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大人。”

  霍怀到了之后,先不管那么多,拜了再说。

  手下人连忙提示他:“这位是周先生,主公派来巡查京州东北诸县。”

  “拜见周先生。”

  霍怀又俯身一拜。

  见他这般态度,那周先生似乎也不好再发作什么,挤出来几分笑意后说道:“霍将军不必多礼。”

  可他却根本没有下马,这种态度,让霍怀手下人都很不满。

  “周先生快请进城。”

  霍怀让开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周先生却声音有些发寒地说道:“刚刚拦着不让我进,现在又要请我进去,莫不是这县城里有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阻拦我,是为了拖延时间给你们处置,现在处置好了,所以又让我进去了?”

  这话,诛心。

  霍怀在心里把这周先生十八代先人都问候了一遍,却还要装作谦卑客气的样子,连连道歉。

  他一脚把守门的那团率踹到一边去了:“有眼无珠的东西,还不给我滚开。”

  周先生又哼了一声,催马进城。

  “先去粮仓看看,请霍将军带路。”

  霍怀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日这事不能善罢甘休了,这人受了气,就要把气撒出来。

  去粮仓那边,随随便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能成为要挟霍怀的把柄。

  霍怀又不是傻子,连忙说道:“这大中午的,周先生远来劳顿,是因为安排了酒席,还请周先生先休息一下,吃过饭我陪周先生去粮仓。”

  周先生道:“你是怕我现在去看?”

  霍怀在心里又骂了几句,知道不送点什么是不行了。

  “周先生,要看粮仓随时都可以,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取账册,先生可边吃边看,然后再去粮仓核对。”

  听到这句话,周先生也听出了言下之意,总算是又能挤出来几分虚假笑意。

  “那也好,就先看看账目吧。”

  不久之后,县衙。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手下人抱着一个木盒过来递给霍怀,霍怀转手把盒子放在周先生身边:“这是账册,请周先生过目。”

  周先生把盒子打开,里边满满的都是金锭,估摸着少说也有个二百两左右。

  他们这些做谋臣的,又不是如慕容言烈那样身份极高,所以平日里也没什么收入。

  这二百两黄金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小数目,所以周先生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笑了笑道:“来人,把账册先收起来,等我晚上回去之后再仔细看。”

  气氛这一缓和下来,屋子里便多了谈笑之声,好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似的一般热络。

  一边吃酒一边闲聊,瞬间就拉进了彼此之间的关系。

  喝着喝着,话题就到了粮仓,周先生脸色已经微微发红,显然是喝的美了。

  他笑着说道:“霍将军做事这般沉稳,粮仓那边料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一会儿随便去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回去也好对主公交差。”

  霍怀连忙表态,意思是粮仓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这话谁信?

  粮仓没有问题,那一盒黄金是怎么来的?

  他们驻守在这样一个小县城,又没有什么其他财路,不卖粮食指望什么?

  这和大楚的那些官员并无区别,只是他们比大楚官员更加肆无忌惮。

  因为这粮仓是抢来的,不是他们自己的,抢来的东西,账目对不上,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账目,也查无可查。

  这几个月来,霍怀联络本地商人,将粮食倒手出去,如今这乱世,没有什么是比粮食更好卖的。

  两个人聊的越来越投机,这周先生说话也就越来越放肆。

  “霍将军真的是两袖清风啊。”

  周先生叹道:“我一路从大兴城过来,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如霍将军这样的克忠职守的人,真的太少了。”

  他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切不可外传。”

  霍怀连忙道:“周先生放心,话出你口入我耳,就再也不会有旁的去处。”

  周先生道:“我过礼县的时候,你知道驻守礼县的陈将军是怎么做的?”

  他哼了一声,这一声,极为复杂,有愤怒,也有嫉妒。

  “前阵子他率军返回大营,向主公禀告,说是有万余闯军余孽攻打了礼县,陈将军说他兵少,只好撤出县城,运回来一百多车粮食,其余的都被他一把火烧了,他说就算是烧了也不留给闯贼,主公还对他大为赞赏,还给他不少嘉奖,可我路过礼县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周先生声音更低了些:“有闯贼余孽是真的,可是粮食他根本就没有烧,而是卖给了闯贼。”

  霍怀的眼睛立刻就睁大了:“还有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