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大碍你还吃止痛药。”王语非纵目扫过去, 床头柜上那把药片的数量又增加了,“不用我说,你应该最清楚你现在耐药性多厉害了吧。”

  “我只是觉得这样见效比较快。”

  “什么都是你觉得!!你的想法有这么重要吗?!”

  奇怪......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王语非自个儿说完一拍脑袋想起来了, 她偷觑了一眼栗玦的表情,显然对方也想起来了。

  曾经,栗玦就是拿这番话嫌弃她替她捡耳机的。

  尴尬的气氛在房间里弥漫。

  王语非费力地清了清嗓子,给自己找补回来:“那什么, 我是说, 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还是应该遵照医嘱妥善照顾自己。”

  “哦……我不吃总行了吧……”栗玦暗暗咬了咬唇, 显然对于事态走向感到无力扭转。

  一方面怕她疼, 一方面又不给她吃药。

  这家伙怎么变得这么蛮不讲理?

  然而小王却提出了另一种解决方案:“不如我给你按按吧?”

  “呃,不用了。”栗玦下意识就回绝了。

  “我手法挺好的,你跟我说说你旧伤的部位, 我避开那些地方给你揉。”论按摩她可是熟练工, 小时候没少给大肥猪做全套马杀鸡,以期卖个好价钱。

  小王那一脸自告奋勇令栗玦感到受用不起。

  “那个, 真的不用了……”

  “要的要的, 这也是我的职责范围。”

  栗玦打从心底是拒绝的,但她的身体却可耻地起了反应......

  尤其是她这把受过伤的老腰,确实需要谁替她纾解一下酸胀难受的感觉。

  于是,两个巴掌拍响了。

  栗玦在小王的帮助下,顺利趴伏到床垫上。

  小王原是打算贴着肉按,这样效果才好, 但她们家栗总脸皮薄,说什么都不让,于是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隔着裙子按。

  试完位置, 接着试手劲,小王这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周全:“这力道可以吗?”

  “疼……”栗玦虚弱的哼声闷在被子里,跟小猫咪叫唤似的,叫得王语非心里怪痒痒的。

  痒、痒个鬼哦......

  她的思绪未免也跑太偏了……

  小王赶紧轻晃了一下脑袋端正态度,她缓了施力程度,又问:“这样可以吗?”

  “轻点......”栗玦带着隐隐哀求的呢喃再次响起。

  “好吧,这样呢?”

  “不行......”

  “我已经很轻了,这下总行了吧?”

  “还是疼......”

  王语非一滴冷汗,再轻下去这还是按摩松骨吗?

  她平时给自己抓痒都比这力气大......

  “我是不是碰到你之前的瘀伤了?”王语非只能做此推断。

  “没,从前......从前我的伤主要在腿,腰没大碍。”栗玦这会儿说话的声音细细弱弱的,显然小王只是随手一按,就将她折腾得虚脱了。

  王语非单腿跪在床沿,双手虚虚撑在栗玦腰际,一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刚才是她连威吓带哄骗地说要给人按摩,结果现在又是她自己想打退堂鼓了。

  她现在可算知道为啥栗大小姐能面不改色地拿止痛药当饭吃,实在是这人忍痛的阈值太低,所以依赖药物之苦在她看来反倒不算什么了。

  亏她上次生理痛犯的时候,看起来紧咬牙关特别坚强,估摸着那样的痛放在小王身上,还能照样活蹦乱跳出门扛两袋米回家。

  但就是这样一个身娇体弱的人啊……

  曾经受过那么多伤,流过那么多血,经历过那样漫长的恢复期......

  在身心的寒冬里,没有谁能成为她的依靠。

  “你在发什么呆?”

  栗玦的问话突如而来,打断了王语非纷乱如麻的心绪。

  王语非低头去看,栗玦半扭过脖颈回望。

  四目交接的瞬间,王语非居然在栗玦的眼角看到了一抹晶莹,在灯光下隐隐闪动。

  小王一下子慌了手脚,磕磕巴巴道:“这、这么疼的吗?我刚刚,那什么,我刚刚真没使劲,我就那么轻轻碰了两下,你别哭呀!”

  “谁哭了。”栗玦心有不甘地反驳,说完又把脑袋蒙回被子。

  嘿!这还傲娇上了?

  看来应该无大碍,小王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栗大小姐这般使小性子的情状,真是让她又担心又好笑。

  小王一边哄着“没哭没哭”,一边扳过势要生闷气将自己憋坏的大小姐的肩膀,扶着她翻转身体仰躺下来。

  此时的栗玦已经将方才被痛意激出的眼泪在被罩上蹭掉了,恢复了一如往常冷肃的表情。

  小王在心中暗叹:这人怕是又要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了。

  谁知栗玦这次却没按常理出牌,她扯住了正欲起身的小王的袖口。

  冰凉的小爪子搭在王语非的手腕上,那里的皮肤可是最为敏感的,冻得王语非一个激灵。

  “你是不是故意的?”忽然,栗玦语带幽怨道。

  “啊?故意什么?”王语非一头雾水。

  栗玦冷哼一声,甩开被她扣着的那只手,虽然软软的也没多大力气,但作为表达不满的辅助动作那完全是够了。

  栗玦垂着眼眸控诉道:“你故意报复我。”

  王语非无奈地摊手,只能好声好气解释着、安抚着:“我是真想帮你按摩舒缓一下的,哪里想到你这样受不住。我报复你什么呢?我只是心......”

  “心疼”二字差点儿溜出嘴,王语非大感不妙,连忙机敏地改口道:“心有余而力很足。所以才不小心把你按疼了。”

  言罢还跟弹钢琴似的活动了两下手指关节,赔上真诚且良善的笑脸。

  尽管她心知自己有些不对劲。

  不!或许是非常不对劲!

  “心疼”这样的词,换做从前她可以毫无顾虑、毫无包袱地说出口,事实上她也不是没对栗玦说过,然而它却在这样的时刻变得羞于启齿。

  反正听小王这么抖机灵,栗玦露出了煞是无语的表情:“......”

  这家伙心有没有余不知道,但力确实很足。

  因为害怕自己好心不成,反给栗玦带来二次伤害,故而王语非的按摩大计只能搁置。

  她去洗手间投了热毛巾,方正地叠好,回来给栗玦热敷腰眼的酸痛处。

  “嘶,烫。”刚怕完痛又开始怕烫的栗玦紧皱着眉头,有些躲闪的动作。

  小王也是心累得很,哄栗大小姐怎么比哄小屁孩还难。

  怎么顺毛捋怎么来,她可不敢再装凶惹哭人家了。

  “栗总,你先乖乖地热敷着,晚饭我给你做七彩虾环好不好?”这道菜小王闲着没事的时候又给琢磨升级过了,本来是虾球,她现在想尝试做成虾环,把虾泥装进裱花袋里挤出圆环的形状。

  栗玦听了眉毛一抽,拴根胡萝卜逗驴,敢情这是拿她当三岁小孩了?

  不过......

  这感觉细细品来,竟也不赖?

  ......

  稍晚时分,用过晚饭之后,栗玦又没声没息地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你说你都身体不适了,就不能乖乖在床上歇着么!

  王语非也是拿这个执拗的女人毫无办法,她坐到客厅的厚地毯上,倚着床架子开始刷手机。

  也不知怎的,还是这块地界最合她的屁股。

  王语非将长腿自在地岔开,搜起了红苗的相关信息。

  这次可不是她多管闲事来的,红苗是天秦目前头号意向合作伙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说到底天秦的产量、业务量与每一位员工的奖金挂钩,沧海中的一粒小虾米偶尔也是能够发挥主人翁意识的。

  这一搜还真把王语非吓一跳。

  原来红苗在各个社交平台都有庞大的粉丝群体,不是单指习惯收看她直播的普通买家,而是类似饭圈那样集解的应援队伍。

  王语非进红苗的超话视.奸了一下,除了大部分没有营养的美图美句,讴歌她人美声甜产品好,她还是从中扒取到一些干货的。

  譬如红苗曾经在直播或采访中提到过的个人经历和兴趣爱好,又譬如她近一个月的行程表,精确到小时。

  这些干货下面的留言往往爆炸多。

  王语非也是没想到,电商主播原来是这么炙手可热的存在。

  当然总归还是咖位决定一切,哪一行都是这样的。唯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才能有幸为人所知,为人所追捧。

  大开眼界的小王捣腾了一个多小时,把搜集到的链接整理好,一并发给了栗玦。

  粉丝眼里的她或许并非最真实的她,但人都是多面的,了解一个人要从多个角度着眼。

  ......

  隔了约莫半小时,王语非正蜷成一团打手游打得热火朝天,常被小王认为长了猫爪肉垫的栗玦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

  空气中隐隐聚攒起一股冷冽的气场。

  小王也是被这人吓出经验了,即使没回头,也能准确掌握对方靠近的事实。

  “栗总,有事吗?可以等我两分钟么?”王语非倒也不是成心摆架子,她一打工妹能横什么呀,就是这会儿队伍已经推塔上高地,眼见着胜利在望,她就不挂机给队友们添堵了。

  栗玦默不作声,就近地扶着床沿在王语非身边坐下。

  纵然是席地而坐,栗玦也不会像小王那样坐没坐相,她的身体板得很正,可能也是因为腰疼的缘故无法佝下脊背。

  两人挨得很近,几乎是肩膀贴着肩膀,栗玦甚至能感受到王语非全力以赴作战时,身体的轻微颤动。

  果真不消两分钟,手机屏幕上出现水晶破碎的画面,王语非的队伍获得了最终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