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告重佛【完结】>第三十八章

  在谢岍没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姚佩云曾做过一个梦。

  梦里她看见斩杀恶魔的人满身浴血拖着身躯自地狱归来,伤痕累累立在漆黑阴冷的地狱出口,满目人间阳光灿烂,面前人群往来熙攘,却无一人肯伸手拉她一把,把她带离身后的万劫不复之地。

  醒来后姚佩云泪流满面。

  来祁东之后无论是从他人口中所听还是自己在祁东亲眼所见,谢岍这些年的经历不正是如此么。

  越是了解谢岍姚佩云就越是心疼这家伙,心疼她一路来的颠沛流离,心疼她一路来的热血赤诚,心疼她一路来的坚定不移,姚佩云怎么会生气啊,她甚至没有半点的不愉,历时半年时间谢岍全须全尾回来,她高兴都还来不及。

  祁东气候和西大原一样昼热夜凉,天黑后的苏招草原温度骤降,有人在毡房前空地上点起篝火,不仅可给晚宴助兴还能取暖防狼,热情好客的当地人给治府来的尊贵客人举办欢迎会,杀来好几只羊,准备了好几车水果蔬菜。

  铁架子上烤着各种各样最新鲜的肉类和菜蔬,葡萄酒等各种水果酿应有尽有,吃饱穿好,无不在彰显着祁东百姓的热情和祁东生活的安宁。

  夜色渐稠,酒酣兴浓时。

  穿祁东特色服饰的男女围在篝火前载歌载舞,大帅夫人兴致勃勃学烤肉,小不点谢云芽拉着她哥哥跑到篝火前跟人家学跳舞,周围还有很多别家的娃娃,闹哄哄非常喜乐。

  谢岍不疾不徐应付了前来敬酒的男男女女,用眼神示意郁保隆替她挡住又一波前来敬酒攀谈的人,而后向主人家要来壶凉茶提着来到这边停放的勒勒车的地方。

  勒勒车没有套牛马时头朝下停放,喝了酒的姚佩云坐在辆车头平搭在其他车上的勒勒车边缘,吹着风,两脚垂在虚空中,晃啊晃的,背影看过去像个十几岁的小孩。

  “给,喝口水。”谢岍倒杯凉茶递过来,茶壶放到车上,她转身背靠在勒勒车高大的车轮子上,又问:“冷不冷?”

  “不冷,还有些热嘞。”姚佩云接过水杯慢慢喝几口温热的凉茶,小野菊的味道有些苦,水里不知道还添了啥,后味有点酸酸的,她尝不出来。

  谢岍清清嗓子,抱起胳膊看向远方几乎低垂到地上的夜幕星空,说:“听大嫂说,你最近在学打理农庄。”

  “嗯,承蒙大嫂不嫌弃我愚笨,我有好多东西都得学,”姚佩云两手握着水杯放在腿上也把视线往远眺望,她目力远没有谢岍好,身后不远处又有篝火照明,只能看见夜幕上几团最亮的星星,笑意浅浅顽笑说:“粗服乱头,布衣女巧遇万户侯,不多学点本事怕配不上身边人。”

  她可以顽笑着把心里曾经生出过的不安讲给谢岍听,她太知道谢岍不会因为封侯拜将就跟她掰了,当初她看上谢岍有一眼起意的缘分,也有她对自己眼光的绝对信任。

  西大原和祁东的人都相信缘分,相信有时候一眼就是一生,在遇见谢岍之前她是从来不信这些的,现在她也不信,她只是庆幸自己遇见的是谢岍。

  嗐,她也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在想些什么,反正在她这里,但凡和谢岍有关的事都不需要太过清晰分明,也理不清分不明。

  “膏药今天擦没擦?”姚佩云问。

  谢岍脸上那道被猎鹰伤出来的疤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那样条淡淡的乳白色横在脸上,让本就有些凶悍的模样更多几分狠戾,姚佩云不想谢岍总是被人误会,因为真实的谢岍是个温暖而柔软的人。

  谢岍说:“嗯,擦了,你交代的,有空就擦。”说完这两句话,她有些底气不足地哼哼着说:“感觉不是太管用,这都用好几瓶了,没见淡化下去多少。”

  “是么?”姚佩云回手放下水杯,过来扒谢岍肩膀,说:“过来我瞧瞧。”

  “没光欸,看得见么?”谢岍听话地靠过来,还侧起身子把脸朝向有光的方向,嘴里叨叨着:“看不见回去再看吧,我就白天在河边时往水里瞅了一眼,觉着没啥效果,又或许是我没看清楚呢……”

  姚佩云也微微侧起身子,借身后的火光查看那疤痕,轻轻说:“没关系,看得见,唔,这样细看的确看不出什么变化,再用用看吧,夫人说,大帅有的疤痕就是用那膏药擦淡下去的。”

  温热而柔软的指腹贴上自己脸颊时,谢岍下意识舔了舔嘴,她闻见姚佩云手上和袖口沾染的水果酿味道。

  如果是刚回来那阵子,或许还能把道歉的事再拿出来翻说翻说,可是两人已经平静地过了这一阵子,总是抓着那些话题也没劲,虽然问题就出在自己身上,谢岍生平头一次生出这样的无措感来。

  道歉也不是,揭过去从此闭口不提也不是,可要是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不能在采取行动前给姚佩云透露半点消息或者暗示。

  那些经历过的惊心动魄可以在事后风轻云淡地讲给七娘当睡前故事听,而被一笔带过的生死难料与命悬一线却是多少个午夜梦回都无法平静面对的魇障,选择从军也好,选择成为军属也罢,当她们各自转过身背对对方时,怀里总揣着不想让对方知道的秘密和苦辛。

  酒气上头时感觉身上热得很,姚佩云过来这边吹风,这小半晌过去,脸上和手心的烧热感还是没有消退,谢岍的脸凉凉的,她把两只手心分别贴到谢岍两侧脸颊上去,说:“膏药在身上带着没,这会儿没事,给你擦擦。”

  “当然带着,不洗脸也能擦么,我都是洗了脸才擦的。”谢岍被掬脸掬得撅起嘴,一手环住姚佩云的腰身,一手从腰间的牛皮袋里摸出直径拇指长的圆形小药盒:“给你,这盒又快用完了,咳咳。”

  说着,她闭上嘴用力清了清嗓子,可能是这几日骤热骤冷的缘故,谢岍隐约有点嗓子不舒服,早晨起来时还会咳嗽几声。

  姚佩云抠开药盒盖子,用指腹挖出点不算特别透明的膏药借助隐约火光给她一点点擦疤痕,说:“嗓子不舒服啊,是不是就是那天后半夜时,跑出去撵狼着凉了?”

  几日前他们一行人未至此地而路上投宿普通百姓家,将至黎明时有狼群出现在羊圈外和屋子外,牧民家的猎犬疯狂吠叫,谢岍抄上家伙出门撵狼,回来后受了点凉。

  “应该是吧,不过不要紧,最近也是有点上火,多喝点水就妥。”谢岍任姚佩云在自己脸上搓来揉去,心里一片柔软。

  沉默片刻,就在姚佩云擦好膏药并重新盖上膏药盒子后,谢岍仍旧单臂环着她,没撒手,说:“七娘。”

  “嗯。”姚佩云咔吧按严实小药盒,温静地应声。

  谢岍用另只手搓着姚佩云食指指腹上残留的膏药,又摸出帕子擦,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日后我可能要去汴都当差,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么?”

  “我已经从别人嘴里听到点关于你当差的事,”姚佩云低头看着谢岍给自己清理手,说:“听你亲口说,总是要比听别人说来的真实,我等你开口有些时候了,你既然终于准备好要说,那我的问题有点多。”

  “问题多不怕,我尽量都回答清楚,”谢岍说:“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姚佩云抽抽鼻子说:“你去汴都,是去当官还是继续领兵?还回来祁东么?”

  “以后还回不回祁东不好说,不过短时间内应该不回,除非祁东有什么大阵仗要打。”谢岍说:“至于当差的事,虽不知陛下准备安排我做点什么,但十有八//九还是继续领兵,我读书不多,身上这点本事都在带兵打仗上,他也总不能让我捧着文房四宝去当文官,我也干不来。”

  那确实干不来文官,姚佩云点下头,说:“我听她们说,汴都的官太太都有自己的圈子,我可以不进她们所谓的圈子么?我有些不太喜欢那些交际,但是该走的场面上若是你需要我,我一定不会推辞的。”

  最近光是跟着大帅夫人和祁东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太太们往来交际,姚佩云就觉得有些不习惯不喜欢了,要是到汴都,她更怕自己会给谢岍拖后腿,她可以为了谢岍而去学着适应那些,但她终究还是想先问问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她不想弄丢自己。

  她出身普通人家没错,认识谢岍改变了她的生活甚至说改变了她命运,但她压根也不巴着从此挤进什么上流社会,她只想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来的。

  谢岍说:“跟那些老帮菜烂叶子搅和什么,惯得他们,还圈子嘞,狗屁,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就是,我帮不了你做生意赚钱,你自然也不用帮我打点什么人际关系。”

  她谢岍的家人,没必要去低声下气巴结那个拉拢这个,更没必要去受那些有的没的腌臜气,汴都那帮自以为高贵的亲眷什么德行谢岍还能不知道么,她简直不要太清楚。

  姚佩云用力眨眨眼,说:“天子赏赐你的那些东西,你回汴都后自己打理还是我继续帮你?”

  “你愿意帮我么?”谢岍笑起来,说:“你愿意的话我当然很高兴,你要自己的事忙不过来我就找人打理,反正都是咱们自己家里的事,好商量。”

  这样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姚佩云知道谢岍不会油嘴滑舌给自己画大饼,这个带兵的人说话一口唾沫一颗钉,可信度不用怀疑。

  姚佩云终于被夜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了,她身子一歪靠进谢岍怀里,继续问:“去汴都后,我们是和你爹他们一起生活么?”

  她已经从大帅夫人那里了解到了汴都谢家的情况,那是真正的大家人过日子,相府比大帅府还大,光是侍候主家的下人就有四五百人,还不带家丁府卫以及那些短期工之类。

  谢相有一位妻子,好几房贵妾,还有其他妾,通房的也有许多,是以相府子息也旺盛,大帅是谢相嫡长子,谢岍是谢相行二的庶长女,谢相还有其他儿女共计二十余人,加上孙辈的孩子,过年吃团圆饭时那是满满当当坐一整堂都不够的。

  谢岍拿过来的披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三两下把人裹起来,她说:“我已有功名在身,而且也成了家,既然分府别住不违反律法,那咱们当然要自己住,相府那么多人——说实话到现在那些兄弟姊妹我都认不全,咱们跟他们搁一口饭锅里搅什么筷子,你说是叭。”

  大约是这会儿酒意散去醉意上来,谢岍感觉姚佩云迷迷糊糊想睡,没等姚佩云回答就直接用脸颊贴着她额头问:“我们回去睡吧?”

  “……要得,要得,”听那低沉声音把自己听迷糊的人正在慢慢消化方才那一大段话,她依稀还记得自己还有许多话没讲,便点点头说:“外头冷起来咯,我们回去继续说噻。”

  你看看这醉酒的迷糊劲,家乡口音都出来了。姚佩云酒量浅,人又实诚,一到酒桌上就三杯两盏地跟人喝,差不多每次都多多少少喝得有几分醉,谢岍心想下回再吃席她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姚佩云带在身边,寸步不离那种,看哪个不要命的还敢来劝酒。

  不过……谢岍又忍不住坏心眼地想,七娘偶尔醉次酒也是可以的,七娘醉酒后,尤其是七分醉三分清醒时简直不要太可爱。

  比如,大半个时辰后:

  当谢岍费劲地把人洗漱后塞进被子里,拍拍哄哄地想要把人哄睡,声称自己头脑清楚的家伙反手抱着她,还爬起来趴在她身上,像个小话唠一样叨叨咕咕说:“我真是发愁,你说你可怎么办,谢岍,我真是发愁。”

  歪歪扭扭爬身上的人正好压在胸口,有点疼,谢岍把人往上提提,又用被子盖好怕她发汗会着凉,拍她的背柔声说:“发愁什么,说来我听听。”

  姚佩云半边脸压在谢岍锁骨正下方,被硌得脸疼,转过头去换半边脸继续趴,小嘴叭叭说:“离开祁东你就不用,不用再生里来死里去地,跟人打仗了,我很高兴,可是去汴都吧,我觉着还不如在祁东,

  在祁东好歹是明刀明枪,汴京居,大不易,虽然你心眼也多,可我怎么就这么担心呢,哎呦,你说为啥别人的日子就过得那样平稳,咱们家的日子就过得这么坎坷艰难呢?我可真是太愁了,嘶——”

  侧脸趴着说一大堆话,口水差点流出来,被她吸溜了一下。

  这样的姚佩云喏,软糯糯像个小甜椒,晕乎乎说着操劳忧心的话,谢岍真的要爱死了。

  “哦呦好了好了,咱们不发愁啊,不发愁,”谢岍把人抱紧了防止没趴好掉下去,忍着身上人像个小火球样热烘烘撩烤自己,说:“咱们家不愁吃不愁喝,已经比许多人家过的日子好啦,不发愁哈。至于去汴都当差,虽然汴京居大不易,但媳妇你要对我有信心,我对你也有信心,咱俩只要一条心,再苦再难都不怕。”

  “我肯定跟你一条心,媳妇,”姚佩云抓抓自己额头,抓完就把手摸向谢岍耳朵,嘀咕说:“因为我最喜欢你啦,嘘,这是我们嘞秘密哦。”

  “嗯,悄悄的,我知道,”谢岍配合着说话,再一次被人醉酒表白后只能选择默默承受,继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嗓音低哑说:“睡吧,乖,不要发愁,不要发愁,往后的日子啊,我们两个一起过,慢慢过……”

  没过多久,等姚佩云彻底睡着,谢岍把人慢慢放下躺好,自己穿上袍子蹑手蹑脚走出毡房。

  深夜的草原寂静无声,空地上的篝火已经彻底熄灭,牛羊和马匹也都睡了,趴在羊圈里的猎犬能分辨祁东军的味道,听见谢岍的脚步声后只是慵懒地晃晃耳朵,连眼皮都没有掀开。

  谢岍出毡房往东,路过羊圈牛圈,路过几个大草垛,忽略掉里面正在偷//情的男女,找到等候在约定地点的黑衣人。

  “就不能换个地方么?!”谢公爷接过密蜡封口的竹筒,忍不住问。

  黑衣人明显也是被那边草垛里的动静整得非常尴尬,别过脸气声说:“主人说,汴都那边差不多已安排妥当,公爷入秋就能动身。”

  谢岍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在草垛里哼哼唧唧的声音里抱着信火烧屁股般赶紧离开。

  没过多久,当谢公爷坐在自己毡房门前的小台阶上,慢条斯理把写有密信的果丹皮吃完时,肩膀上搭着外袍的郁保隆光着上身从草垛那边过来,头发上还插着根草。

  “呦,”见谢岍坐在门外点着个小火堆在烤火,他迈着慵懒的步伐过来,促狭说:“大半夜不在屋里睡觉,是让媳妇撵出来啦?”

  谢岍通看不惯已经成了亲的男人背着媳妇在外胡搞乱搞,余光瞥见那边有个人影慌慌张张摸黑进了某间毡房,目力极佳的人看出那是谁,劝郁保隆说:“哥们儿多嘴劝你句,以后这种事别再干了,闹翻了对谁都不好。”

  余保隆穿着衣服低低笑了声,深藏着某种自嘲与“就这样吧”的无所谓说:“这有啥,都是你情我愿的,干就完事,谁也不欠着谁,以前也没见你说啥啊。”

  以前,以前大约是单身的谢岍压根懒得搭理这些吧,如今她也和人过成一家子,知道了亲亲热热的日子是什么滋味,竟然心里也会生出种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管闲事心,说:“杀伐之人不说积德的话,只是这些年你在外头做这些事,你让你媳妇怎么自处?”

  郁保隆把外袍左右一拢,将身蹲到小火堆前烤手,有些好笑又有些苦涩地说:“她爱怎么自处怎么自处呗,我好生养活她这么些年,也算对得起她哥的嘱托,要怪就怪她没本事生娃,我娶个媳妇不能传宗接代,那还娶来干啥?”

  “那你干啥不干脆些跟你媳妇离了?”谢岍压着眉心,走势凌厉的眉带出女将军几分凶悍相。

  郁保隆不敢看谢岍,盯着眼前跳跃的火苗子,略显怔忪说:“休她对我名声不好,大帅提拔人不光看战功军绩,还管名声,你又不是不知道。”

  郁保隆的发妻是常见的阵仗之前受同袍托孤而娶,郁保隆他大舅哥战死沙场,郁保隆就娶了人家老妹过这些年。

  十几年了。

  出来卖还想立贞德牌坊,谢岍勾嘴无声笑了一下,不掩讥讽,说:“郁六调去鸿蒙,以后回来的可能也不大,我爹和我哥也想给我弄汴都去,倘我跟郁六以后都不在祁东,郁老四,你他妈好自为之。”

  以前时候郁保隆惹事,基本都是谢岍和郁孤城出面帮忙摆平的。郁保隆沉默片刻,低声说:“爷们儿。”

  “干啥?”谢岍应。

  郁保隆叹口气,这样掏心窝子的话自从父母不在后他再没和人说过,开口的时候鼻子都有些发酸,说:“人各有命,你跟小六子都是人中龙凤的命,我跟小六子虽然是同村本家,但我这辈子算是烂在祁东这块地方上了,你就让我这么烂着过吧。”

  “去你妈的烂着过。”谢岍一脚踹过来,直接把蹲在地上的人踹翻倒,她仍旧压低着声音,低斥说:“就你这德行,大帅把你职位提上去又如何?更方便你做坏事么!”

  “……那我本来也是想和媳妇好好过日子来的啊!”郁保隆灰头土脸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低沉声音带了哭腔,似乎在谢岍面前哭不是什么丢人事:“但是她心高气傲,整天骂我窝囊,骂我没本事舍不得拼命,眼看着小六子浴血奋战一路爬上去,你知道我媳妇把我骂成什么样?我回家她都不让我吃饭不让我上炕睡啊!就嫌我没本事,我能怎么办!”

  这些家务事本不好在谢岍面前说,可谢二今天既然主动开口,他郁老四也是满腹委屈的,不能说吗?他是个男人没错,可他受的那些委屈就是该的吗?

  “……行了行了,别跟我门前哭,我媳妇还在屋睡觉呢!”谢岍曾想到他两口子的糟心事是这样,只是她又没法插手,说:“事到如今,你们两口的事我也说不了什么,只能劝你一句好自为之,解决事情的办法永远不会只有一个,赶紧滚回你屋去吧,吵醒我媳妇老子跟你没完。”

  “妈的狗玩意谢二,骂我还要跟我面前秀恩爱,诅咒明天你媳妇就跟你吵架……”郁保隆拍拍屁股起身,收着哭腔骂骂咧咧走远。

  谢岍把小火堆没烧完的碎木枝插进旁边土里,又用脚踩灭火星子,拍拍屁股回去睡觉。

  毡房之外,夜幕草原上,星垂大野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