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料想, 周老师设想的双双打脸的未来竟然如此之快地来临。

  老在病房拘着,病人都要发霉了。晴空万里的周末,护工阿姨遛小王去门诊大楼外面的小亭心散了会儿步。

  约莫半个多小时, 护工阿姨将她带回病房,准备替换周老太太出去遛。

  打进门就看见栗玦伫立床边,望着属于小王那张空荡荡的床铺发愣。

  王语非脚步一顿,耸了耸肩头, 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该说这人责任心爆棚么, 无论她们先前闹过怎样的不愉快, 隔天她总是能调适好心情状若无事地出现。

  “栗小姐, 你今天来得可早呀, ”护工阿姨笑眯眯地同人打招呼,“正好我准备扶周老师下去走走,小王这边你先照看一下?”

  栗玦礼貌地点头回应:“好。”

  护工阿姨绕到周老太太床侧, 刚想搭把手掺她起来, 孰料人家腿脚轻便,跟条短尾泥鳅似的, 一个滑溜就双腿蹬地, 踩上拖鞋就健步如飞。

  “走啰走啰,还是去户外晒晒太阳舒服。”周老师一边朗声感叹,一边由着护工在外面小跑地追她。

  这不,病房只剩下王语非和栗玦两个人,尴尬的氛围不请自来。

  前几天因为都是工作日,栗玦过来都是清一色的正装。

  今天气温有所回升, 她换上更具生活气息的灰色毛呢大衣,里面衬了一件少有见到的胭脂色的羊绒衫,平添几分姝丽。

  虽然连日两头赶, 但她用恰到好处的妆容稍加修饰,将疲累掩藏起来。

  小王瞟了一眼之后......

  忍不住又瞟了一眼……

  “有什么不对吗?”栗玦边说边把大衣最上方的一颗纽扣摁上,绞得脖领处看起来紧巴巴的。

  小王:“......”

  喂喂——

  这是在警惕她么?

  里面有羊绒衫和打底的棉毛衫,就算敞着大衣的领子,她也看不到什么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好么!

  然而......

  实际上,这种鬼话她连糊弄自己都糊弄不了。

  她们在一起前,她倒是明里暗里尝过不少甜头,反倒是她们在一起后,连个小手都摸不上。

  你说气不气人!

  一想到红苗的影片派不上用场,小王就觉得心里痒痒的,连带着身体也......

  于是,在栗玦十分认真地与她讲解从大夫那里获知的出院手续相关事宜时,小王以非常怪异的姿势扭来扭去,令说话的人很难不在意。

  栗玦停下来嗔怪道:“行了,想上厕所就去。”

  至于这么扭扭捏捏么,这是真的拿她当点头之交的外人对待了?

  结果这家伙二话不说,给她跑到床架子旁,后背抵在突起处蹭啊蹭的,那表情介于舒爽了和还差口气之间。

  就这么蹭了两下,栗玦总算明白过来,王语非不是想上厕所,是后背发痒。

  栗玦抽了抽嘴角,这家伙莫不是太长时间没洗过个像样的澡,身上长虱子了吧……

  出于不想让当事人难堪的想法,栗玦打开手机默默敲起了邮件,留给小王足够的时间空间去“灵蛇曼舞”。

  然而痒这种感觉,就跟一撮小火苗逐渐燎成大火海似的。小王蹭完了东边刚有舒缓,西边开始犯起来,好不容易也把西边料理了,东边又开始奇痒无比,如此往复,叫人炸毛。

  如同一只被搔到痒处却搔不舒坦的猫,小王气得较上劲,哐吱哐吱地,由于用力过猛,整个床架都连带着振动起来。

  栗玦眉目稍凛,看不下去了,有谁会把自己的后背当搓衣板似的这么不爱惜地瞎刨!

  她正欲开口,却没想到王语非早她一步地求助道:“栗玦,你帮我抓抓痒吧~”

  嘶——

  短短一句,让栗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实在是这家伙声音软糯糯的,眼瞳湿漉漉的,请求直勾勾的。

  栗玦的心悄然陷落了一块,柔软得一塌糊涂,其实两人过去的相处中,非要说的话,多是以王语非照顾她为主。

  栗玦很清楚,这家伙表面上看是一杯温吞的白开水,但唯有凑近去分辨,才能发现里头冒着细细的小气泡,指不定是一杯浓烈的白酒。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内里比外表蕴藏更多的可能,她温厚体贴,她坚韧果决,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值得栗玦去依靠。

  但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此时无助得像只就快被床架欺负哭了的崽子,一心只想赖进崽崽妈的怀里求安抚。

  栗玦哑笑两声,被自己不着调的联想给逗乐了。

  惹来对面崽儿恼羞成怒:“你笑什么嘛!到底帮不帮忙啊?”

  “来了来了。”栗玦走近几步,虚拢过王语非的肩头,将她推坐到床上,“我手有些凉,如果你......”

  “不介意不介意!”小王痒得发晕,她这时候都恨不得霸王硬.上.弓,直接掰扯过栗玦的手往她衣服下摆里钻。

  栗玦拉来身外的椅子,坐到与小王高度差不多的位置,从下往上稍稍撩开她的病号服,将手探了进去。

  “唔!”小王忍不住闷哼一声。

  栗玦的手比她想得还要冷,明明她穿着单件在病房里觉得温度刚刚好,这人进入室内外连大衣都未除去,怎么能手脚冰冷到如此地步。

  “这里吗?”栗玦为王语非献出了自己替人抓背的处女秀,她周到地东摸西摸,先确定下来瘙痒处才好对症下手,“还是这里?”

  然而,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当她挠到小王的后腰处,对方嘬着腮声声快哉:“呜~呼~就是这儿!”

  当她挠到小王的背心处,对方舒爽地吱吱哇哇:“啊对对!就是这儿!”

  当她挠到小王的肩胛处,对方欲.仙.欲.死地嚎了一嗓子:“嗷!!!”

  栗玦:“......”

  眉骨一滴冷汗下来,不知道的还当她们是在病房里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活动......

  “所以你整个背都在痒?”栗玦很是无语,明明她背部抚触起来挺干爽的,护工应该天天都辅助她擦身的吧。

  “对啊!痒这种感觉,就是牵一发动全身!”小王扭过头来,小脸皱成一团,又是无辜又是委屈巴巴。

  这栗玦还能说什么?

  只能细致地替崽崽把后背每一个角落都抓痒过一遍,遇到重灾区还得反复照料。

  小王被伺候得妥妥的,唇角挂起愉悦的笑。

  不得不说,栗玦照顾不好自己,但很会照顾别人。尤其是那双凉飕飕的手,对付这种顽固的痒意特别见效,而且她的指甲修剪得光滑圆润,使得抓痒的力度恰如其分。

  那不是很好么,她俩果然是绝配!

  两个比起照顾自己都更擅长照顾别人的人在一块儿,你照顾我,我照顾你,共赴美好的明天!

  小王正飘飘悠悠陶醉在蓝天白云,阳光浅照,一对璧人徜徉在林荫小道的画卷之中,栗玦突然给她来了一句:“好久没洗头了吧?你头臭了。”

  小王:“???”

  犹如在画卷上扔了一只臭袜子。

  谁都不希望被心上人嫌弃,尽管是在这种迫不得已的特殊情况之下。

  “这、这我也没办法啊……”小王转向栗玦诉苦道,“先前不是说我撞了头生怕有什么潜伏着的脑部损伤,需要做几个检查才能碰水么。”

  栗玦一边收回手准备起身,一边淡定地接话道:“嗯,刚才医生说你各项检查结果都没问题,明天可以办理出院了。”

  “喔。”小王目送这人去洗手间洗手。

  隔了三五分钟,她才出来,估计是连指甲缝都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搓过一遍了。

  “那现在要洗个头么?”栗玦斜倚在洗手间的门前提议。

  “诶?”小王困惑地眨了眨眼,“在这里洗?”

  栗玦半阖着眼皮,理所应当道:“不然呢?你觉得我会让你顶着这样一颗臭头进家门?”

  小王蔫了:“......”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一连串暴击,这个毒舌又耿直的女人就不能哄哄她说:“诶呀,人家也是担心你嘛,头发黏哒哒的,黏在你头上,痛在我心里~~~”

  不不不!

  光这么尝试性地假想一下,果然还是现在这个好话反着说的大栗宝贝更对味儿!

  因而,王语非也就按下那些多余的心思,乖顺地跟着栗玦进洗手间了。

  栗玦做事向来极有条理。

  取来供王语非梳洗的脸盆清洗干净,栗玦又用干毛巾替她把脖领处全部围护起来。在盆里添上烧水壶里的热水试了试温,加了一点点冷水,栗玦琢磨了一下,对于敏感的头皮来说应该也在承受的阈值之内。

  王语非一头长发自盛夏时分修过一次外没再打理,现在已经留长到后背部。

  这使得洗头的过程,不像抓背那样对彼此来说游刃有余。

  在栗玦的牵引下,小王佝着背,将头发浸在盆中,温煦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小王的额头抵靠在脸盆的边沿,作为着力点。

  “这样会不会很辛苦?嗯?”栗玦的声音在小王看不到的地方变得又轻又柔,如轻灵的海浪拍点着浅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