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路人女主大获全胜【完结】>第69章 栗老爹

  前脚刚出院, 后脚又入院。

  或许差别在于这一次栗玦的心情并不凝重,只是对于尚不明朗的状况有些头疼罢了。

  刚才来电话的是栗家的私人医生,通知她她的父亲栗秦病危了。

  路途中, 栗玦已将情况简略地告诉小王,两人搭乘着上行电梯,前往抢救室。

  电梯轿厢里没有其他人。

  王语非攀着一边的扶栏问:“栗瑶也会来吗?”

  栗玦回道:“之后需不需要她回来不清楚,但她周一到周三在苏州参加客户活动, 如果栗秦真的扛不过这一关, 到时再做打算吧。”

  王语非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 总觉得在这个时间点撞上栗瑶, 会惹得对方心情差上加差。

  走过一段落地玻璃相接的悬空外廊, 栗玦收到钟医生的最新消息。

  栗秦似乎捱过了这关,从危重病房转回了高级病房。

  于是栗玦引着小王改道去了对面,正数第二间就是栗秦的病房。

  门口围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王语非只认得其中戴金丝边眼镜的那一个。

  那天, 就在栗玦强吻她的那天,这个男人也出现在栗家老宅中。

  “小玦, 你来——”如今也是这个男人最先发现她们到来, 却在看到栗玦身后跟着的王语非时深锁起眉头,没了下文。

  栗玦眉眼镇定,并不在意她携伴侣一同前来这件事是否受到面前这群和栗秦一丘之貉的老顽固的欢迎。

  她带王语非来,不是因为她刚好也在车上顺便而已。

  而是......

  她需要她在她身边。

  这群人中,论私下接触,还是钟医生给她看过几次诊, 与她走得近些,见其他人神色各异地退守一旁,钟医生笑笑地上前:“老栗命大, 挺过来了,里面还有医生在给他做体征检查。如果不赶时间的话,不妨进去看看他吧?不需要做什么无菌处理,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钟医生在等栗玦的答案。

  孰料栗玦直接将问题抛给了旁边以为没自己什么事一脸懵逼的小王:“你怎么说?”

  “我、我?”小王一时被这场面骇住了,磕磕巴巴道,“我能说什么,你、你自己决定,就好。”

  “你不是吵着要吃珍珠巧克力冰淇淋脏脏麻薯包?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做,再晚一点你就吃不上了。”

  栗玦这话怎么听怎么违和,就好像是在用谈公事的口吻聊着家常的话题,以至于在场其他人都不同程度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错愕的当然也有小王这个当事人。

  现、现在是讨论吃的时候吗??

  还说她是吵着要吃,丢死个人了啦!!

  小王羞窘地想把脸藏进掌心,却忘了自己正吊着一只手臂,单个手掌根本无法遮住她越烧越红的脸蛋。

  她索性也放弃挣扎了,挺起胸脯就往病房里闯。

  不是要将决定权交给她么?

  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她这个未来的一家之主的风采!

  栗玦看着这家伙状似英勇就义的背影,无奈地弯了弯唇角,也跟着进去了。

  这一幕令沈律师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一个纵滑,差点溜到地上。

  “行了,你至不至于?”钟医生是个明白人,替两个晚辈将病房的大门合上,“你难道真就觉得老栗做人没问题?你看看他现在,两个女儿都没那个意愿给他送终。晚景凄凉哟凄凉!”

  沈康荣扶着鬓角争辩道:“我又没有指责小玦和小瑶对父亲的态度不好,我只是觉得不能为了这些断送自己的幸福。两个女人在一起,何成体统!”

  钟医生玩味一笑:“那么,什么才是幸福呢?小玦刚回国时是什么样的,你不会忘了吧?我看她现在挺好的,真的,比她前三十年都好。”

  凡是与栗家关系近些的,都知道钟医生道出了事实。

  然而这事实,无法不让沈康荣陷入沉默。

  ......

  病房里,几个医生正在有序地撤走部分仪器。

  “麻烦再确认一下。”

  “高压82,低压58,血氧73。”

  “偏低,给250ml Sodium Acetate Ringer。”

  小王听不懂这些,但直觉再给更多的药亦是无济于事。

  收拾完器具的医生退出病房。

  周遭温度适宜,但窗外纷纷飘零的落叶,捎来几分萧瑟。

  一如病床上歪戴着鼻吸管奄奄一息的栗秦,王语非很难想到这个形容枯槁、面色灰败的男人就是葛如雪口中年轻时意气风发又极端冷戾的暴君。

  油尽灯枯之际,曾经的风光与荣耀俱已成灰,再厉害的人物也无法扭转生死大限。

  栗秦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了转,却不知该落定何处,监控仪器上的红线一跳再跳,足见他心率的波动起伏跌宕。

  他在挣扎什么,却终究不能挣脱命运的判决。

  王语非默默地抬起左手,扶上身边人的腰:“不知道他现在意识还清不清楚,去看看吧。”

  走近病床,意味着闯入栗秦的视野。

  栗秦那双虚弱得好似承载不了更多情绪的眼皮猛地颤动起来,暗示着他的心像一次次打火而又一次次熄灭的燃气灶,升腾起虚无的欲.念。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栗玦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带一丝悲悯。

  两个嘴角机械地向上扭曲,似笑非笑,栗秦仿佛挤尽胸腔内最后一口空气般的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气若游丝:“小玦......”

  他叫她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不知不觉中,身旁多了一副可靠的肩膀,不需要太多思量,栗玦将重心倚在那人身上。

  她能撑起她,使得她的身与心都松快一些。

  但令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病床上看起来体力不支就快昏睡过去的栗秦竟然磕磕绊绊地也叫出了王语非的名字。

  栗玦转头与王语非对视一眼,看来那次将人带去老宅后,栗秦这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对女儿“惊世骇俗”的恋情听之任之,他调查过王语非,而且一定是全角度全方位地细抠过一遍她的来历。

  此时,栗秦的唇瓣还在痛苦地蠕动着,可惜他的声音无情地被空气分子阻隔,无法传达到两人耳内。

  栗玦紧抿薄唇,抓起身旁人的手腕转身欲走:“不必理会他,反正就他现在这副模样,也不能再做什么妖了。”

  然而王语非脚下跟打了钢钉似的,稳稳地立在原地,当她有所坚持时,栗玦这点柔柔弱弱的小力道根本构不成威胁。

  她投以质疑的目光,她回以温和的安抚。

  王语非当然明白栗玦是想照顾她的心情,但如果她连一只日薄西山垂垂老矣的老虎阿公都怕了的话,何谈庇护面前这只虎大少披荆斩棘登上兽王之位。

  她迎步上前,俯下.身体,栗秦的嘴唇挨着她很近很近。

  她嗅到的气息并不好闻,那是临近死亡的腐朽么?

  她听到栗秦万分艰难地、近乎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如果......你行......那就,证明给我看......”

  再抬头时,病房那雪白的天花板上正方形的吸顶灯让人炫目。

  王语非合上双目,却挥不去灯的残影。

  这是栗秦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同她说话,在她心上刻下了一道难以湮灭的痕迹。

  ......

  两人并肩穿过来时的悬空外廊,她们的步子很慢,仿佛斟酌着彼此的未来,一样的慎重。

  栗玦开口问道:“他刚才对你说了什么,让你魂不守舍的?”

  王语非摇了摇头:“说来你也不敢信,他好像是认可了我的意思。他希望我能证明给他看,我有资格陪在你身边。”

  栗玦冷嗤一声,不忌讳道:“他都要死了,还以为自己能当这个见证者么?”

  王语非抓了抓脑袋:“唔,我只是在想,他这样算不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栗玦倏然停下脚步,扶着手肘,半挑起眉梢:“你该不会是想劝我,人都要死了,过去的一切那就一笔勾销吧。”

  “怎么会呢?你和栗瑶才是被栗秦戕害最深的人,要怎么对待他、处理他,都该由你们自己决定,我哪有资格说三道四。”

  凝视着这家伙分外认真的眉眼,栗玦想起来初见时,她对栗瑶表现出不符合姐妹关系的抵触和不友善,王语非也是很顺当地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这说明,她是一个善于思考也善于共情的人,理性和感性在她身上融合得天.衣无缝。

  越是相识相知,栗玦其实越是在心灵深处庆幸着,此时此刻她拥有这样一个人。

  “你知道我在听到他病危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想的是什么吗?”栗玦扬起笑,唇畔好看的梨涡蓄起的是释然,有些事或许她早该找个人来倾吐,但现在也不算太迟。

  “我很高兴。不是因为我恨着他,希望他早日一命呜呼,而是他的死可以解开太多困局。最直接的一点,栗瑶借助天秦报复他的计划将付之东流。”

  “在国外独自生活许多年,我早就想明白,有些人已经烂到根了,他执迷疯狂入了魔,那些恨意反而会化作滋养他自负心源源不断的养料。我回国,只是为了夺回属于母亲的东西。”

  “天秦应该被更妥善地规划,由更优秀的掌舵手领航。我不敢说那个人是我,如果栗瑶可以放下玉石俱焚的决然凛意,她可能是相比于我更适合的人选。”

  王语非静静聆听,透过廊外的玻璃墙,可以看见楼下形形色色的人穿流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