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老姐姐宁弯不折【完结番外】>第71章 诉说心事

  沙九言默了片刻, 就在路鹿以为她连醉酒了还如此敏感,对这样的话题避如蛇蝎时,对方满怀疑惑地开口:“猪八戒背媳妇有歌词吗?”

  “啊……那个啊……”路鹿回想了一下, “好像有吧,不过我也记不得了。”

  “是么?好想唱这个啊……”沙九言十分惋惜。

  “那等想起来了再唱。”身。下的路鹿哄着她。

  “不行,我现在就要唱!”

  “……”

  “猪八戒蹄朝西, 驮着媳妇跟着仨侍女……”

  “……”

  你说沙姐姐醉得意识不清了吧, 她却还知道照着情景改歌词;你说沙姐姐意识清楚吧,她醒着的时候哪会这样无拘无束地放声高歌。遑论公交站上一同等车的一对年轻情侣正交头接耳地嘲笑她。

  路鹿可不管他们是恶意还是善意的, 直接拿出之前瞪视秃头男二人组的气势,将小情侣射离了她的视线范围。

  背上的歌声渐止,是因为那对窸窸窣窣的小情侣么?

  沙九言却突然软软地叫她一声:“小鹿。”

  “唔?”

  “是梦吧……”

  如吟似叹,融入寂寂夜色。

  。……

  末班车上人很少, 路鹿随意给彼此拣了一个双人座。沙九言坐在靠窗透气的里座, 她坐在外座。

  沙九言枕着她的肩头,呼吸吐纳之间,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颈窝。路鹿长臂一伸,握住前座的把手,似是作为一种欲。望的纾解。

  她一直觉得酒是好东西,再不对付的两个人,几杯黄汤下肚,什么仇什么怨都变成隔世仇隔世怨,不值一提。

  而她和沙姐姐之间,因为酒而消融了拘束和距离感。

  想到这里,路鹿会心一笑,将身边人拥得更紧了。

  车窗外的上海飞逝而过。

  这座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从气氛上来说并无明显的昼夜之分。

  车来车往, 熟悉的街巷五光十色、绚丽缤纷,每个拐弯的街角都像键盘上的回车键,你以为的终结没有发生,另起一行,只是从一处喧嚣驶向了另一处喧嚣。

  空洞的热闹,宛如黄粱一梦。

  路鹿伸手拂去因为颠簸而落于沙九言眉心的碎发,自然得就好像做过成百上千遍。

  是梦吧……

  路鹿在心里重复着沙九言方才的

  喃喃低语。

  她们相遇的电梯间,她们一起去过的酒会,她们乘坐过的每一样交通工具;沙九言给她做的考卷,沙九言带她见的客户,沙九言送她的折纸书;她送沙九言的头盔,她给沙九言买的皮鞋,她给沙九言折的马桶……

  她们共同经历过的那一幕幕如斑驳的老电影般来回替换、交错、呼应、深刻……

  她并不清楚沙九言所想表达的东西,但对她而言,在这个夏天认识了沙九言,就是一场梦,一场绝世好梦。

  车窗外徐徐的清风灌入,沙九言不知怕凉还是怎的,往路鹿身上钻了又钻……

  。……

  费了一番功夫,路鹿终于将沙九言搬回了家,十点将过。

  拥挤的玄关让路鹿有些挪不开手脚,更别提连接玄关和客厅的交界处那一根碍事的横梁给人以无限的逼仄感。

  勉强侧了侧身,路鹿见掉漆的鞋柜上只摆了一双拖鞋,便托着沙九言的腰提醒她换鞋。

  “嗯?”言者恍惚,听者迷醉。在此之前,路鹿从来不知道沙姐姐醉意熏然的声音才是对她最大的杀器。

  路鹿用另一只手搔了搔鼻尖,局促道:“唔……到家了,换拖鞋吧。”

  “喔,可以。”沙九言扶着额头视线往下探,“我会、会换的,你别摸我屁股了。”

  换鞋和摸屁股?

  路鹿经她提醒,才惊恐地发现自己以为的搂腰竟然是……

  说好的要做正人君子呢?!都怪这只色字当头的贼手做出违背她正直不屈心意的事来!!

  力证清白,路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松开手。

  然而,失去倚靠的沙九言就像扯断线的木偶顿时哗啦啦地东倒西歪。

  路鹿原以为这么一路过来沙姐姐也该酒醒了,却没料到对方依然置身云里梦里。

  路鹿只得继续扶着她换鞋,自己把球鞋和袜子脱在了门口,踩着赤脚半拉半抱把沙九言送到了客厅里的长沙发上。

  抽了茶几边的纸巾拭汗,路鹿一边喘气,一边立起腰打量客厅的装潢。

  这是沙姐姐的家,却又好像不是她的家。

  整间屋子并没有形成融洽统一的审美风格,单单一个客厅就被瓜分出几片诡异的色块。电视墙被刷成了巧克力色,另外三面墙是橄榄绿的,佐以色调偏浅的桦木地板,非常撞击又跳脱的颜色搭配。

  先前江有提过沙姐姐的房贷,那也就是说,这套房子是她买下来的。

  由此可见,沙姐姐的怠惰是由内而外的,前主人的装修她就这样原封不动保留下来了么?

  明明外表看起来过着异常精致的生活,但实际上她的欲望值真的很低诶……

  路鹿转了个身打开空调,准备去厨房或者哪里找点水给沙九言喝。

  然而,自沙九言醉酒始,这一夜注定不安生。

  “疼~~~”痛呼声从路鹿背后幽幽传来,回过头去,沙九言如一条搁浅的美人鱼伏在沙发扶手上低声抽泣。

  这可又又又把路鹿吓坏了,她拔腿跑回沙九言身边,半蹲着刚好平视她,柔声细气道:“哪儿疼?头疼还是胃疼?”

  沙九言抬起一剪水眸,泪眼婆娑地哼唧:“腰疼~~~”

  二选一之外的答案,但路鹿知道这是她的老伤,可别是她刚才把她扶到沙发上的动作不够当心,牵动了她脆弱的腰际吧?

  路鹿都快内疚死了,脱口而出:“是不是我刚刚弄痛你了?”

  沙九言没有言语,只是瘪着嘴啪嗒啪嗒落泪,活像是……

  不、不对啊?!

  这怎么活像是个床上饱受蹂。躏的小媳妇儿……

  路鹿失神地坐到沙九言身侧的空位上,捶打着盛满黄色废料的脑袋。你在想什么呢?此“弄痛”非彼“弄痛”,自己说的话也能引起自己的无限遐想,也是没谁了……

  未曾料想,路鹿就发了这么一小会儿的呆,沙九言已经自来熟地爬进了她暖意融融的怀抱。

  这女人不才嫌硌得慌有臭味吗……

  今天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傻眼的路鹿只微怔了片刻,也熟稔地环住沙九言的腰,还略施薄力推揉起她先前的伤患处。

  “酸~~~”沙九言揪住她的衣角,泪落得更凶了。

  “那我……”

  “你继续啦!往中间一点~”

  “唔,我还以为……”我又弄痛你了,这个“酸”大概可以理解为舒服的哼吟吧。

  。……

  就这样一个揉,另一个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个手酸痛得抬不起来,直到另一个把眼线睫毛粉底唇膏同眼泪鼻涕一起糊在对方的衬衫上。

  制造脏污的罪魁祸首嗓音不幸撕裂成片片凋零的枯叶,却还是执着地攥着路鹿的领子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哭吗?”

  一眼望进对方红肿充血的眼睛,满腹疼惜瞬间晕红了路鹿的眼眶:“沙姐姐,对不起。我刚才应该动作小心一点,就不会让你……”

  沙九言垂眸打断了她:“或者我该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一个礼拜的假么?”

  话题有些跳跃,但路鹿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不知道她为何而伤,但至少与今日的种种无关。

  老旧的空调风机噼里啪啦抽打着风叶,这声音似乎能鼓出一段掩埋于时光的旧事。路鹿原不抱希望,但沙九言今天给了她太多意外。

  “我回南充看望我生命中最后一个亲人。”

  简单几个字罗列成一句话,飘飘忽忽落进路鹿的耳内,但将它转换成一种情绪传递到大脑后却是千钧之重……

  伴随着嗡嗡耳鸣,路鹿咬着唇瓣将沙九言圈紧了几分,尽管她的手臂方才经过一轮按揉已经疲软不堪。

  沙九言靠在她的肩窝里,平复着先前因为过度抽噎而紊乱一片的呼吸声。

  末了,她淡淡开口,淡得甚至有些事不关己:“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是个孤儿。我的母亲自杀后,我就被送去了凌云山附近的孤儿院。是个炎热的夏天,我当时九岁,一个如果就此展开新生活有些不尴不尬的年纪。”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伙伴,陌生的未来,一切都是陌生的。我想那样形容会比较形象,陌生对于当年的我而言,不是可以肆意绘画涂鸦的白纸,而是满目怆然苍白的白纸。因为我知道我的人生将被打碎重组。回头想想那过程有多痛苦,现在我就有多感谢沙院长。”

  “你的姓是随院长的?”路鹿适时发问,但声音轻切得仿佛万分担忧自己的任何举动惊扰了深陷回忆之中的沙九言。

  当事人比局外人更淡然:“嗯,我的名字也是她起的。‘一言九鼎’颠过来便是‘九言’了。她希望我未来能长成一个守信重诺的人,因为……因为她知道我的心结所在。”

  被欺骗过的人还要对这个世界、对身边人诚实相待,多讽刺啊……可沙院长就是懂得她想要做到母亲们没有做到的事那份执着炽烈的心情……

  不是适当的时机,路鹿没有去问那个心结,只是默默聆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