玦设置的手机端的消息不会同步到PC端的微信上。
因而，红苗给小王发的消息只停留在栗玦的眼前。
红苗头像小红点上的数字是五，最后一条消息只显示了前半，但已经足够劲爆——
REDred：看片和打.炮更配哦，期待你跟栗总功德圆...
栗玦紧抿着唇线：“......”
她尊重别人的隐.私，所以没有点进去看完, 但即使如此，也大致可以推测出都是些什么淫.言.秽.语了。
难怪这家伙先前这么紧张，原来她悄悄看的并不是写意的小说, 而是写实的限制片。
尽管已经年过三十，但栗玦对那档子事的经验一片空白，与王语非在一起之后，她其实也没有真正考虑过彼此的生理诉求……
没想到王语非还挺急.色，栗玦不由陷入了沉思。
......
到达红苗团队租赁的商务楼附近，老弱病残相互扶持着下了车。
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嘛，如果说小王占了一个“残”，那栗玦能把剩下仨字包圆。
站在路旁，两排像士兵一样高挑的路灯正悄然沉睡，周围高楼林立、大厦错落。北区近些年发展迅猛，以智能制造和新兴科技为先导，产值产能都十分可观。
当然，这些都不是此时的重点。
小王全副心神都放在她家大栗身上：“好些了吗？”
她伸手勾开粘在她脸庞上的碎发，又揉了揉她的鬓角，爱怜而疼惜。
虽然自得知小王一直在那方面蠢蠢欲动之后，栗玦总觉得这家伙做什么都怪怪的。
“嗯，睡了一下，耳朵好受一些了。”栗玦扯了个谎。
她没有睡着。
即使方才王语非与夏恺通电话时拿捏着音量，糯糯绵绵的声音，加上她胸前浅浅的振动起伏，很有一种致人昏睡的氛围感。
那时小王分心在讲题上，自然没有听出这是个谎言，只当栗玦睡过之后真的舒缓了不适。
她松了口气道：“要不我们直接上红苗那儿找个无人的办公室休息一下？”
“说好的约会呢？”
“耳鸣还去那些嘈杂的地方会加重病情的。”
栗玦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打开手机划拉了一会儿，而后道：“别去打扰红苗了，我们去古猗园逛逛吧。”
“什么园？”这是小王从没听过的名字。
栗玦调亮了手机屏幕，将地图展示给小王看：“古猗园，这么写的，明代建成的古典园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是蛮好么？”
小王欣然同意，自然风光对于习惯都市生活的人而言，相当于吃了整只大肉丸子后喝一口小葱清汤，特别解腻。
步行前往只需十来分钟，两人说说走走，也不觉劳累。
小王去售票的门房买了两张入园票，递给栗玦一张。
两人不知为何相视而笑，大概是没想到原先设定的精致而繁复的约会流程，最后会精简至此。
“谢谢你迁就我。”
“没有没有。约会，重要的是同你一起。”
......
尽管吧，周末相偕逛园子不大符合年轻情侣的约会潮流。
不过吧，复古本身不就是一种新的潮流么？
园中风景与想象中稍有不同。
寻常总当冬日绿植凋零枯败，然满园苍竹猗猗而立，有丛竹三五群，有竹圃连成片。各处青翠，润养了眼睛。
自然景观中又镶嵌了亭台楼阁，相得益彰。水榭曲廊，静水流深，秀美精致，这些建筑既是风景点缀，又是观赏风景和遮风避雨休息之处。
一路上，栗玦认真地观景，王语非却是认真地观人。
“你看得我心里发毛。”栗玦一边将被风吹落的耳发重新勾回耳后，一边嗔了身边人一句。
“我就怕你走着走着忽然昏过去，你也知道我现在一条手臂不一定撑得住你。”小王表现得忧心忡忡。
清冽的空气叫人身心畅阔，栗玦才不认为自己弱到这种地步：“我现在真的好多了。再不舒服，我一定会告诉你的。逞强的后果还不是拖累你么，我不是这样自私的人。”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小王终于确认下来，她家大栗现在体况无大碍。
松下心神后，小王很快进入游客模式，非拉着栗玦去一棵秃叶残树下合照。
栗玦无奈地扶了扶额，是不是还得系一条丝巾，攀着树枝摆出婀娜的姿势？
“我就不参与了，我给你拍就好。”栗玦揽过摄像师的活儿，就是不愿入照。
“我又不发上网，就自己保留看看也不行吗？”小王说着说着，换了一副欣羨的口吻，“如果我们有幸能够共度余生，到老了回顾年轻时的旧照，那是多么有意义的事啊。”
栗玦沉默了下来，显是被说动了。
最后，王语非请托一个路过的年轻女性为她们拍照。
“三、二、一！”
画面定格在小王一把勾住栗玦的脖颈，冲镜头龇着牙笑，栗玦则是一脸不适应地扭头去看小王搁在她肩上的手。
不完美，但很有故事感。
“需要再给你们多拍几张好之后挑选么？”过路女生持着手机走近，对两人微笑道。
还不待小王张嘴，栗玦默默接过手机道：“多谢，这张就够了。”
小王蠕动了两下唇瓣，一张就一张吧，好物不在多。
合照之后，两人又一起做了许多寻常情侣会做的事。
吃了汤包馆里烫嘴的小笼包；在手工艺人那儿用麦芽糖捏了小老虎和小绵羊；猜了去年灯会留下的灯笼上的字谜；在纪念品小店买了两支印竹的书笺……
......
时间，淌得忽快忽慢。
日头向西，衣香鬓影，转眼已近黄昏。
这叫一个惯于宅家的人如何敢信，换做从前，王语非逛公园不消半小时就了无兴趣，腰酸背痛想回家了。
但今天浑然不觉时间流逝，只沉浸在与心上人出行同游的欢愉之中。
原是她一个人热闹地张罗，却不想栗玦她......她一定也很喜欢这样悠然静谧的时光。
尽管这人从头至尾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但王语非就是知道，从没有人这样陪伴过她，眼里只盛满她，心中只记挂她，不在意观览了多少风景，只在意同行之人是否跟上了脚步。
她不是不需要，只是习惯与孤独共处。
如果给她的人生带来的是先苦后甜，那么她来得刚刚好。
......
落日余晖，离闭园还有一段时间，不过离她们与红苗约定的时间却很相近了。
两人转悠一整天也不是白转悠的，记熟了地图路线，没费多大劲地往园子出口去。
并肩慢步在墨柱紫窗的曲廊之外，王语非微撅着嘴，总时不时瞅一眼外套上的油渍，越看越碍眼。
“衣服脏了洗一洗就是，倒是你的舌头还好么？”栗玦从旁出声。
“嘶！好大一个泡呢，都肿起来了！”小王夸张地说。
那是中午在汤包馆里发生的悲剧——
在去栗玦家当生活助理前，小王租房住，天天外卖，顿顿吃辣，别提多重口了。
她虽然来上海好多年了，但对本地传统的特色点心，例如小馄饨、粢饭糕之类的浑然不感兴趣。
不过，没吃过小笼包的人当然也能够想象刚从蒸屉里取出的白雾蒙蒙的小笼包有多烫嘴。
小王单手给栗玦和自己掰开两副一次性筷子，乖巧地坐在座位上等待，放个几分钟应该就可以了吧？
栗玦在她对面静静地喝汤。
满一大碗牛肉粉丝汤，这人捏了只小勺秀气地舀半勺入口，洒半勺回碗，也不知道能喝到猴年马月去。
但小王很喜欢看她小口小口进食的样子，软萌软萌的，跟只小动物似的。
小王痴痴地看，痴痴地看，以至于自己无意识地夹起一只小笼包塞进嘴里也全然没有感觉。
表皮的温度已经凉了下来，然而内里的芯子却......
“嗷！！”
面前的人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栗玦连忙抬头查看，周边其他食客也纷纷掉头过来瞥了两眼。
小笼包里的汤汁还是那样滚烫，小王这种一口闷的方式显然是自食苦果。
舌头一瞬间又痛又麻，随后没有了知觉，口腔无法包裹住小笼包本身，整个掉到了衣服上。
小王在那儿狼狈不堪地擦衣服，栗玦问服务员要了一壶凉水，给她倒上：“先喝点水缓一缓，汤渍你擦不掉的，就放着吧。”
小王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眨巴眨巴，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更像小动物了。
“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吃小笼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