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都城定在了北方的话,南方的这些世家大户当然明白他们要面对什么。

  立足在北方的人,就会好像当初江南的人打压他们一样,甚至变本加厉的报复。

  徐绩当然明白陈旭功想说的是什么,但他不喜欢陈旭功这个态度,所以他没有理会,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陈旭功一眼。

  而在陈旭功看来,陈家也好,其他家族也罢,给徐绩的已经足够多了。

  各大家族的人甚至给徐绩承诺,在徐绩成为大宁宰相这件事上,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他。

  他们出钱出人出力的帮徐绩,徐绩当然要投桃报李。

  见徐绩不说话,陈旭功笑着说道:“大人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给你推拿一下?走了这么久,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我给大人推拿活血,应该有些作用。”

  徐绩侧头看了看他:“我看你倒是更累些,要不要我给你推拿活血?”

  陈旭功心里微微一怒。

  这个徐绩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徐绩见他表情有变,笑着说道:“你现在好像是正四品的越州府营仓参事,我没记错吧。”

  陈旭功回答:“大人没记错。”

  徐绩道:“现在,你的官职地位,是不是在你们陈家所有人中最高的那个?”

  陈旭功一怔,心里明白了徐绩什么意思,怒意更重,却也只好低头。

  徐绩的手轻轻敲打着车厢,语气也逐渐阴沉下来。

  “陈旭功啊,你是不是觉得,你们陈家给我拿了些银子,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了?”

  徐绩如此直白的问出这样的话,陈旭功心里的怒意一下子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他本以为徐绩这样的人拿了自家那么多银子,就该听话一些才对。

  就好像当初李兄虎一样,李兄虎想要银子,陈家给,李兄虎想要女人,陈家还给,李兄虎想要什么陈家给什么,但李兄虎听话。

  陈旭功在马车上撩袍跪倒,刚要说话,徐绩的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开口。

  徐绩语气平淡却带着寒意地说道:“你们陈家近十年来,才出了你一个四品官不容易,你自己要珍惜,就当是为了你们陈家好,也该珍惜。”

  徐绩俯瞰着陈旭功:“以你的官职品级,如果不是我愿意,你有资格来长安城参加宁王的登基大典吗?”

  陈旭功抬头看了徐绩一眼,又迅速的把头低下去。

  徐绩道:“我这个人很直接,不喜欢用点拨别人的方式说话,我觉得那样太麻烦,等着别人去领悟我的意思,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如果遇到聪明的还好,稍稍点拨两句就足够了,遇到蠢货……”

  他的手在陈旭功肩膀上拍了拍。

  “遇到蠢货,他们可能还以为是我求着他们办事,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还会觉得是我不知好歹。”

  “大人,卑职不敢,卑职真的没有这样想过,卑职对大人忠心耿耿……”

  “算了吧。”

  徐绩打断了陈旭功的话:“收起你那不值钱的忠心耿耿吧,我之所以带你来长安,只是因为你们陈家出力最大,我得让其他各家的人看看清楚,出力大是有好处的,出力少就什么都捞不着。”

  陈旭功低着头,心里越发的慌乱起来。

  徐绩笑了笑,把手收回来。

  “你们陈家是不是还以为,这是大贼李兄虎那样的人都可以呼风唤雨的时候?”

  徐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乐润嗓子。

  “陈旭功,你是蠢货吗?”

  陈旭功低下头,额头都碰到了车厢底部。

  “卑职,卑职是蠢货。”

  徐绩笑起来:“你确实是蠢货,为什么各家的人都不开口,而是让你来开口提醒我?只是因为你蠢,你蠢一次,如果有报应的话,也是你们陈家有报应,其他各家都不会波及,还能看个笑话。”

  徐绩把茶杯放在一边,腿伸直。

  陈旭功看见了,连忙跪着往前挪了挪,然后给徐绩捶腿。

  徐绩笑道:“你了解宁王吗?”

  陈旭功摇头:“卑职不,不,不是很了解主公,所以还需大人提点。”

  徐绩道:“如果不是宁王觉得可能会出现大麻烦的话,宁王是愿意灭掉中原所有世家大户的,自然也就包括你们越州陈家。”

  他一边品茶一边说道:“而一个家族该不该被灭掉,是不是只在宁王一念之间?宁王还是殿下的时候,他就可以在一念之间灭了一个家族了,况且现在宁王已经不是殿下了,而是陛下。”

  陈旭功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徐绩道:“那陛下他怎么来判断一个家族,是该合理存在,还是因为存在的不合理而被抹掉?”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我,我有资格也有权利定这些事,最起码现在在越州,我可以定……如果到了长安城之后,我和陛下说,越州陈家是大贼李兄虎的死忠,且现在还依然密谋反叛为李兄虎报仇……”

  说到这,徐绩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陈旭功问道:“你觉得陛下会不会信我的?还是陛下会在你喊冤的时候信你的?”

  徐绩坐直了身子,看着此时已经被汗水打湿了衣服的陈旭功冷哼一声。

  “陈旭功,你是在被人当枪使且不自知。”

  徐绩道:“那我就再说的明显一些,你把我对你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那些人,一个字都不要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