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告重佛【完结】>第三十五章

  你说谢岍这家伙跟她哥谢斛以及石起那帮人在密谋什么呢,又是摔崖又是失踪,折腾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惊动朝廷下追封和恩赏,整这么大动静出来,她总不会就是为了带着于冉冉去犁原打铁捡破烂,体验边部生活感受异域风情吧。

  怎么说呢,事实上谢岍就是去过边部百姓的生活了啊,她不仅盘下个生意平平的打铁铺,入不敷出整天得靠于冉冉捡破烂补贴家用,她还空手套白狼不要脸地跟人家当地百姓换了几只羊来养。

  她另又整了三五只母鸡以及一只鹅养,据于冉冉观察,谢岍养鸡纯属是为了吃鸡蛋,养鹅纯属是为了没事的时候逗鸡跟鹅打架,不过这几个月来于冉冉没见鹅跟鸡打架,倒是见过那半大的小鹅追着谢岍满后院跑过。

  谢岍这个人,可神奇了。

  别说在他人看来于冉冉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惨遭三千斤猪油蒙心,一念之差喜欢上谢岍这头驴玩意,实际上从任何一个正常人角度来看,谢岍都是个非常招人喜欢的存在,谢斛曾一眼看透事物本质,把老妹身上这人见人爱的特质归结在了谢岍那人生头十年的道门生活里。

  君山道观名声在外,香火鼎盛,香客往来之繁能使三清殿一年更换一次门槛,小道童谢重佛从小就在三教九流云集的道观长大,耳濡目染也好无心所学也罢,她的俗世手段多到令人叹为观止。

  谢氏岍出身名门,父亲乃三台之相,兄长乃一军之帅,重佛生来,心窍玲珑;道童重佛出身名门,师父乃道家尊最,山门得万宗来朝,重佛此身,正邪兼具。

  曾有人在暗中观察过谢岍十余年时间,得出的结论令谢斛心惊胆战。

  岍生而神秘,机灵乖巧掩盖亦正亦邪,善之顺势而为顾全大局,恶于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可谓我若成佛天下无魔,我若成魔佛奈我何,不过还好,令谢斛万分欣慰的是谢岍非魔非佛,老妹她身在道门。

  于是当某天谢岍找到大哥谢斛,说不想再和边部再你死我活地打仗时,谢斛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大周立国以来饱受十八边部侵扰而从未能真正解决过相关问题,周与十八部之间和过亲,打过仗,通过市,结过仇,十八部内部此消彼长,大周跟着时和时战,直到三十多年前,十八部东厥一路崛起,趁大周易主之际,在他国政权支持下联合其他部落占领整个祁东原及西大原。

  十八部的命运被推向有史以来最高之潮,边部铁骑横扫祁东无人可敌,大周虽不承认失域西北,然每年却要向十八部纳岁币万万之数,直到二十年前,横空出世的谢氏嫡子谢斛凭一己之力在祁东拉起收复大旗。

  如今祁东西大原等疆域虽已收复,被击退的十八部经过十年休养生息又大有卷土重来之势,谢斛主张以战养战,谢岍却在无意之间从鞑靼汗身上得到启发,本就野性难驯的战略思维路子更加不着调起来。

  她不想再打下去了,而除了彻底把十八部赶到犁原之北鸿原更北的大雪山那边,她还可以用什么方法从根本上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马背上的狩猎民族他不会背弃骨子里的信仰转而去学农耕民族拿起锄头耕田劳作,他们逐水草而居,缺什么就去周人手里抢,随用随抢,怎么方便怎么抢,现成的东西最好用你说是吧。

  那要是他自顾不暇没时间去抢呢?或者说没有条件去抢呢?比如说当他没有坐骑时,他还会去抢么?

  谢岍的脑袋瓜子机灵灵转着,犁原上的牛羊马等牲畜开始不安起来,而后没多久,开始有小股势力的周兵分散出现在犁原,他们从来不恋战,遇阻击则奔,但就是不断对各部进行骚扰,各部落进行组织反击,但那些周兵轻骑跑得比兔子都快,当然,这些不要脸的手段都是跟他们十八部学的。

  终于在五月底六月初的时候,饱受侵扰的十八部忍无可忍,在东厥带领下对西大原主动发起进攻。

  鞑靼部落没有参与,一来因为鞑靼部落没有在周兵骚扰中受到太大影响,二来鞑靼汗和鞑靼汗储都还身在祁东,鞑靼选择苟住不动。

  所以本来要你死我活打一场的仗,在谢岍从鞑靼大汗身上学到耍赖皮经验,决定换个思路解决问题后,战争的场面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扭转。

  谢岍用的是三十六计兵法中没有的“我就闹着你”计,等春三月底四五月,各种牲畜都处在发情期时,谢岍在犁原和周军里应外合,在犁原边部到处搞偷袭,搞得整个犁原鸡飞狗跳鸡犬不宁,牲畜不能正常交//配,羊群无法繁衍,部落无法壮大,各部简直要被气死,就没见过这样明目张胆的阴谋!

  无可奈何的边部在正值放牧的好时节里被迫选择开打,刚从冬天捱过来的战马还没有吃上精壮的体膘,蜷缩了一冬天的勇士们还没开始舒展筋骨,吃了小半年灰尘的弯刀还没来得及磨亮,气势汹汹的十八部就急匆匆来找周军报仇雪恨了。

  要是闹这个地步十八部都还没发现犁原鸡飞狗跳的原因出在哪里,那不用谢岍太费劲,十八部自己就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

  谢岍是被东厥精锐的汗庭骑兵追出犁原的,头上鹰隼如影随形,身后猎狗猩猩狂吠,罪魁祸首疯狂逃窜,最后还是在某个不知名的肥沃草原被追上。

  谢岍险些被俯冲而下的犁原鹰抓伤眼睛,策马狂奔的电光火石间侧了下肩膀去垫,然后右肩上的整块吞肩被抓掉,肩膀皮肉也被扯出几道血口子,猛禽的力量其实很大,方才那一下足够抓掉谢岍整个肩膀的,看来后面追自己的人没想要她死。

  那畜牲俯冲速度极快,不过是鹰羽擦过,侧脸就被横着割出道口子,鲜血顺颊而下,身后猎犬嗅到血腥味,追撵得更加兴奋。

  越过一片荆棘丛生的矮木林,半路抢来的犁原马蹚过河后再也坚持不住,浑身是伤地倒在了血泊中,东厥汗储黎哥紧随其后追上来时,谢岍就蹲在河对岸洗手洗脸,河水流速不快,抓人不过片刻之间。

  他驻马对面,认真打量起谢岍——这个他精心研究了十年的女军人,十年心血,一朝实现,这个纵横祁东的女军人没有黎哥想象中的彪悍凶狠,如果黎哥没有细细研究过南元台子大捷,他甚至永远也不会觉得一个女人竟然能心狠手辣到那样的地步。

  研究透南元台子大捷,他在心中给谢岍度上了阴鸷的特质,但眼前这个狼狈地蹲在水边的人不仅和阴鸷没有半点关系,而且单从相貌上看的话,谢岍也就只是个长相有点凶的女人,仅此而已。

  三五十只猎犬在水对岸一字排开,流着哈喇子冲这边狂吠,被评价“仅此而已”的谢岍感觉那些犬的口水都快要隔空喷到自己脸上了,于是身体往后挪了挪,从衬袍上扯下块衣料捂住脸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声音沙哑冲对面那个坐在汗血宝马上打量自己的人大声喊说:“小孩,你能不能把这些畜牲往后稍微撤撤?”

  几十只猎犬狂吠,头都快炸,也可怜她一口气奔命三天三夜,中间滴水未进,此刻还能说出话来真是祖师爷保佑了。

  东厥汗储黎哥实际年龄比谢岍小八岁,粗犷的胡须让他看起来比谢岍年长,他体格魁梧而壮硕,是标准的边部英雄形象——如果他再真刀真枪经历几年战火淬炼的话,其实他身上有他哥哥的影子。

  闻得谢岍言,年轻的东厥汗储一抬胳膊,盘旋在谢岍头顶那只鹰隼像只小宠物一样落到他戴着铁护的手臂上,然后洋洋自得地从主人手里得到一块生肉犒劳。

  “我叫黎哥,东厥老汗是我的父亲,”黎哥挥手让手下人带猎犬后退,又振臂重新放走自己的鹰,那嘴流利的汉话说得与谢岍殊无二致:“果然是你,谢将军,周人说你身死,我起初就是不信的。”

  “你就是黎哥啊,那你还挺厉害的。”谢岍似乎真的跑累了,就这么不挑不拣原地坐下,隔着条两丈宽的河与黎哥说话,心里觉着这小孩也挺有本事,能把自己追出这副狼狈德行。

  实际上她此时压根不想说话,她又饥又渴又累,刚也只是用河水漱了漱口,在这个地方乱喝水搞不好会出人命。

  黎哥这个人也是奇怪,也不知道是太过自信还是怎么样,见谢岍坐地上,他也翻身下马,坐在了手下人给他摆放的马扎上,嘴里边说着:“你家里人太会演戏,尤其是你的哥哥谢大帅,若非你……”

  他嘴里磕绊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姚佩云的称呼,于是直接说:“若非姓姚的女人得了离魂症,我是真的不会相信你摔崖身亡的消息,甚至直到刚才见到你之前,我都无法确定我追的人是否是你,谢二将军。”

  离魂症。

  这几句话对谢岍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恐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谢岍曲起两条腿,手肘撑在膝盖上,掌根托着没受伤的另半边脸,没接黎哥的话,反而看着他手里的水囊酸溜溜说了声:“待遇真好。”

  谢二将军在心里直骂黎哥臭小孩,这没事往人心上捅刀子的本事他是跟谁学的?真是欠收拾,欠收拾!

  “还好吧,”黎哥拔开水囊喝口水,被带偏说:“如果你能回到大周,那么按照他们对你的封赏,你的待遇会更好。”

  “算了吧,”谢岍自嘲地笑了一下,说:“我暂时不想回祁东。”

  黎哥问:“为什么?”

  谢岍说:“我怕有人会把我的胳膊拧成三截儿。”

  “你说那个姓姚的女子么?”

  “对,”谢岍眯眼睛看过来,说:“她真的敢。”

  黎哥想了想,说:“你们汉人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谢岍没说话,掀起沉重的眼皮往天上看了一下,太阳当空照,云彩满天飘,天上啥也没有。

  “你跑错方向了。”紧追谢岍三个昼夜的人终于不得不把这个情况告诉谢岍,这让他有些失落,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胜之不武:“在我追着你从额科尔齐往南的那天夜里,你就跑错方向了,”

  “你打仗时从来不在无月的夜里行军,”面对自己孜孜不倦研究了十年的目标,黎哥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说:“因为那个时候你在大原上会分不出方向,这是你为数不多的缺点之一,我非常了解你,谢将军,比你以为的还要更加了解,我研究了你十年时间。”

  “……”谢岍动了动嘴,看口型应该是句脏话,谁能想到有人在暗地里研究了自己十年时间呢。

  但这也是正常吧,行军打仗者哪个不被别人翻来覆去地研究?研究十年算什么,人家还有被研究几百年的呢,算了,谁让自己能打呢,忍了。

  想到这里,谢岍拿开按在脸上的布,立马感觉脸上又有血流出来,只好再用力按着,她已经在奔命的时候顺便把所有的事情都捋明白了。

  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是螳螂黎哥这小孩就是那个黄雀。

  谢岍要笑不笑说:“你是故意跳进我的口袋里来的,你也是个人才,就为抓个我,竟然拿杀虎口外的几万数士兵作诱饵,你比你哥脱雷要狠。”

  脱雷是东厥前任汗储,是祁东军大帅谢斛的老对手,十年前那场绝战,祁东军灭东厥精锐主力第一军,谢斛故意放脱雷逃走,东厥大汗率残部逃到犁原后没多久脱雷就郁郁而终了,其实谢岍并没怎么和脱雷交过手,如果细分起来,她和脱雷都不属于一个时代。

  博斤格达之战后谢岍这个在大西北战场上野蛮生长的簪缨子弟终于迎来了属于她的黄金时代,而引发博斤格达之战的那场更大的战争则是脱雷的谢幕之战,在那之前,脱雷是东厥引以为傲的初升太阳,是可以带着十八部走向更大辉煌的伟大英雄,是谢斛收复祁东道路上的唯一劲敌。

  “阿干死之前的样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提起郁郁而终的哥哥,黎哥难过地闭了闭眼睛,而当他再次看过来的时候,锐利如鹰的眼睛冰冷且平静:“这个仇我会去为他报,但是在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较量里,你输了,我要先赢你,再去战胜你阿干。”

  嗓子冒烟的谢岍实在不想说话了,伸出手掐着手指头算半天,长长叹了口气,她佩服这位东厥小汗储矢志不移的坚持,但黎哥于她而言就真的仅仅只是黎哥而已。

  与狼狈不堪的逃命人谢岍相比,好整以暇的黎哥不仅精力充沛,而且面对坐着活的人生目标,他激动得像个孩子,忍不住把自己如何取胜的过程都说给这个人生目标听。

  黎哥大声说:“我知道你当过十年道士,你能掐会算,你为何叹气,是算到自己今日走投无路了么?”

  嘿,瞧这嘚瑟孩子,没人告诉他将者戒骄戒躁么?小孩有些飘了。

  “还好,我就随便算算西边的战况,”谢岍提提精神头,清清嗓子说:“按照于冉冉的速度,那边现在应该已经结束了……哎小孩,你爹或者你哥揍过你么?”

  没被父揍过、兄揍过、父兄混合揍过的人生是不完美的,是不知道骄傲、大意和话多会害死人的。

  抓住谢岍——黎哥几乎要被喜悦冲昏头脑了,但他还没有亲手斩下谢岍的头颅,他告诉自己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父亲年迈,阿干在时也非常疼爱我,他们没有揍过我,”难为黎哥还能不忽略掉谢岍没头没脑的问题,而后才把自己觉得重要的问题回答了,他说:“我觉得你刚才可能就算错了,因为于冉冉根本没有回到西大原。”

  “啊?”谢岍脸上神色难得出现片刻的空白。

  对面的黎哥平铺直叙说:“她在跑到图日那边时被截断了去路,在追你的时候我已经得到消息,她被抓住了。”

  说完这个情况,东厥小汗储还不忘发表总结说:“她没有你这样的雄厚实力,虽然她已经顽强抵抗了,但她单枪匹马无法抵抗我们的勇士,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当初那样,匹马单刀还守住了鹰回山。”

  看来这小孩真没白研究谢岍,因为的确有人在比较谢岍和于冉冉两个女军人时,认为于冉冉唯一输给谢岍的就是单枪匹马的彪悍战斗力,详情见谢岍匹马单刀守鹰回山,顺带还把鞑靼前汗储挑落马下。

  “那你也太不了解于冉冉喽,”谢岍声音更加嘶哑几分,仰头看天的时候她忽然好想吃面条,什么卤子都行,若是七娘做的那更好,这样想着,她忍不住笑了一下,笃定地说:“她现在肯定在西大原。”

  匹马单刀的能力于冉冉不如谢岍,但计谋百出狡兔三窟的本事,谢岍在于冉冉面前甘拜下风。

  “不可能,你在骗我。”黎哥嘴上说着,转头对身边亲卫低低吩咐什么,片刻,果然有讯鹰从他们的队伍往西飞去。

  谢岍咬下块嘴上起的干皮,呸呸呸往外吐着,说:“我从来不骗小孩,你也不值当我骗,从你表现出来的手段来看,你还不足够与我为敌。”说起这个,谢岍似乎还有些唏嘘:“十八部没落不是偶然的。”

  “不可能!”黎哥抿抿嘴,说:“我故意在那个时候开始追捕你,你果然按照我的预料往这边跑来,你离西大原越来越远,再往前跑就是鸿蒙,等待在燕勒山下的祁东兵不会接到你,而鸿蒙军正在罗罗河与北狄隔岸对峙,远水难解近火,你曾经最最得力的帮手郁孤城也无法赶来救你。”

  “谢岍!”黎哥像是为了得到某种印证一样,站起来大声说:“打从你跑错方向,你就已经被我算计得走投无路了!”

  随着他的话音,河对岸的东厥兵纷纷举着兵器催马蹚水,要过来对谢岍实施抓捕。

  谢岍坐着没动,黎哥心头忽然咯噔一跳。

  就在此时,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鹰叫,东厥兵带在笼子里的讯鹰开始暴躁不安,嘴角紧绷的黎哥骤然惊起,呛啷一声拔出佩刀指向对面,怒意从生:“谢将军!”

  几乎是话起音落之间,一只矫健而漂亮的鹰出现在谢岍头顶,爪子上有血迹和鹰毛,是和其他鹰禽搏斗过的痕迹,它打着圈叫了一声,苍凉霸气,有着绝对胜利者的傲然姿态,和它那从来不引人注意的低调主人性格截然相反。

  这鹰撕了黎哥的鹰,黎哥的鹰抓伤谢岍,身上应该沾有谢岍的血,那不撕了它还会撕谁,天空从来都是祁东鹰的地盘。

  见此情景,东厥兵有人立马拿起弓想要射杀几乎近在咫尺的谢岍,但他还没来得及从腰间抽出一支羽箭,锐器破空的声音飞速而来,快到来不及辨别方向,所有人只听扑通一声,那刚拿出弓的士兵应声倒在地上,太阳穴上对穿两个洞,血大股大股往外涌着,钉到地面上的染血弩//箭尾端还在嗡嗡震颤,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旋即警惕起来,再不敢轻举妄动。

  不用来将通报姓名,光是看这一箭的精准和力道就知道会是谁——郁孤城!

  “这可爱的小家伙,”谢岍抬头看看鹰,又把视线落向对面,与同样刚看罢鹰的黎哥正好四目相对,说:“跟别人打架咯,赢了。”

  “……”黎哥张张嘴,发现自己舌头不受控制,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的!所有人都被他算死了的,这个时候不可能有救援!郁孤城此刻应该在带兵往西驰援的路上,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铁骑踏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耳测至少三千骑!

  东南方向的天原一线处已有红色浮现逼近,速度之快几乎眨眼能至,左右开始大力拉拽黎哥,可这个年仅二十二岁的东厥汗储却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谢岍。

  “祁东是大周的祁东——”

  谢岍说着而在黎哥复杂注视下撑着膝盖站起身,脚下地面震震感越来越强,眼前水面波动愈发大,不知有多少铁骑正在从谢岍身后的东南方向飞速赶来,撤回河对面的东厥兵已经彻底变了脸色。

  东厥兵呼着东厥话警惕地后撤,左右拉着黎哥用东厥话焦急地说着什么,但他只听得见谢岍的声音,像把淬满毒//液的利刃,用力插//透了他的身体:

  “但我也不想再打了,就到这里吧,黎哥。”

  黎哥上马撤退前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谢岍,这回他看见的人有着典型的边军神色:骨子里透着饱经沧桑的杀气,只一个眼神过来就让人胆战心惊。

  这才是谢岍,黎哥难以转动的脑子里艰难地蹦出这个想法,旋即黎哥终于回过神来,饱经沧桑的杀气,舍我其谁的傲气,这个样子的谢岍才是真正的谢岍!

  狡猾的周人,骗子!!!